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她愛的是他【萬字畢,求月票】
2023-09-30 15:03:03 作者: 素子花殤
第三百二十四章 她愛的是他【萬字畢,求月票】
當時,正值黃昏,帝王在看奏摺。
王德在給屏煞青的盆栽灑水,並蹙眉跟帝王稟報:「皇上,昨日跟您說,這屏煞青的葉子在掉,今兒個掉得越發嚴重了,不知何故,需要奴才去尚花局找人來看看嗎?」
帝王側首瞥了葉子掉得所剩無幾的盆栽一眼,又眼梢一掠,掃了一眼殿中的香爐,正欲說話,就驀地聽到門口傳來的喧鬧聲。
是秦碧。
秦碧一衝進龍吟宮,就被龍吟宮的侍衛擒住了,秦碧邊奮力掙扎,邊嘶聲喊叫:「皇上,皇上……」
王德一驚:「奴才去看看。」
「讓她進來。」帝王放下手中奏摺。
王德怔了怔,不意他會如此,提壺走了出去。
秦碧狼狽不堪、跌跌撞撞進了內殿,帝王眸光微斂,瞥著她。
一頭華發、臉色跟她的如雪的發色一樣白,身形消瘦,就像是被大石碾過的紙片人一樣。
一進內殿,就撲通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真的沒有害池才人腹中的孩子。」
帝王眉心微攏,不意她如此強闖龍吟宮來見他,是為了這事。
事情過去那麼多年了,她竟還在耿耿於懷。
其實,上次去冷宮,他有看到躲在門縫後面的她,那時好像已經花白了頭髮,沒想到三年過去,竟是全數白了。
心裡多少生出一些感慨,輕抿了唇,道:「此事已經過去了,你不必執著於此,出宮以後,重新活過吧。」
「重新活過?」秦碧笑,咧著嘴,笑得有些可怖,兩行清淚長放,在臉上划過兩道水痕。
「臣妾這個樣子還能重新活過嗎?臣妾將整個人,整個心,整個最好的年華,都給了皇上,卻未能換來皇上的一絲信任。初進冷宮那會兒,臣妾還在想,還在盼,還在想著皇上會徹查,會還臣妾清白,臣妾就等啊,日日等,夜夜等,未等到一絲好消息,也未曾等到皇上去冷宮看臣妾一眼。」
秦碧邊哭邊說,情緒有些失控。
郁墨夜看著她,聽著她的控訴,竟覺得無言以對。
「明明是池輕那個賤.人害的臣妾,明明是她反咬一口,皇上卻不給臣妾申辯的機會,坐視她冤枉臣妾,坐視她陷害臣妾,皇上怎麼能這樣是非不明、黑白不分?如此昏庸的皇上怎配坐在龍椅之上?」
秦碧嘶聲質問。
一旁的王德大驚失色,連忙呵斥秦碧,並也跪於地上,生怕帝王龍顏大怒。
所幸,還好,帝王面色沉靜,就看著秦碧。
秦碧的情緒卻像山洪暴發一般,一發不可收拾,完全控制不下來。
「皇上有心嗎?皇上可知這四年來臣妾過的什麼日子?皇上可知這麼多個日日夜夜臣妾是怎麼熬過來的?皇上可知臣妾的痛,臣妾的恨,臣妾的不甘?此生此世,就沒有一個人讓皇上也動情如斯,痛苦如斯過嗎?」
秦碧悲慟至極,一副即將要崩潰的模樣。
跪在邊上的王德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郁墨夜,那日,她被綁縛在刑部的鞭刑樁上,彼時的帝王也曾問過類似這樣的話,當時,郁墨夜無所畏懼地回道:「我最愛的,莫過於我自己。」
三年後的今天,秦碧來質問皇上,情景何其相似。
哎,情之一物啊。
坐在龍椅上的帝王微微眯了眸子,咀嚼著秦碧的最後一句話。
就沒有一個人讓他也動情如斯,痛苦如斯過嗎?
有,當然有。
秦碧的心情他懂,他真的懂,他完全懂。
就像當初他也曾這樣衝去刑部質問某個女人一樣。
女人的回答是什麼?
我最愛的,莫過於我自己。
我自己?
她……自己?
他失神喃喃,心臟驟然一痛,深沉的眸中撕開一抹亮光,脫口而出:「我最愛的,莫過於我『自己』。」
因為語速急切突然,且驟然大聲,且,用的還是我,不是朕,讓秦碧和王德皆是一震。
兩人抬眸望去,發現帝王竟然紅了眼眶。
大概是意識到他們兩人在看他,帝王偏過頭去,又仰頭看向頭頂的房梁。
那樣子,讓秦碧跟王德都怔了。
他是在哭嗎?
不想讓他們看到,所以扭過臉,想要將眼淚逼回去,所以抬頭望上方,是這樣麼?
