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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5:40:05 作者: 醉折枝
李殊檀想想也對,又嘆了一口氣,然後忽然覺得不對:「等等,狸貓又不吃人,你剛剛提起來,是嘲諷我嗎?」
鶴羽沒回答,只從喉嚨里滾出個輕輕的笑音。他往榻邊一坐,扯開閒置的被子:「熄燈吧,我要休息了。」
屋裡留的油燈就在李殊檀手邊,她正想去吹,身子傾斜過去,將呼未呼的一口氣卻含在了嘴裡。
「怎麼了?」
「是該休息了。」李殊檀扶著桌沿,有些尷尬,「可我睡哪兒啊?」
本就是間多餘的空屋,空間狹小,能有閒置的方榻和被褥都得算吳夫人長於收集,外邊還在下雨,地面隱隱泛潮,真睡一晚,李殊檀覺得她往後幾十年都得勤擦藥酒治療風濕。
榻上一陣輕微的窸窣,大概是少年翻了個身,顯然這個問題讓他也很犯愁。
愁了一會兒,鶴羽斷言:「反正我不下去。」
「……」
意料之中,李殊檀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平靜地吹滅油燈,找了處還算乾爽的地方。
剛坐下,肩上忽然一重,她摸了摸,居然是借來的那身冬衣。
「蓋著。」鶴羽的聲音從榻上傳下來,「免得凍死。」
李殊檀應聲,把冬衣裹在身上,以坐姿蜷縮起來,鎖住胸前的熱氣。
雨聲還在響,從如同落石到淅淅瀝瀝,李殊檀累極,聽著風雨的聲音,居然也沉沉地睡了過去。
夢境一寸寸侵吞神智,虛實顛倒,她恍惚回到了崔府的院落里。院內草木扶疏,雨滴打在芭蕉葉上簌簌作響,竹簾半卷,檐角的鈴鐺在風中輕搖。
而李殊檀睡在檐下的榻上,有人自院外而來,輕輕地把她抱起。他的懷抱結實,帶著些微雨中穿行時難免的水汽,靠近心口的位置卻滲出暖意,領上綴著的香氣如同寒梅。
她沒有睜眼,但她知道那是崔雲棲。
於是,她無聲地笑了一下。
.
鶴羽小心地把李殊檀挪到榻上,替她蓋上被子,一直掖到下頜處。看來是真的累得脫力,從地上移到榻上,女孩的氣息相當平穩,長長的睫毛安然地覆在眼下,沒有任何要醒過來的跡象。
鶴羽鬆了口氣,抱著冬衣在榻邊坐下。先前發力時繃緊的上臂驟然鬆懈,屋裡又冷,讓冷氣一激,傷處一陣刺痛,旋即又是麻癢,像是有什麼蚊蟲在皮肉里反覆啃咬。
他忍不住皺眉,隔著袖子在傷處捂了一會兒,難熬的刺癢並沒有緩解,只能從袖口開始一點點捲起。正巧雨停,烏雲散去,今夜竟有月光,從門窗的縫隙里漏進來,一路照到他臂上。
借著月光,那截手臂白得近乎透明,哪兒還有被鞭子抽打出的猙獰傷口。青黑色的紋身繞在臂上,正是一朵綻放的山茶花,雍容詭麗,栩栩如生。
「……真是。」鶴羽緩緩地把袖口拉回手腕,再度隔著袖子,在原本是傷口的位置按了按,「給我安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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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泥水
天光熹微,偶有幾聲鳥鳴。
李殊檀顫著睫毛,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並不在濕冷的地上。
她睡相差,手腳肆意舒展,腦袋頂著牆,一床薄被胡亂地卷過腰際。幸好借來的冬衣完好無損,牢牢地鎖住了身上的熱氣,不至於凍死在昨夜。
李殊檀摸摸冰冷的牆,再摸摸溫熱的胸口,茫然地坐起來:「我這是……」
半靠著榻的少年被她驚醒,皺了皺眉,聲音啞而黏,不知是初醒時自然而然,還是被吵醒不太開心:「醒了?」
「嗯。」李殊檀不敢招惹剛醒的人,謹慎地應聲,稍作猶豫,「我怎麼睡在榻上?你該不會……」
「你想多了。」鶴羽冷酷無情地擊碎她的幻想,涼涼地說,「昨夜我被你從榻上扯下去了。」
「還有這回事?!」李殊檀驚了,「我記得我沒夜遊的毛病的!」
「我騙你做什麼?」鶴羽似乎心情不妙,在榻邊撐了一把,兀自起身,「醒了就下去,讓我躺會兒。」
李殊檀趕緊把地方讓出來。算起來歷經兩世,從沒聽人說過自己會犯夜遊症,但她也聽醫師說過夜遊這回事和憂思有關,突發也不是沒可能。
想到自己昨晚怎麼睡著睡著就摸上鶴羽的榻,還把他扯下來,李殊檀尷尬得想原地撞牆,憋了會兒,低下頭,誠懇地向他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大概是我最近想得太多,這地方又陌生,可能就突然發病了吧。」
本就是為了面子胡編亂造,見她一副愧疚的模樣,鶴羽也不好意思再逼她,倦怠地懶在榻上,低低地說:「無妨,不是怪你。讓我睡會兒,先出去。」
凍了一整夜,後半夜冷得根本睡不著,鶴羽困得要死,枕著一頭長髮,閉眼時睫毛脆弱如同蝶翼。寒冷和困意把體力磨得差不多,他的聲音驟然低柔,倦極困極,反倒有種柔媚的感覺。
李殊檀當然沒有綺思,給他蓋上被子,摸索著把蜿蜒垂落到榻邊的發梢也塞回去。她猶豫著想問問鶴羽是不是身體不適,又怕他嫌太過親昵,臨出口,改了說法:「那你先休息,我過會兒來叫你。我去問問吳夫人有沒有熱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