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我一向定力不好
2023-09-30 15:03:03 作者: 素子花殤
第三百三十四章 我一向定力不好
花式饅頭都做好,天色已黃昏,池輕起身去廚房燒水,準備蒸饅頭。
郁墨夜也尾隨了過去。
池輕在灶前忙碌,他伸出雙臂自身後抱住了她。
腰身真的好瘦,不堪一握。
池輕原本要回身去灶膛添柴,被他這樣抱住,沒法動彈,她笑了笑:「你不是還有事?先去忙吧。」
「沒事,天黑才能去。」
郁墨夜將她的身子扳過來,面對著自己,並自袖中掏出一瓶藥,「這是去疤靈,每日沐浴後塗抹於傷痕上,可消傷退痕。」
池輕一怔,果然是看到她身上的鞭傷了。
有些慌亂,伸手將瓷瓶接過,攏於袖中,「嗯」了一聲就連忙轉身佯裝去忙。
手臂卻是被男人握住。
「夜裡我也不知幾時能回來,可能會很晚,要不,現在我就幫你擦藥吧。」
池輕呼吸一滯。
幫她擦藥?別嚇她,她身上醜陋不堪的傷痕,她自己看到都想吐。
「不用,夜裡我自己擦。」
「身後的你怎麼擦?」
身後?的確是個問題,池輕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想了想,回道:「沒事,我讓兩個小東西幫我擦。」
郁墨夜無奈低嘆:「還是別再讓她們的幼小記憶中,只有骷髏、傷痕這些東西了。」
池輕一震,再度不知如何接。
「池輕,我知道你在意什麼,」郁墨夜走到她的面前,定定看著她,篤聲道:「我沒有嫌棄,只有心疼。」
池輕一怔,抬眸看向他,心緒一時大動。
「可是……我……」原本想說,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出口終是變成了,「我還沒沐浴。」
「沒事,不是有熱水,我幫你擦擦。」
郁墨夜說完,徑直走到架子旁取了銅盆,回來灶前揭開鍋蓋。
鍋里的水已經嗞邊,他拿水瓢舀起於銅盆中,試了試水溫,又兌了些冷水。
自袖袋裡取了乾淨的帕子,便拿著帕子、端著銅盆朝她走過來。
池輕真的有些緊張,「就……就在這裡?」
「嗯,內殿孩子們都在,而且,廚房暖和,不會著涼。」
池輕微微咬了唇。
郁墨夜將銅盤放在邊上的飯桌上,驀地揚臂,用掌風關上了門,並同樣用掌風帶上門栓。
「過來。」
池輕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低頭站在他的面前。
忽然想起什麼,又驀地背轉身去,瓮聲道:「你就幫我擦背上的,前面的,等會兒我自己擦。」
郁墨夜沒有做聲。
池輕心跳踉蹌地解了腰間的羅帶,衣袍滑落於地。
樹根一般的傷痕盤踞在骨瘦如柴的身子上,密密麻麻,郁墨夜再次痛了眸眼,他將帕子在銅盆里浸濕,擰乾,輕輕擦在那些猙獰凸起的傷痕上。
「還好沒有燒傷。」郁墨夜啞聲輕喃。
燒傷?
池輕怔了怔,為何會有燒傷?
想起三年前剛剛在密室醒來的那一刻,手背上的確有些燙傷的水泡,她當時還疑惑。
「怎麼回事?」她問。
「當日行刑之時,你可有上刑場?」郁墨夜不答反問。
池輕點頭,眼前又浮現出那個大雪紛飛的清晨,就像是昨日才發生的事一樣。
「我不僅上了刑場,我甚至看到劊子手壓下鍘刀,然後,我就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再醒來,就在密室里了。」
「郁臨淵在腰斬的砧板上做的手腳。」
「砧板?」
砧板有什麼問題,她當時並未發現,當然,那時她只希望快點行刑,已沒了任何心思。
「嗯,因為砧板的本身很厚,若做成中空,裡面躺一兩個人根本沒有問題,就是在鍘刀落下的那一刻,將裡面的人與上面的你瞬間交換,而腰斬之時,防止血液四濺,會將砧板四周的擋板圍起來,這樣正好擋住眾人的視線,不被人發現。腰斬結束,擋板放下,再讓人看。」
原來如此。
池輕微微抿了唇。
郁墨夜的聲音繼續。
「當時,我跟樊籬追到刑場,那時,腰斬已經行刑,我想要衝上刑台,郁臨淵應該是看到了我,知道我若一上去,定然就會發現被斬之人不是你,所以,當即又讓人當場焚屍,而我,也被樊籬擊暈。」
當場焚屍?