怔愣之後,秦碧再次笑了,這一次笑得有些癲狂。
「是臣妾痴了,皇上怎會沒有愛過呢?就是因為寵愛,因為皇上寵愛池輕那個賤.人,臣妾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就連後來都被關入冷宮,皇上還偷偷前去冷宮將池輕那個賤.人救走,別以為臣妾不知道,臣妾可是什麼都看到了……」
秦碧還在那裡大放厥詞,帝王卻渾然沒有聽進去,滿心滿腦的還是那句,我最愛的,莫過於自己。
時隔三年後的今天,他才徹底明白過來這句話的意思。
原來,她愛的是他,從來都是他啊。
她是郁墨夜,郁墨夜是他,她愛的是他自己啊。
原來,她的愛一丁點都不比他少啊。
是他笨,是他太笨了,其實他早就應該想到的,如果不愛,她怎會到死都想著讓他周全?
用生死來成全的,不是愛,是什麼?
可惜他明白太晚。
是他太不自信,是他混蛋,是他混蛋啊!
是他害死了她,是他逼死了她,都是他!
猛地一拳重重打在自己的胸口,他閉眼,心中如鋼刀在鉸。
王德被他的樣子嚇住,見他閉眼,以為他是被秦碧所煩,連忙爬起來,讓侍衛將還在聲淚俱下的秦碧拖走。
許久。
許久之後,帝王才緩緩睜開眼。
見帝王眸色沉痛,王德大駭,連忙上前:「皇上怎麼了?」
「秦碧後來說什麼池輕?」帝王蒼啞開口。
「哦,秦碧胡言亂語,說什麼池才人是皇上去冷宮救走的,說她親眼看到的。」
帝王眸光一斂。
他去冷宮?
他幾時去冷宮救過池輕?
可,秦碧這個時候也沒有必要撒謊。
所以……
他猛地想到了一個人,郁臨淵!
拍案而起,他正欲往外走,就看到青蓮慌急不堪地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皇上,六六,六六不見了……」
帝王腳步一滯的同時,臉色大變:「怎麼回事?」
「奴婢跟六六在御花園,他在前面跑,奴婢在後面趕,他跑到花樹裡面,一轉眼就不見了……」青蓮語帶哭腔,事實上,也已經急得哭了起來。
帝王臉色很難看:「侍衛呢?不是一直有侍衛跟著嗎?」
「侍衛也遲了一步,進去就沒看到六六了,現在侍衛們還在御花園找…….」
青蓮的話還未說完,眼前明黃一晃,待她跟王德反應過來,帝王已經出了龍吟宮的門。
兩人也連忙疾步追了上去。
外面,帝王已經飛身而起、提著輕功踏風而行。
只是,讓他們意外的是,他所疾馳而去的方向,並不是御花園,而是,出宮的方向。
出宮?
****
宮門口,豪華轎攆停下,守門侍衛例行檢查。
顧詞初伸手撩了一邊窗幔,亮出皇后的腰牌。
侍衛們連忙跪地行禮。
顧詞初彎唇淺笑,剛準備讓眾人平身,驀地感覺到另一側窗忽然大亮。
她回過頭,便看到一雙手自窗外伸進來,將坐於她邊上正玩著小鳥的六六直接從窗口抱了出去,動作快得驚人。
她大駭。
連忙撩了窗幔去看,卻又未看到人。
趕緊打開門帘,提起鳳袍的袍角下了轎攆,可腳剛落地,數柄長劍就齊刷刷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臉色一變,「你們……要對本宮做什麼?」
「對不起,娘娘,請娘娘先隨我們走一趟。」出聲的是禁衛統領霍謙。
霍謙邊說,邊揚目朝一個方向看去。
顧詞初心驚之餘,也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便看到了那抹抱著六六踏風遠去的明黃身影。
顧詞初呼吸一滯。
******
當顧詞初被帶到龍吟宮的時候,帝王抱著六六坐在桌案邊玩拼小木棍的遊戲。
顧詞初眸光微閃,上前行了個禮:「請問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帝王抬眸,示意霍謙跟侍衛都下去,然後看向顧詞初:「這個問題應該朕問皇后才對。」
顧詞初疑惑:「臣妾還是不懂,請皇上明示。」
「是嗎?」帝王輕嗤,垂目看了眼懷中六六拼的木棍,修長的手指幫六六點撥了一根,然後,抬眸問她:「是不是朕內力未失,皇后很驚奇?」
顧詞初依舊一臉聽不懂的樣子。
帝王又揚手指了指身後的那盆屏煞青的盆栽,「說吧,你用了什麼,讓活了一兩百年的盆栽兩天時間不到就死了?」
顧詞初看向那盆屏煞青,原本碧青的葉子幾乎落得光禿禿了,她眼波閃了閃:「臣妾真的不知道皇上在說什麼?」
帝王勾了勾唇,還在跟他裝是嗎?
