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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5:40:05 作者: 醉折枝
    「這點心是烤過的,大概是那會兒沒注意,燙出來的吧。」李殊檀有些尷尬,指尖蜷縮起來,「抱歉,礙郎君的眼了。」

    崔雲棲沒說什麼,只揚聲叫了雅間外的夥計進來,在他耳邊低聲吩咐了一句。

    夥計連連應聲,退下去沒一會兒,就把他要的東西送過來了。

    崔雲棲接過,打開略扁的盒蓋:「請殿下伸手。」

    李殊檀一怔。

    這一怔的時間,崔雲棲已經伸手托在了她腕上。

    李殊檀本能地縮手,但抵不過年輕郎君的力氣,反倒被抓了個滿手,讓她動彈不得。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燙傷的指尖搭在崔雲棲掌心裡,襯著他白皙而微微泛紅的肌膚,指節微微屈起,不像是要上藥,倒像是春日冶遊,俊俏的郎君前來邀約。

    她莫名地臉上發燙,不敢再動,垂下眼帘,乖順地任由崔雲棲拿簽子挑了藥膏,一點點敷在指尖燙出紅痕的地方。

    藥膏是涼的,簽子也是涼的,甚至托著她的那隻手都比她體溫略低,但李殊檀覺得一簇火從指尖竄起來,順著經脈往裡燒,燒得她渾身僵硬,胸腔里跳動的心臟不斷發顫。

    「好了。」崔雲棲仿佛渾然不覺,細細地替她五個手指都上好藥,放下籤子,蓋上盒蓋,優遊自如,「多謝殿下上心,但若是會燙傷,不如不做。」

    「……只是我不熟練而已!」李殊檀生怕連這個套近乎的機會都沒了,急匆匆地把食盒推過去,不小心挨到剛上過藥的指尖,一擠,真有點清涼的藥膏灼出來的疼。

    她吸了口氣,面上卻強行微笑,「郎君嘗嘗?下次……下次定不會弄傷手的。」

    崔雲棲只搖搖頭,意思意思嘗了一塊,頂著李殊檀期待的眼神:「殿下千金之軀,我不過一介書生,怎能讓殿下動手?若是殿下有意請我吃點心,東西兩市不知有多少點心鋪子。」

    他不說,李殊檀就摸不著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說不失望是假的,她收拾好那點失望起身,依舊含笑:「既然如此,不如我請郎君逛逛東市的鋪子?」

    崔雲棲看了她一會兒,沒有拒絕,跟著她起身。

    李殊檀大喜,立即帶著他出雅間下樓,一路往市尾走。

    她選的酒樓臨近東市的主道,長安城裡縱馬罰金,但總有不缺錢的紈絝子弟縱馬過街,剛走了一段路,街邊拐角里突然衝出幾匹馬,馬蹄聲密集如鼓點,嚇得路人紛紛退避。

    李殊檀藏著心思,一時躲避不及,馬頭直衝到面前,混亂間她聽見馬上的郎君噓聲狠狠勒馬,看見高高揚起的馬蹄,上邊釘著的蹄鐵嶄新鋥亮,一蹄能踏死她這個人。

    而她整個人狠狠偏轉,跌進一個結實的懷抱,一條手臂橫在她腰間,淺青色的袖幅垂落,落在她棠紅的襦裙上,仿佛海棠映襯天雲。

    她一晃神,只見馬蹄重重落地,縱馬的男人翻身下馬,大概是顧忌在街上,遮掩著換了說法:「……娘子恕罪,馬兒突然發狂,是在下的錯。」

    李殊檀愣住了:「……書成?」

    第33章 赴宴

    「……是。」顧鴻自責且羞恥, 深深低頭,「在下控馬不力,驚擾娘子了, 請娘子責罰。」

    「責罰就還是算了吧。」李殊檀擺擺手,沒管已經鬆了手的崔雲棲, 只指指遙遙遠去的那伙浪蕩子弟,「你和他們……不是一夥的吧?」

    「當然不是!」顧鴻急了, 「在下聽命前去兵部趙侍郎府上,途經此處,本想下馬牽行, 卻被他人驚馬, 這才……總之都是在下的錯。」

    見他一臉誠懇,想解釋,又笨嘴拙舌說不清楚, 急得整張臉漲得紅透, 李殊檀先覺得好笑, 旋即又鬆了口氣。幸好顧鴻也是個老實人,否則好端端一個校尉,說是保護她才到長安城,臨到要回營的時間卻被那些紈絝帶壞, 李殊檀都怕她阿耶從墓里跳出來揍她。

    「行啦行啦。」她相當寬容, 「下回別從東市穿行了, 這裡人太多了,一不留神就遭殃。回去吧。」

    「是。」顧鴻應聲,這才抬頭,恰巧瞄見站在李殊檀身後的郎君。

    今日赴宴,崔雲棲特意打扮得沒那麼素, 外袍上刺有暗紋,蹀躞帶下邊依次掛著世家子弟常用的裝飾物,長發則規規矩矩紮起來,分明是身利落的圓領袍,顧鴻卻從崔雲棲身上看出了些許矛盾,既風流又端莊,讓人覺得或許他穿身松松垮垮的大袖會更合襯。

    顧鴻也不知道這種想法是從哪兒來的,他還有臉盲的毛病,說不清是真的見過,還是機緣巧合見過和崔雲棲長相相似的人,他躑躅片刻:「娘子,這位是?」

    這時候就該有個會看眼色的女婢上來介紹,但李殊檀先前為了和崔雲棲獨處,事先讓垂珠回去了,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只能往邊上退了退,硬著頭皮給兩人互通姓名。

    「這位是顧鴻,顧書成,天德軍南十四營的校尉。」李殊檀看看顧鴻,再看看邊上的郎君,「這是崔雲棲,崔時息,博陵崔氏,今年的狀元。」

    顧鴻當即行禮:「在下顧鴻,見過郎君。」

    「崔雲棲。」答話的那個卻冷淡,意思意思回禮,旋即對著李殊檀說,「既是熟人相見,在下就不再叨擾了,告退。」

    他突然換了自稱,還朝著她恭恭敬敬地行禮,疏離得簡直像是曲江宴上初識,李殊檀哪兒能放過他,又不知道該怎麼攔,情急之下,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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