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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5:40:05 作者: 醉折枝
李殊檀沒回嘴,也沒給她機會,以她在軍中滾出來的那點功夫,對付個女孩綽綽有餘。她鉗住阿七的手臂,直接把她從榻上扯下來,都沒讓她穿鞋,一路往外邊拖。
阿七當然不讓她拖,但拼力氣拼不過,靠本事也不行,也不知道李殊檀哪兒來的力氣,看著比她瘦,手勁卻大得她動彈不得。
「你們……你們快來幫我啊!」眼看要被拖出門,阿七也顧不得嘴裡的碳灰了,朝著還在通鋪上的幾個娘子大喊,「當時那琴燒起來,你們也沒救啊!你們難道就當沒做嗎?!」
那幾個娘子脊背一僵,沒人動彈,依舊穿針引線,沉默得就像當時看見阿七把忽雷推進火盆。
李殊檀懶得管從犯或者同謀,緊抓著阿七,越過灌木叢,一直拖到溪邊的偏僻處,才把她狠狠地摜在地上。
山路粗糙,又臨近冬天,草皮枯萎,路上細碎的小石子露出來,阿七沒穿鞋,拖了這麼一路,腳上全是細小的擦傷,血滴滴答答地滲出來,痛得她想打人。
但她又不敢和李殊檀硬拼,忍痛抹了把腳上的血,梗著脖子:「你幹什麼?!不就是架破琴嗎,放了十年的爛木頭,難不成你還想殺了我?!」
李殊檀沒有回應,只低頭看著披頭散髮的阿七,面無表情。
她是因為過度憤怒導致的反常平靜,阿七卻以為她慫了,掙扎著站起來:「你殺啊,有本事就殺了我啊?!不過是去陪男人,你以為自己了不起啊,賤人就是賤人,到哪裡都是賤人!」
「我告訴你,你的破琴就是我丟進火盆的,那又怎麼樣?沒人攔我,因為大家都討厭你,討厭你這個賤人!」阿七越說越起勁,啐了一口,得意洋洋地再次下了定論,兩個字幾乎要懟到李殊檀臉上,「賤、人!」
李殊檀最先覺得好笑,然後又覺得無力。
她想救自己,想救天下,想把那架刻著「長安」的忽雷帶回長安城,然而她既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天下,甚至連架不會動的忽雷都保不住。
到頭來兜兜轉轉,她還是個廢物,四面都是血淚,獨她一人徘徊。
於是李殊檀真的笑了一下,她伸手,抓住阿七的領子,怒極痛極,反倒異常平靜,語聲輕柔:「你以為,我沒殺過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讓我們雲棲露個臉x
鶴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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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梅骨
她膝蓋一彎,手上猛地發力,整個人蹲下,同時把阿七扯得踉蹌地跌倒在地,一頭磕在溪邊。
暴怒之下要制住個女孩太容易了,李殊檀第一次感覺到暴力的酣暢快感,她單手按住阿七的肩,膝蓋頂在她背上,另一隻手探進她的頭髮里,按住她的後腦。
「你可知你在哪裡?你在叛軍之中,和我一樣是被擄來的奴隸,不得自由、不得為人,生殺予奪全在叛軍手裡!」李殊檀沒管阿七詫異的眼神,右手用力,迅猛地把阿七整張臉壓進溪水裡,「那是叛軍,自范陽起家,曾一路逼到長安城的叛軍!」
溪水倒灌,阿七本能地開始掙扎,但頂在背上的膝蓋、壓在後腦的手那麼用力,李殊檀好像不是個女孩,而是尊鐵塑,讓她動彈不得。阿七嗆了一大口水,從鼻子痛到肺部,在她以為自己要淹死之前,李殊檀忽然收手,把阿七的頭扯上來。
十月里的溪水冰冷,阿七還記得那些水往口鼻里灌的感覺,嚇得渾身哆嗦,嘴唇凍得青紫,眉眼間全是碎石割出的血痕。她不斷往外吐水,又大口大口地呼吸:「我……」
李殊檀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再度用力,再次把她的頭一把按進水裡。
「你可知這一路,他們燒田地、奪金銀,肆意妄為,男子砍殺或充軍,女子為奴受盡□□,到底殺了多少人?!良田盡毀,房屋倒塌,連五姓都難逃災禍,多少人流離失所,到冬日就成餓殍?!」李殊檀死死按住阿七的頭,胸口劇烈起伏,聲音里都帶著沉重的呼吸聲,「你可知有多少平亂的鎮軍死於非命,你可知被迫出城迎戰卻不降的常山太守因痛斥叛軍被割舌,再片片割肉,那是凌遲——是凌遲啊!」
氣血翻湧上來,她渾身發顫,抓起阿七的頭髮,讓阿七透了兩口氣,然後再把她按回去。李殊檀眼前一片模糊,戰場上見到的血好像又潑在臉上,燙得她幾乎要落下淚來,她的手不斷發抖,阿七掙扎時不斷有溪水濺到手上。
溪水冰冷,鮮血滾燙,李殊檀一陣陣地眩暈,說話時痛得幾乎泣血:「你可知有多少人沒了親人,從此孤苦無依,天上天下都不知道歸處?我啊——是我啊!我沒有阿耶了,從小到大都陪我玩的人也沒了!早上還對著我笑的人,夜裡就是白骨……」
阿七仍在掙扎,溪水不斷地往口鼻里灌,死亡的陰影逼近,她臉上全是水,分不清是眼淚還是溪水,狼狽不堪,哪兒還有剛才指著李殊檀的鼻子辱罵的跋扈樣子。
「你可知那忽雷背後刻了什麼?」李殊檀自問自答,「刻了『長安』,是長安城啊。那樂姬寧死不願為叛軍獻藝,一頭撞死,忽雷才到了我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