池輕眼帘顫了顫,難怪會說還好沒有燒傷,原來同時行了兩個刑,還是極刑。
郁臨淵竟然如此之狠,雖然不是真的。
不對,是真的。
「是誰?是誰換下了我?」池輕胸口微微起伏,聲線難掩顫抖。
郁墨夜眸光微閃。
是那個跟你同名同姓的女人。
「是一個死囚。」
他不能跟她實講,她顯然已經有些激動,若知道是池輕換下了她,一定會有心裡負擔。
「死囚?」池輕有些意外,也有些懷疑。
「當然,不然能是誰?」郁墨夜聲音篤定。
池輕這才相信,沒再做聲。
一時間廚房裡靜謐非常。
靜下來之後,背上的觸感就變得特別明顯,溫熱柔軟的帕子輕觸在傷痕上,緩緩移動,就像是移動在她的心弦之上。
池輕緩緩攥緊手心,閉眼調息,才控制住身子的薄顫。
擦拭乾淨以後,郁墨夜朝她伸出手:「藥給我。」
池輕睜開眼睛,從袖中拿出方才他給她的那個瓷瓶,也就是這時,她才發現瓷瓶上的「天明寨」三個字,眸光微微一頓。
將瓷瓶遞給身後,她並未多問。
接過瓷瓶的男人卻開了口:「這藥是老五的,我用六六百日那天他掉在四王府的那枚銅錢跟他換的。」
池輕眼帘再次一顫。
看來,郁臨旋是蕭震,是天明寨大當家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那,郁臨旋他……
男人略帶薄繭的指腹將藥膏輕抹在她的傷痕上,一股清涼瀰漫開來,池輕微微緊了呼吸。
「說說你以前吧,」男人再度開口,「你怎麼會成了郁臨旋的殺手?殺手可不是一般人能當的,也吃過不少苦吧?」
池輕怔了怔。
這是他第一次那麼直白地說她曾經的身份。
不過,這樣也好,什麼事情都說開,不要再重蹈以前的覆轍。
吃過苦嗎?她問自己。
的確是吃了不少,但是,比起他來,根本算不了什麼。
記事的時候起,自己就跟著一個戲班子走南闖北,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只知道戲班老闆受她父母臨終前所託將她收留。
後來,戲班解散,戲班老闆將她送到京師里的歌舞坊學習歌舞,希望她以後能以此為生。
也就是在歌舞坊里認識了郁臨旋。
「他救過我,那時我所在的歌舞坊遭同行的惡意競爭報復,在我們搭建的一個空中表演的台子上做了手腳,高台在表演歌舞時倒塌,死了好多人,緊要關頭,當時正在現場看表演的郁臨旋飛身救下了我,就這樣,我就成了他的人。」
「歌舞坊?」男人似是有些意外,「城東那個叫段嫣的女子,說她曾經跟你一起在歌舞坊學過歌舞,就是那個歌舞坊?」
「嗯,」池輕點點頭,「段嫣當時也同在台上表演,台子倒塌,她雖沒死,卻身受重傷,歌舞坊因此事關門,段嫣無錢醫傷,是我跟郁臨旋借的銀子給她,所以,她跟我一直保持聯繫,偶爾我會去看她。」
「當時你多大?」
「我十四歲,郁臨旋十五歲,」說完,不知道怎的,池輕又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你,應該十六歲。」
郁墨夜微微一怔。
他比郁臨旋大一歲,那年的確是十六歲。
那時,他已經回過大齊好幾次了。
「自那以後,郁臨旋就開始培養我,找了專人教我武功,學琴棋書畫,學各項求生技能,整整學了三年,我知道他是五王爺,也無意中得知,他還是天明寨的大當家的,不過,我並未跟五王府和天明寨有任何聯繫,我一人住在郊外。」
