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他明顯在宣示著自己的主權
2023-09-30 15:03:03 作者: 素子花殤
第二百六十八章 他明顯在宣示著自己的主權
翌日
郁臨旋下朝回府,管家就過來稟報,說四王爺來了,在大棚里。
郁臨旋很意外,也很驚喜。
上朝的時候,還在想,要很久看不到那個女人了呢。
因為錦瑟的去世,帝王特准許她在七七之內不用上朝。
沒想到竟然主動來府中找他了。
朝服都來不及脫下,就直奔大棚而去。
大棚是他養小動物的地方。
遠遠地,他就看到她弓著身子在小動物的籠子邊,望得特別專注。
心中微微一動,他舉步走了過去。
「你這麼來了?」
沒有外人在,他也不用喚她四哥。
郁墨夜回頭瞥了他一眼,又收回視線,繼續看籠子裡的一隻小貂,「回來了。」
只三字,卻是又讓郁臨旋心裡驀地一陣澎湃。
回來了?
這句話不是在家的妻子,面對出外回府的丈夫最常說的嗎?
而且,她的樣子,那非常隨意,只是瞟一眼他,又繼續做自己事的樣子,更像是對待自己最親密的人。
「等很久了?」收了思緒,他行至近前。
「紫貂不是應該食魚的嗎?」
郁墨夜沒有回答他,而是指著面前籠子裡的那隻小貂,問他。
郁臨旋眸光微微一斂:「你知道?」
「我不僅知道紫貂應該食魚,我還知道,為何你不給紫貂餵魚,而是給花生餅它吃,」郁墨夜緩緩直起腰身,側首看向他,「因為有個女人討厭魚腥味。」
郁臨旋如遭雷擊,瞬間僵硬在了當場。
臉色都變了。
一雙眸子愕然看著她,滿臉滿眼的難以置信。
「你……」
心跳砰砰,他找不到語言。
好半響,才顫抖著,很不確定地、遲疑地、試探性地開口:「你……恢復記憶了?」
郁墨夜瞳孔一斂。
不答反問:「我就是那個女人?」
郁臨旋抿了唇。
深深地看進她的眼。
郁墨夜也看著他。
兩兩凝視。
她並沒有恢復記憶。
她只是想起以前,她第一次來五王府的時候,他跟她說過,他之所以養了那麼多的小動物,是因為他喜歡的女子喜歡。
而方才,她隨管家過來的時候,有個家丁正在餵這隻小紫貂花生餅。
管家問那個家丁,紫貂吃嗎?
家丁說,比前幾日剛買來的時候要好多了,畢竟是食魚的動物,突然不給魚它吃,換了口味,是有個適應的過程。
她覺得奇怪,就隨口問了一句,為何不給魚它吃呢?
管家說,好像是五爺的一個什麼人不喜歡魚腥味。
管家還說,起初,我們還以為是五爺自己不喜歡魚腥味,所以,王府從不燒魚。
後來有個新來的家丁不知道這些,採買食材的時候,買了條黑魚回來,被我們罵,讓五爺看到了,他說,沒事,他食魚的。
我們覺得奇怪,我就問五爺,那為何讓那些食魚的小動物都改了食別的?
五爺說,因為他(她)不喜歡。
聽到了這些,郁墨夜又想起第一次來的時候,郁臨旋說的那些話,她就想著,故意試他一試。
不然,直接問他,他有可能否認。
不是可能否認,是肯定會否認。
否則她回朝這麼久了,為何他從不跟她說起這些事?
這樣措手不及,才能讓他道出真相。
果然。
她果然是那個女人,是嗎?
從袖中掏出那條紅綢帶,抖開,「這是你寫的嗎?」
她問他,口氣灼灼,目光一瞬不瞬。
她清晰地看到他面色霎時失了血色。
他瞪大眼睛,驚錯地看著那條紅綢帶,好一會兒,才艱難轉眸,難以置信看向她。
眸底有慌痛掠過。
對,有慌亂,有痛楚。
那是郁墨夜看不懂的情緒。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指著那條紅綢帶,問她。
指尖在顫,難以抑制。
他又連忙收回,攥握成拳,掩於朝服的袍袖下。
方才,她說,為何不餵魚,而餵花生餅,是因為有個女人討厭魚腥味的時候,他還以為她恢復了記憶。
可後來她又問他,她就是那個女人嗎?
他才發現,沒有。
她沒有恢復記憶。
不然,也不會問他,她是那個女人嗎?
而應該很肯定,她就是那個女人。
可是,這條紅綢帶……
她又是如何知道,如何拿到手的?
「你就只需回答我,是不是你寫的?」
郁墨夜沒有理會他的問題,重複了一遍自己問的。
郁臨旋看著她。
良久。
才艱難點頭:「是。」
郁墨夜身子一晃。
郁臨旋大驚,連忙伸手將她拉住,卻是被她一把揮開。
輕笑搖頭,後退了兩步,扶在籠子的邊上,她微微喘息。
雖然,雖然昨夜郁臨淵已經識出是這個男人的字。
但是,她依舊心存著僥倖。
她依舊僥倖地想著,天下之大,字跡相像之人何其多。
或許,這字跡只是跟郁臨旋的字跡很像,然後,又因為郁臨淵打心底就對郁臨旋存著猜疑,所以就難免誤會成他的。
可是,現在,他親口承認。
如同一記悶棍敲在頭頂,她終究還是有些承受不住。
所以,這個男人,這個被她一直稱作五弟的男人,曾經是她的心上人?
