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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專為這避子藥而來

2023-09-30 15:03:03 作者: 素子花殤
    第一百零四章 專為這避子藥而來

    樊籬走進廂房的時候,男人正長身玉立在床榻邊,垂目看著榻上的被褥床單,不知在想什麼。

    許是聞見腳步聲,回頭。

    見是他,又面色如常地轉了回去,伸手,在床沿邊上的某處一按,「嘭」的一聲大響,嚇了樊籬一跳。

    只見床板掀起,被褥床單盡數滑落於床肚裡面,男人隨後又一按,床板再次蓋上,卻也只剩床板。

    樊籬怔了怔。

    雖然男人動作隨意卻又不失速度,但是,他還是看到了潔白的床單上一小朵殷紅,如同初綻的紅梅。

    那是什麼,他自然是知道。

    眉眼一笑,他走過去:「可憐青蓮姑姑珍藏了三十多年的清白,就這樣被皇上毀於一旦,看來,琴瑟蠱還真不是一般的厲害。」

    男人挑起眼梢,冷了他一眼:「你若想見識一下,帳簿可以借你。」

    末了,一副作勢就要喊王德的架勢。

    樊籬嚇得連連擺手,笑眯眯道:「算了算了,皇上的厚愛樊籬心領了,樊籬一介法師怎可破腥葷,再說,樊籬孤家寡人一個,出了事,也不會有人爭著搶著來替樊籬分憂。」

    男人原本清淡的眉眼,瞬時變得冷峻,樊籬連忙轉移了話題:「對了,皇上就這樣大明大白地回京嗎?」

    「不然呢?」男人撣了撣衣袖。

    「明面上皇上不是去岳國赴宴的嗎?這樣出現在江南,好嗎?」樊籬斂了嬉皮笑臉,一臉正色。

    「事已至此,你覺得朕還能藏著掖著回去嗎?」

    樊籬怔了怔,「似乎好像……不能。」

    在江南,帝王的身份已經暴露,雖然此處跟京師相隔甚遠,但,京師那邊的一些人怕是每日每夜都在密切關注著江南這邊的動靜吧?

    或許此刻早已得到了消息。

    ******

    「青蓮。」

    青蓮剛走到郁墨夜的廂房門前,正準備進去替她收拾出發的行裝,就被王德喊住。

    回頭,見王德手裡提著一包東西,風塵僕僕,似是從外面回來。

    「公公有事?」

    王德快步行至跟前,將手中的那包東西遞給她,瓮聲道:「趁還沒出發,將它煎了服下吧,皇上讓去買的。」

    青蓮怔了怔,見王德臉色不太好,似是有些不悅,又似是有些頹然,心下疑惑間,伸手將那包東西接過。

    「是什麼?」

    邊說,邊伸手捻開了黃皮紙的一角。

    裡面的東西入眼,青蓮眸光一頓。

    她懂醫,自是一目了然。

    避子藥。

    見她沒出聲,王德開口了:「皇上的原話是,讓姑姑不要多想,朕賜避子藥給姑姑,是因為姑姑既已決定不隨朕回宮,沒名沒分就不能有個萬一,否則對姑姑也不好。」

    雖模仿著帝王口氣,可青蓮發現,王德明顯沒了平日的風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請公公替青蓮謝過皇上,青蓮謹遵聖意!」將藥包擰在手裡,青蓮對王德頷了頷首。

    她自是懂萬一指的是什麼。

    萬一懷上龍嗣就不好了。

    忽然又想起什麼,「對了,公公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青蓮看公公臉色不大好。」

    王德張嘴正欲說話,卻又似覺得不妥,蹙眉一嘆,終是沒說。

    扭頭便走,走了兩步又覺得心有不甘,頓住腳步,回頭,「昨夜你怎麼就會去了皇上的廂房?」

    青蓮一怔,「怎麼了呢?」

    是說她不該去皇上的廂房,讓皇上寵幸了嗎?

    這其中因由,又豈是能跟旁人道的?

    「公公是覺得,青蓮身為下人,身份卑微,年紀又大,被皇上寵幸,壞了皇上的一世英名嗎?」

    「當然不是,哎呀,我也說不清楚,」王德急得一跺腳,「算了,沒事,就當我沒問。」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是覺得心裏面堵著慌。

    其實,他較個什麼勁?

    對方是帝王,自己是奴才。

    還是個閹.奴。

    「王公公。」身後傳來青蓮的喚聲。

    王德又停住腳步回頭。

    青蓮微微一笑:「皇上既已以帝王身份示人,公公也早已啞巴開口,所有人都知道是公公了,公公大可以將那鬍鬚撕掉,青蓮看得好不習慣。」

    鬍鬚?

    王德抬手摸向自己的唇。

    哦,他這不是剛才外出去醫館買避子藥嗎?