池輕緩緩說著。
郁墨夜彎了彎唇,「一人寂寞無聊,所以養了很多小動物為伴?」
池輕驚訝:「你怎麼知道?」
郁墨夜笑:「看五王府養那麼一大棚小動物便知啊,還有,看你剛剛捏的那些饅頭。」
好吧。
這個男人心思的縝密,她又不是第一次知道。
「事實再度證明,就算占了先機,不能把握,也只會落得追悔莫及的下場。」
男人低醇的嗓音響在耳畔。
池輕一怔,沒明白過來,「什麼意思?」
「老五早我認識你那麼多年,卻錯過了最好的機會,而我又比郁臨淵先認識你,卻讓你跟他走在了一起,我跟老五都是得了先機,卻未能把握的人。」
池輕汗。
原來說的是這個。
「可我現在不是跟你在一起嗎?」
「所以說,該出手時就出手,我的第二次機會把握得好!」
池輕暈死。
「剛才在內殿,是誰說,自己背負著巨大的心裡壓力,受著非人的煎熬?敢情是假的?看你現在對自己的橫刀奪愛很是洋洋得意嘛。」
男人低低笑出聲來,忽然走到她的面前。
池輕白了他一眼,見他含笑目光落在自己身前的某個地方,她才猛地驚覺過來,渾身的血液往上一涌,快速抱起雙臂,又羞又惱道:「你怎麼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到前面來了?」
男人一臉無辜,「後面擦完了,該前面了。」
「前面我說自己擦的。」池輕雙臂抱胸,極力想要遮住身前的風景。
可哪裡遮得住?
「看來,兩丫頭功勞不小。」
男人眉眼彎彎,笑得絕艷無邊,也笑得不懷好意。
兩丫頭?
池輕愣了一瞬,當即就明白了過來,是說她胸不小是嗎?
的確,或許是因為生過三個孩子的緣故吧,她也不知道,反正,她雖然瘦,那裡卻一點都沒小。
只是,被這個男人這樣看著,還這樣調侃,她……
兩頰赤紅,她嗔怒道:「不許看,背過身去,我自己來!」
男人身形未動,喉結卻上下滑動了一下,不難看出,他在隱忍。
池輕蹙眉:「再不轉過去,我可生氣了!」
男人有些無奈,舉了舉雙手,意思叫她別,然後,徐徐轉過身。
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就在那麼一瞬間,池輕忽然展開雙臂一把抱上他的頸脖。
男人還未完全轉過去的身子僵住。
池輕揚起小臉親了親他的唇,男人當即沉了呼吸,眸色也晦暗了下去,他逼視著湊到自己面前的小臉。
好一會兒,見池輕並沒有放開他的意思,一雙手臂還纏繞在他的頸脖上,未著片縷的身子貼在他面前,整個人吊在他身上,他的呼吸又沉了幾分,啞聲開口:「女人,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麼?」
池輕同樣看著他,揚著小臉看著他,鼻尖幾乎擦到他的鼻尖。
她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郁墨夜,你是不是三年來都沒碰過女人了?」
「不是。」男人凝著她,黑眸里有暗火在閃,略略偏了腦袋,唇幾乎就要貼在她的唇上。
池輕小臉一僵,不是?
剛準備發問,男人低啞磁性的嗓音也貼著她的呼吸響了起來:「昨夜碰過。」
昨夜?