他們還一起去過京南觀求姻緣,可見他們的關係……
既然,既然,她有心上人,她又怎麼能再愛上別的男人?
就算失憶。
失憶能成為背叛的理由嗎?
她不知道。
現在要讓她如何自處?
搖頭,一直搖頭,她眸色複雜地看著郁臨旋,唇角的笑意一點一點擴大。
「既然是你,你做什麼不跟我說?既然是你,你做什麼從不找我?就算我忘了以前的事又怎樣?你也可以告訴我啊!」
說到最後,她幾近嘶吼。
剛剛回朝的時候,她還沒有跟郁臨淵有任何糾纏,她也沒有愛上郁臨淵。
如果這個男人告訴她,如果這個男人第一時間告訴她……
是不是就不會出現今日這樣的局面?
她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所以,你喜歡我是假的,你根本就不喜歡我,趁我失憶了,你正好裝作以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是這樣嗎?」
她依舊笑著,笑靨如花。
而郁臨旋卻是被她的笑容刺痛,也失控地低吼了出來:「我若不喜歡你,做什麼屢次拒絕太后和皇上的賜婚,到現在還孤身一人?我若不喜歡你,做什麼要養這麼多你喜歡的小動物?若不喜歡你,為何你的喜好、你的厭惡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若不喜歡你……」
若不喜歡,為什麼看到你成了另一個男人的女人,我會如此肝腸寸斷、痛徹心扉?
若不喜歡…….
後面的,他沒有說下去。
因為,說了也是無益,只會讓自己更痛,絲毫改變不了什麼?
郁墨夜看著他,看著他眸色痛苦的樣子,心裡說不出來的感覺。
「既然如此,為何不找我?為何不跟我言明一切?」
郁臨旋忽然頹然了下去。
「我有我的苦衷,而且,誰知道一個毫無記憶的你,會在那麼短的時間愛上他,不顧倫常、不求名分、不求任何回報、甘願見不得光地愛上他,甚至為他懷了孩子!」
郁墨夜腳下一軟。
若不是胳膊一直倚靠在籠子邊上,她肯定站立不住。
原來,他連她懷了孩子的事都知道。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她又笑了,幾分嘲弄,嘲弄他,也自嘲。
「我不明白,我想不通,一個男人心胸要有多開闊,才會放任自己喜歡的人成為別的男人的女人?要有多無私、多大度,才會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為別的男人懷孕生子?郁臨旋,這就是你的喜歡嗎?」
見她如此咄咄,郁臨旋也火了。
「別來質問我!心長在你的身上,我能左右得了嗎?做出這一切的人是你,不是我!你憑什麼來問我?我不放任又怎樣?你會選擇我嗎?曾經是,現在還是。我只是一個王爺,沒有任何後台的王爺,人家是皇帝,是君臨天下的皇帝,你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郁墨夜一震。
為他第一次發火的樣子。
也為他說出來的話語。
什麼叫「曾經是,現在還是」?
什麼叫「你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來五王府,也在這間大棚里,他似乎說過類似的話。
對,他說過。
他問過她,皇位就真的那麼重要嗎?
他說過,在他的認知里,他比天子差的,就只是一個皇位而已,論用心,論用情,論其他,他覺得自己並不比天子差一分。
所以,他覺得,她之所以選擇郁臨淵,之所以會愛上郁臨淵,是因為郁臨淵是坐擁天下的帝王嗎?
曾經是,現在還是,是什麼意思?
是在沒有失憶前,她就已經選擇了郁臨淵嗎?
可是,她不是回朝才第一次見到那個男人嗎?
而且,郁臨淵也從未跟她說過,他們以前認識。
亂。
很亂。
看著郁臨旋緊緊抿著薄唇,胸口急速起伏的樣子,似是氣極、盛怒到了極致,即將要崩潰發狂。
幾時見過他這個樣子?
她認識的郁臨旋,邪魅不羈、幽默風趣、沒有正形......
第一次,她第一次見到他如此。
垂眸,她彎了彎唇。
罷了。
過去的已然過去。
誰是誰非,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就算搞清楚了誰是誰非,也再也回不到過去,人生沒有回頭路。
她只知道,曾經的她就算討厭魚腥味,現在的她,也沒有了這個憎惡,在樊籬的偏苑,她為郁臨淵燉過魚湯,當時除了殺魚費了點勁兒,她並不牴觸。
她只知道,此時此刻,她心裡的男人,只有一個,她還懷著那個男人的孩子。
其餘的,還有什麼好爭的呢?
她有什麼必要在這裡怪郁臨旋沒有及時告訴她一切?