「那盆屏煞青昨日開始掉葉子,而昨日,來過朕內殿的外人,只有你一個,當時,朕在擬旨的時候,你有轉到朕身後來,就是那時做的手腳吧?而且,聽說,下午朕出門了,你也來過內殿找朕。」
「昨日黃昏的時候,王德澆水,發現掉葉子便告訴朕了,朕就起了戒心,屏煞青放在內殿,作用便是吸走毒氣和毒煙,而內殿裡唯一有煙氣的只有香爐,所以,朕拿了香爐里的香,讓樊籬看了,發現裡面果然加了一味讓人失去內力的香,朕自是將它換了,然後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朕以為你對付的是朕,或者有別的所圖,卻沒想到,你的目標竟然是六六。說吧,你準備將六六帶出宮做什麼?」
顧詞初輕抿了唇,對這個男人的縝密心思和超強的戒備心感到心驚。
蹙眉,她做出一臉的無奈。
「皇上疼愛六六,臣妾知道,但是,皇上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是不是每個稍稍跟六六走得近的人,皇上就覺得別有居心?」
「臣妾不知道那個什麼屏煞青為何會死,也不知道,香爐的香為何有問題,臣妾只知道,那些都跟臣妾無關,臣妾什麼都沒做,臣妾帶六六出宮,只是為了給六六買玩具,跟他培養一下感情。臣妾昨日才被冊封的皇后,連封后的儀式都還沒有進行,臣妾做什麼要做這些事?臣妾要對六六不利,當初在四王府多少機會,臣妾又何須等到今日?」
帝王卻依舊不以為然,不徐不疾道:「所以,這個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皇上今日是認定臣妾是奸人了?」
「不然呢?帶去買玩具不事先跟朕打聲招呼?」帝王反問。
顧詞初面色滯了滯:「那時……不是前皇后在皇上這裡,所以……」
「所以,你連青蓮的招呼也不打,就帶六六走了?」帝王毫不客氣地接上她未完的話。
顧詞初便噎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顧詞初,不要以為你捏著朕的秘密,就可以肆無忌憚!」
帝王看著她,眸中冷色昭然,沉冷的聲音一字一句從喉嚨深處出來。
顧詞初心尖一抖,那一刻,她甚至看到了他眼中的殺意。
蒼白了臉,她搖搖頭,「皇上若不信臣妾,臣妾也沒有辦法,臣妾真的沒有想太多,就覺得出宮買了玩具便回,當時,也只見六六一人,便未看到青蓮,所以才……沒打招呼。」
帝王垂目,又幫玩得聚精會神的小傢伙撥弄了一下木棍,抬眼,正欲再出腔,就看到樊籬大步從外面進來。
看到顧詞初在,樊籬眸光微閃,先對著帝王行了個禮,又對著顧詞初頷了頷首。
顧詞初回以頷首。
「聽王德說,屏煞青死了,怎麼回事?」
樊籬徑直走過去。
帝王回頭瞟了一眼,沒有做聲,又垂目看向懷中六六。
樊籬看完盆栽,又走到帝王身邊,自袖中掏出一個做法事用的鈴鐺,朝六六搖了搖,叮鈴的清脆聲終於將專注於手中動作的小傢伙注意力給吸引了過來。
六六伸手要。
樊籬笑著不給,逗他,「除非讓樊叔叔抱,樊叔叔就給。」
小傢伙便棄了手中的一堆小木棍,伸出小手臂要樊籬抱。
平素樊籬抱得也不少,帝王對樊籬也不設防,而且,他還有話要跟顧詞初說,便任由樊籬將六六抱了過去。
將六六抱在一手上,另一手騰了出來,驀地提起內力,凝氣於指尖,準備朝帝王后頸的暈穴點過去,卻突然感覺到臉上一疼,只聽「嘶」的一聲,小傢伙竟然將他臉上的麵皮給撕了下來。
他一怔,當即停了手中動作,帝王跟顧詞初亦是聞聲看了過來。
兩人一震。
六六也怔了,他只是看到樊叔叔的臉頰邊緣一角皮翹著,他伸手去扯,怎麼扯下之後,是跟爹爹一模一樣的臉呢?
帝王蹙眉,剛想著該怎樣跟顧詞初掩飾過去突然出現的郁臨淵,忽然看到顧詞初的視線他身後落在某一處,臉上露出駭然驚愕的表情。
他側首,看向郁臨淵,發現郁臨淵亦扭頭望著那裡。
他怔了怔,也循著他們兩人的視線回頭,便看到了那個從龍榻底下緩緩爬出來的女人。
瞳孔劇烈一縮,他徹底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