池輕當即明白過來,暈死,說她呢。
想起昨夜自己的表現,她頓時小臉通紅,一時無言以對,也無顏以對。
窘迫之下,她想起自己在密室里吃到的喜糕,印著囍字的喜糕。
她記得很清楚,那日正好是兩丫頭的出生之日。
「你不是選了新妃嗎?」
「沒了,早已廢除六宮,如今後宮只有顧詞初一人。」
男人語氣隨意,池輕聽得卻甚是震驚。
六宮無妃,只有顧詞初皇后一人?
當即,小臉也黯然了下去,悶悶道:「你還真是弱水三千獨取一瓢啊。」
男人笑:「那也是對你。」
見池輕依舊冷著一張臉,男人只得如實解釋:「當日立新妃,本非所願,所以,當顧詞初拿著那張空白聖旨,要我立她為皇后,並廢除六宮,我就答應了,省得還要樊籬煞費苦心去裝神弄鬼,搞什麼不能臨幸搪塞她們。」
池輕怔了怔。
所以…….
他跟顧詞初的對話,她在龍榻底下也全都聽到了,自是也不會再懷疑他們兩人之間是那種關係。
所以,他只有她?
「做什麼問我是不是三年沒碰過女人?打算獎賞我嗎?」
見她失神,男人輕聲逼問,聲音就在兩人若碰未碰上的唇間逸出,「還是說,你在故意考驗一個三年沒碰過女人的男人的定力?」
池輕心跳突突,只覺得男人的呼吸全部鑽入了她的鼻尖,隨著她的吸納,直直抵達到她的心裏面。
還未及回答,男人已經自顧自答道:「若是前者,我自是求之不得,若是後者,那我告訴你,對你,我一向定力不好,所以千萬不要考驗,否則,就是玩火自焚……」
他的話沒有說完,池輕已踮起腳尖,照著那兩片絕美的薄唇吻了上去。
她用行動告訴他,是的,就是第一種。
一個為了她潔身自好的男人,一個在以為她死了的情況下,還三年未曾碰過其他女人的男人,不,不僅僅是男人,這三年他還是帝王,是可以有三宮六院的帝王,是頂著群臣壓力的帝王,難道不應該獎賞嗎?
男人先沒有動,大概是不明白她一會兒讓他轉過身去,連看都不讓他看,一會兒又這般主動,不知她到底意欲何為,所以,沒有輕易進行下一步舉措。
可是,被她如此對待,他早已修為盡散,哪裡還抑制得住?
大手扣上她的後腦,正欲加深那個吻,池輕卻是在此時放開了他的唇,然後,紅著臉,氣喘吁吁地開口。
「郁墨夜,若我一輩子都出不了密室,若我們今生都無法再相見,你難道準備一輩子就這樣一個人下去?再也不碰其他的女人?」
男人黑眸熾烈,緊緊攫著她不放。
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想過。
他本來也並不知她被囚禁在密室裡面,他以為她已不在人世。
所以,這三年,他沒有女人,並不是他在等她,所以不碰別的女人,而是,他本就不想碰別的女人。
當然,是因為她,而不是等她。
眉尖略略一挑,他「唔」了一聲,唇角輕勾道:「那可說不準,你若不出來,指不定我明天就碰別的女人了。」
「你敢!」
男人低低笑。
池輕再度親上他的唇。
這一次,卻是被男人避開。
池輕一怔,一對大得讓人心疼的眸子疑惑又受傷地看著他。
「可以嗎?」男人啞聲輕問。
雖然,他真的很想很想,他的身子早已緊繃到發疼,但是,他得顧及她的身子,他怕她受不住。
原來是憐惜她的身子,池輕羞澀地「嗯」了一聲。
昨夜是禁了三年的第一次,她才會那麼不爭氣吧。
她一個女人尚且如此,何況他一個男人,因為她,忍了那麼久,不用想都知道很難受。
所以,她想早點給他。
似乎就等著她那一聲「嗯」,似乎就等著她首肯,男人驀地抱起她,帶著她轉了個身,池輕便感覺到背上一涼,她已被男人抵在了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