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這一次,她不想做他的藥【萬字更新畢】
2023-09-30 15:03:03 作者: 素子花殤
第一百五十二章 這一次,她不想做他的藥【萬字更新畢】
男人揚目看向她,眼梢掠過她的腳,然後,舉步朝門口走來。
她以為他會出去,誰知走到門口卻是伸手將她拉開的房門重新關上,然後轉身面前她。
許是見她單腳站著吃力,又展臂將她一裹,兩人身子一旋後,便交換了一個位置。
她靠在門板上,他站在她面前。
「你要做什麼?」
郁墨夜眼帘一顫,每次這個姿勢就讓她覺得壓迫。
而且,她又不由地想起了今日在龍吟宮裡看到的一幕。
當時這個男人跟池輕也是這樣的姿勢,只不過,是在窗邊。
「老五送你回來的?」男人忽然開口。
郁墨夜怔了怔,她發現這個男人思維轉換得不是一般的快,每次她都有些跟不上。
反應了一瞬,才明白他問的是今日出宮回府。
也是,當時郁臨旋背著她,大搖大擺引人注目,看到的太監宮女不在少數,他知道也正常。
「有問題嗎?」她反問。
「以後少跟老五攙和!」
男人聲音微涼,口氣是讓人毋庸置疑的強勢。
郁墨夜怔愣,為他的話,有些意外他說出這樣的話來。
怔愣之後,就笑了,冷笑,「我的腳傷了,他送我回府,有錯?」
如果不是郁臨旋,她還真不知道怎樣回來呢?
「踢暖爐之前,怎麼不想自己的腳會傷?」男人同樣反問。
睨著他那個樣子,聽著他那個口氣,郁墨夜生生覺得他的意思就是兩個字,活該。
「我不是你,我沒有你的城府,沒有你的睿智,沒有你的運籌帷幄,也沒有你的步步為營,我想得簡單,所以做得也簡單,我不可能每件事都事先去想想後果,去計較得失,開心就是開心,不開心就是不開心,如果每走一步路都要去想,不覺得很累嗎?」
她微微揚著臉,望著近在咫尺的男人。
她想,他應該也是累的。
雖然他給人的感覺永遠是氣定神閒、運籌帷幄,可是這背後,又有多少算計,多少籌謀,多少考慮,多少思量,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男人沉默了好一會兒,似是在想她的那番話,又似是在想自己的心事,半響,才開口。
「就是因為你簡單,朕才說這話,老五不是你能承受的男人。」
郁墨夜就愣了。
這話說得……
「他是我的弟弟。」
用承受二字來形容這種姐弟間的親情未免太過嚴重,還是說……
猛地意識過來什麼,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郁臨淵:「你不會以為每個男人都跟你一樣,都無視天綱倫常吧?」
以為她跟郁臨旋有什麼?
不然也不會用承受和男人這兩個詞。
這世上她最不能承受的男人不應該是他才對嗎?
又是兄長,又是帝王。
男人一副跟她說不清楚的模樣,直接一言令下:「反正保持距離!」
郁墨夜彎了彎唇。
她算是明白了,這個男人就是,他可以對她不好,但是,絕對不允許別的男人對她好,哪怕那人是她的兄弟。
這樣未免太不公平。
不過,此時她卻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因為她深知,糾纏的最後,還是會以她失敗而告終。
反正他是帝王,他說怎樣就怎樣吧。
「如果你是因為這個來的,好,我知道了,謹遵聖意!」
正打算接著逐客,誰知他已作出回應。
「當然不是,難道你忘了先前朕讓你每月十五去宮裡侍墨的旨意了嗎?」
郁墨夜一怔。
想起今夜可不就是十五。
從天明寨回來,一路舟車勞頓,都忘了時日。
「有侍寢的,還需要侍墨的嗎?」她問他。
他今夜在秋實宮,難道讓她也去秋實宮侍墨不成?
再當面欣賞他跟另一個女人的風花雪月?
想起這個她就鬱結,關於這個突然冒出的池輕,關於今夜的秋實宮,他隻字片言的解釋也沒有。
伸手她想推開他,卻被他驀地抓住了腕。
「朕跟你說過,每月十五朕的隱疾會發作。」男人看著她,氣息已經明顯帶著一點微喘。
「所以呢?」
他是跟她說過,所以不能讓別人知道,所以不能一直呆在秋實宮裡,所以來了她這裡,因為反正她知道?
他的臉色已經在慢慢轉白,就連額頭上都能看到細密的汗滲出來。
鬆了她的腕,他將手撐在門板上,也因為這個動作,就郁墨夜禁錮在自己的胸膛和門板之間。
郁墨夜呼吸驟緊。
也不知道現在什麼時辰,隱疾要發作了嗎?
正有些慌亂之際,聽到男人微啞的聲音再度傳來。
「只有你的氣息能讓朕安定。」
郁墨夜震住。
反應了好久才總算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
她想起上次十五,他讓王德緊急將她召進了宮,然後她一進去內殿,他就將她堵在門板後面,然後瘋了一般親吻她。
現在想想,那不是親吻,那是汲取。
汲取她唇齒間的每一寸氣息。
後來門口傳來王德跟太后的聲音,他當即就放開了她,完全就像是個沒事人一樣。
當時她還奇怪,一個人怎麼能瞬間判若兩人,前一刻就像是喝醉了酒一般,瘋狂嗜血,下一刻又淡然若水、理智如常?