就如郁臨旋所說,做出這一切的人是她。
見異思遷的人是她,背叛對方的人是她。
他這樣認為著。
她就只能這樣受著。
畢竟,這是事實。
比起她的難堪境地,比起她的不知如何自處,他更難受,更痛苦吧?
她不能再做傷口上撒鹽那種殘忍的事。
她不能那麼自私。
那麼,一切就讓她來背吧,背叛,愛慕虛榮,貪戀榮華富貴,追求權勢地位等等。
雖然,她自己心裡清楚,她愛的是郁臨淵,而不是大齊皇帝,她甚至還希望他只是郁臨淵,而不是大齊皇帝。
緩步上前,默然將手中的紅綢放在郁臨旋的手裡,她經過他的身邊,拾步朝大棚外面走。
那一刻,她甚至都不想問,他們是怎麼相識的,怎麼在一起的?
還有,她不是在岳國做質子嗎?怎麼會有機會回到大齊,與他結識?
還有,他知道不知道他跟她不是姐弟關係,如果知道,是幾時知道的,如果不知道,他難道不擔心亂.倫嗎?
等等等等。
原本心中的疑問很多,原本想要問的問題很多。
此刻,她卻不想再問。
就算要問,也不是此刻。
後面再問吧。
他需要靜靜。
她也需要靜靜。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下一瞬手臂一重,是郁臨旋追上來攥住了她的胳膊。
「別走……」
暗啞的聲音就像不是他的。
郁墨夜頓住腳步,回頭。
他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不知該從何說起。
她並沒有恢復記憶。
他不知道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哪些當講,哪些不當講?
說,與不說,他都是那個失敗者。
嘴唇動了又動,卻發不出一個音,他正打算鬆手放她走,卻驀地聽到有道沉冷的聲音自前方響起:「放開她。」
他一震。
郁墨夜亦是一震。
兩人都循聲望過去。
白衣勝雪的男人,在大棚的門口長身玉立。
郁臨淵!
兩人同時眸光一斂,忘了反應。
男人鳳目微微眯著,看著他們這邊,看著他落在她胳膊上的手。
男人驀地舉步。
郁臨旋呼吸一滯,鬆了手。
郁墨夜臉色一變,慌亂不堪中,快速思忖著對策。
也不知道他來了多久?
她跟郁臨旋的對話,他又聽到了多少?
如果剛剛才來,那還好。
可,如果,如果早就在了…….
怎麼辦?
男人腳步從容淡定,白袍輕盪,衣袂翩躚,一步一步走近。
郁墨夜跟郁臨旋都沒有動,就看著他。
看著他走近。
他卻只是走到一半的地方,停住了腳步。
然後朝郁墨夜伸出手,啟唇:「過來。」
聲音不大,很清淡。
郁墨夜眼帘顫了顫,輕咬著唇瓣默了一瞬,回頭擔憂地看了一眼郁臨旋,這才拾步朝男人走過去。
走了兩步,乾脆加快了腳步,小跑了起來,裝作很輕鬆的樣子,邊跑到近前,邊笑著問道:「你怎麼來了?」
男人未語,手還伸著,手掌攤開朝上。
郁墨夜猶豫了片刻,抬眸看了看男人,這才緩緩將自己的手遞了出去,放進他的掌心。
五指一收,溫熱乾燥的大掌將她的手裹住,男人這才開了口:「你能來,我怎就不能來?五弟難道不歡迎朕嗎?」
說最後一句的時候,男人徐徐揚眸,朝郁臨旋望過去。
郁臨旋沒有做聲。
沒有敷衍的逢迎,也沒有直面的對峙。
就站在那裡,一動未動。
郁臨淵唇角輕勾,點點頭,和顏悅色,一雙黑眸卻是深邃如潭:「不錯,有幾分風骨。」
邊上郁墨夜一顆心高高擰起。
很顯然,她跟郁臨旋的對話,他都聽到了。
不然,他不會這樣做。
他明顯在宣示著自己的主權。
從站在這裡讓她主動過來,到讓她將手給他。
以及後面的「你能來,我怎就不能來?五弟難道不歡迎朕嗎」這句話,跟她,他用的我,跟郁臨旋,用的是朕。
無一不在告訴郁臨旋,她是他的。
且不是他強迫,而是她自願。
除了在樊籬、王德、青蓮,這幾個他自己的人的面前,還有梁子,在外人面前,他可從未這樣直白暴露過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
畢竟他們兩人的關係不同於一般的男女,一旦暴露,那可是驚世駭俗、勢必掀起軒然大波的。
理智如這個男人,卻還是選擇了這樣公示。
所以,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聽到了他們的話。
意味著,他知道郁臨旋知道他們的關係。
意味著,這兩個男人的矛盾拿到了桌面上?
所以,她擔心。
擔心郁臨旋。
「我想回去了,大概是有些累了,肚子有些不舒服。」
郁墨夜輕輕晃了晃郁臨淵的手。
她只能拿腹中的孩子來救場。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你就不會不舒服了。」
話落,轉身,牽著她的手往外走。
走了兩步又頓住,回頭:「既然五弟如此有風骨,那要不,也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