原來,是她的氣息讓他的隱疾安定了下來。
原來是這樣。
原來竟是這樣。
她不知道,為何自己的氣息能夠讓他安定,她只知道,她忽然很受傷,很受傷。
比今日在龍吟宮外面看到他跟池輕在一起旁若無人地親昵更加受傷。
一顆心大痛,就像是突然被千萬隻手在狠狠地抓,痛得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起來。
如果最初的最初,是因為這個。
如果一直的一直,是因為這個。
如果只是因為她是他的藥。
所以……
他今夜過來四王府也是因為這個是嗎?
她搖頭輕笑。
她剛剛還在自作多情地以為他是過來看她的,因為白日裡她那樣憤然地離開。
她以為他擔心她,所以來了。
她還以為,就算他不解釋,那也是因為他是一個高高在上慣了,從來都不懂解釋的人,至少他來了。
一個帝王能屈尊做這些,已是不容易了。
甚至面對她的不敬、她的痛罵,她的倔犟強硬,他說得最重的也是讓她適可而止。
所以,她幾乎真的相信了他的話。
相信他說的,仗著他寵她,她在肆意妄為。
卻原來……
不是。
他為了自己的隱疾而來。
他為了她是他的藥而來。
垂眸彎唇,卻是下巴一熱,男人滾燙的大手落在她的下頜上將她的頭抬起。
她逼迫看向他,看著他臉色由白轉紅,兩頰潮紅,眸子裡亦是紅的,就像是滴入了紅墨,濃得抹不開。
他也看著她,一瞬不瞬地凝著她,呼吸變得粗噶。
第一次,她沒有產生懼怕。
也是第一次,她那樣平靜地看著他。
隱疾發作了是麼。
只可惜,這一次,她不想做他的藥。
就在他低頭吻向她的時候,她頭一偏。
他的唇就落在了她的耳畔。
男人似是怔了怔,呼吸變得更加粗重,就像是風箱一般。
歪過頭,欲再次尋向她的唇,卻被她雙手大力推在他急速起伏的胸口上。
或許是沒想到她會如此、驟不及防,又或許是隱疾發作、身體虛弱,他被她推得踉蹌後退了兩步。
終是練功之人,就算虛弱至此,他依舊及時穩住了自己的身子。
而郁墨夜趁他穩住身形的間隙,已經快速轉身拉開廂房的門跑了出去。
意識到她的舉措,男人伸手想要將她攥住。
可終究沒有來得及,大手只擦過她披風的衣邊。
男人也沒有追出去,就只伸手扶在門框上,眸色痛苦地看著她跌跌撞撞衝進幽幽夜色中。
在隔壁耳房的廂房裡,未掌燈,漆黑一片。
青蓮靜靜站於窗前。
這樣,外面看不到裡面,而她卻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
她知道帝王來了,在隔壁。
在窗台有異動的時候,她就猜想是他,後來聽到拊掌,聽到他跟隱衛的聲音,就更加確定。
所以她沒睡。
防止他隨時有何吩咐。
雖然窗戶關上後,聽不清楚兩人在說什麼,但是,那一聲什麼東西摔碎的脆響,她可是聽得真切。
兩人似乎鬧得不愉快。
郁墨夜從房裡衝出去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清楚的是,帝王竟然沒有跟著出來。
側耳凝神細聽,也沒有聽到窗門拉開的聲音。
一時間像是死一般的寂靜。
就在她疑惑男人是已經離開了,還是還在廂房裡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重物委地的聲響。
然後就是男人低低悶哼的聲音。
啊!
她瞳孔一斂,大駭。
連忙拉門而出,進了廂房。
赫然看到廂房裡,男人正扶著房中間的圓柱搖搖晃晃從地上起身,喘息得厲害。
她連忙快步上前,將他扶住。
在她攙上他手臂的那一瞬,她明顯感覺到男人一怔。
然後似是有些意外地側首,可在看到是她的那一刻,又瞬間眸色轉常。
以為她是剛剛跑出去的那人是嗎?
可也容不得她多想,她已被側首過來,映入她眼底的男人的樣子嚇住。
滿臉潮紅、滿目猩紅、眸色痛苦、額上大汗……
所以,剛剛那一聲響,是他倒在地上嗎?
臉色一變,青蓮連忙伸手探上他的腕。
他這個症狀是中毒?還是中蠱?
可是入手的脈搏卻是讓她愣了。
除了比平時更強勁一些,沒有任何異樣。
也就是說他既沒有中毒,也沒有中蠱。
那他是……
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況。
「皇上怎麼了?」將他扶到桌案邊坐下,她小心翼翼地問。
與此同時,她猶不相信地再次探向他腕上的脈門,卻是被他一把反手攥住她的手。
「去找她,她的腳傷了……」
男人的聲音沙啞到破碎,就像是鋸木一般,與尋常他或清越或低醇的嗓音完全判若兩人。
青蓮辨了辨,才聽出他在說什麼。
然後又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
讓她去找郁墨夜,因為郁墨夜的腳上有傷,本就路都不能走,卻這樣到處亂跑,恐她更傷,是這個意思麼。
可是,此時問題更嚴重的,難道不應該是他嗎?
腳傷了,只要不走路,或許此刻正躲在哪裡不出來而已。
而他,這個樣子,讓她覺得就像是劇毒發作到了極致,下一刻就要毒發身亡的模樣。
「皇上……」
「朕沒事,朕心裡有數。」
話已至此,她只得依言去做。
一步三回頭地出了廂房,心裡擔憂得緊,返身將房門替他拉上,她才快步走入夜色中,朝著郁墨夜離開的方向尋去。
廂房裡,男人再次起身,卻因為腳下一軟,差點摔跤,他又連忙伸手撐住桌面,想要穩住自己的身子。
然,由於他的身子太過高大沉重,又驟然用力撐下,直直將桌面壓得猛一傾斜。
桌上的茶壺、杯盞、燈座、刻刀、書、木雕全部嘩啦啦跌落到了地上。
燭火也因為燈盞的落地「噗」的一聲滅掉。
廂房裡瞬間陷入了一團漆黑。
黑暗中,他仰著頭喘息了好一會兒,才搖晃起身。
艱難來到窗戶邊,吃力地推開窗門,然後拊掌。
有隱衛前來,落於窗外。
「帶朕去上善宮……速速召見樊籬……」
******
出了王府的門,郁墨夜並沒有跑遠。
因為腳太痛了,每走一步都如同針錐一般。
而且,只有她自己知道,雖然她這樣頭也不回地離開,其實在心裏面,她還是有些擔心的。
靠在王府外面的石獅子背後,她心中亂作一團。
今日發生的事太多,一件沒有理順,一件又來。
她知道他十五會隱疾發作,他說過的。
她也知道十五要進宮侍墨,他要求的。
可她就是從來沒有將這兩件事聯繫起來。
如果是平時,他像方才那樣跟她言明,他需要她,因為她的氣息能夠讓他隱疾發作時安定,她或許並不會有太大反應。
可是偏偏是今日。
他納了一個叫池輕的女人的今日,他召那個女人侍寢的今日,他沒有任何解釋的今日。
所以,她的反應就有些過激了。
其實,是有些過激。
撇開藥不藥的不說,在天明寨,他也救過她的命。
就沖她欠他一條命,她方才就不應該撇下他不管。
只是她當時太受刺激了,也太難過,什麼也沒想,一心就不想讓他如願。
現在想想,哎……
也不知道他怎樣了?
應該不會死吧?
這些年她可是在岳國為質,回朝也才兩個多月。
他的隱疾總不至於這兩個月才有,應該很早就有了吧?
如果很早就有,以前就應該也有解決的辦法。
所以,應該不會有事吧?
靠在冷硬的石獅上,她忐忑不安地想著,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從府門口傳來,拾階而下,快且急。
她一怔,連忙悄悄探出頭去看。
屋檐下風燈迷離,足以視物。
是青蓮。
她有些意外。
見青蓮眉頭緊鎖、臉色急切,她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不會是郁臨淵出了什麼事吧?
稍一猶豫,她連忙單腳跳著迎了上去。
見到她,青蓮眉眼一喜:「王爺。」
******
當樊籬趕到上善宮的時候,上善宮裡一點動靜都沒有。
熱氣裊繞、白霧瀰漫,整個溫泉池,能聽到的只有池中假山上竹管引水循環的聲音。
透過層層熱浪和皚皚白霧,他好一會兒才看到那半浮半沉在溫泉池裡一動不動的身影。
他臉色微微一變,第一反應還以為他死了。
連忙和衣跳下池中,快步過去。
「皇上……」
他扶起對方沉重的身子,想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怎麼才來?」男人睜開眼睛,沙啞地開口。
嚇了他一跳。
「皇上這樣嚇人真的好嗎?」
樊籬將他的身子扶正,盤腿坐於池中。
然後取了一枚銀針刺於男人的腦後。
再接著自己也盤腿坐在了男人身後,雙掌運功,然後用力拍向男人的腰際。
「嘩嘩嘩」的水聲和「啪啪啪」的聲音大起。
「皇上不是有良藥的嗎?」
所以知道今夜是十五,他也未曾擔心。
這最後是怎麼回事?
男人沒有理他,輕闔著雙目,眉心微皺,還在隱忍著痛苦。
「怎麼?是不是跟良藥鬧不愉快了?就算鬧不愉快,可皇上是天子,是君王,只有天子不要的,哪有常人不願的?皇上完全可以強制於她。」
男人緩緩睜開眼睛。
是啊,他是天子,是呼風喚雨的帝王,他的話是聖旨,他有所需是皇恩,他完全可以強制任何人,包括她。
然而,第一次,他卻不想這樣做。
就像第一次,他想跟她坦白她能讓他安定這件事一樣。
可顯然,坦白的時機似乎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