    怕被人識出,所以依舊將鬍鬚粘上了。

    怎麼,他粘著鬍鬚,她就覺得看著不習慣?

    他又不是第一天粘。

    自從出宮到江南,一路他不是都貼著鬍子嗎?

    今日就看得不順眼了。

    而且,男人長鬍鬚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是說他不是真男人?

    好像,他也的確不是真男人。

    王德非常鬱悶地站在那裡七想八想著,青蓮已經提了藥包轉身朝廚房的方向走了老遠。

    ******

    郁墨夜走進廚房的時候,青蓮正拿著抹布包著藥壺的柄將其從炭爐上端下來,然後將裡面煎好的藥汁倒進邊上備好的瓷碗裡。

    黑濃的藥汁,熱氣騰騰,一股腥苦的味道隨著裊裊熱氣迅速瀰漫了開來。

    郁墨夜蹙蹙眉,走了過去。

    「姑姑。」

    青蓮一怔,眸光微閃了閃,將手中藥壺放下,轉身。

    「王爺,」略略頷了頷首,「王爺有事嗎?」

    「方才去姑姑房裡不見姑姑人,碰到王公公,說是來了廚房,我就是想問問姑姑,上次那個治跌打的藥膏還有沒有?我昨夜不是摔了嗎?本以為休息休息會好,沒想到今日更痛了,等會兒就得啟程回京,舟車顛簸,我想想,還是擦點藥為好,不然的話,路上怕是要更加辛苦。」

    見郁墨夜長篇大論,青蓮也沒打斷,就讓她一口氣、不帶卡殼兒、不帶喘息地說完。

    說完青蓮才急忙應道:「有的,有的,奴婢這就去給王爺取來。」

    話落便走。

    見郁墨夜也跟著一起,她又頓住腳步,回頭,「王爺有傷在身,就不要多走動了,且在這裡等著,奴婢去取了便來。」

    「有勞姑姑。」郁墨夜也不堅持,便停了下來,走向一側的椅凳坐下。

    青蓮快步走了出去。

    待青蓮一走,郁墨夜就趕緊從位子上站起來,探頭看了看門口,見人的確已經走了,便轉身疾步走向那個盛著藥汁的瓷碗。

    是的,她是故意來的,專為這避子藥而來。

    方才王德跟青蓮在她廂房門口的對話,她都聽到了。

    原本她就在那裡發愁,怎樣出去買避子藥呢?

    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原本兄妹亂.倫已是讓她想死,若是再懷上自己哥哥的骨肉,那簡直,簡直……

    她想都不敢想。

    她準備出去買藥,卻又擔心被人發現,特別是那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隱衛啊隱衛。

    正好,那個男人賜避子藥給青蓮。

    她估摸著時辰,覺得一副藥應該差不多煎好了,便尋了個藉口來了這裡。

    再次快速回頭看了看門口,確定安全後,她伸手想揭開藥壺的壺蓋看看裡面還有多少藥汁。

    這樣的話,她將瓷碗裡的藥喝了,還可以再倒一碗放在這裡,青蓮也不會發現。

    可她太急切了,手伸得快,那壺蓋燙得驚人,她痛得一鬆手,壺蓋差點就掉在地上,她又嚇得趕緊去搶接。

    是的,徒手去搶接。

    結果,接是接住了,可她一雙手就遭殃了。

    欲哭無淚,將壺蓋放下,她也不顧上痛,更顧不上手掌和指腹上的紅泡,趕緊去瞅藥壺裡面。

    透過騰騰熱氣,依稀可見裡面還有些藥汁,剛淺淺淹過藥渣。

    還好,還好。

    端起藥碗,作勢就要送到唇邊,她又陡然想起了那些無處不在的隱衛。

    四下環顧,仰頭房梁也望了一圈。

    她試著壓低聲音輕輕喚了喚:「隱衛……」

    「隱衛,在嗎?」

    「有人在嗎?」

    沒有聽到任何回應。

    應該看不到吧?

    應該都隱藏在外面的吧?

    想想也是,如果在屋內,她女兒身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是自己太草木皆兵了。

    想起青蓮可能馬上就要回來了,她連忙端起藥碗便喝。

    滾燙的藥汁入喉,比方才手拿壺蓋還要燙,痛得她呲牙咧嘴吐舌頭,腳都跳起來,差點將手裡的碗丟了。

    呀,呀,好燙好燙。

    本打算節約時間,硬著頭皮灌下去,可實在是太燙了,她覺得剛剛那一口入喉,嘴裡早已經燙破了一層皮。

    都麻了。

    又痛又麻。

    實在難以咽下,見邊上的水缸里有水,她走過去,舀起一舀冷水,摻進碗裡,這才一口氣將瓷碗的藥汁飲盡。

    嘴角都顧不上擦,就趕快走回來用抹布包起藥壺,將裡面殘剩的藥汁倒進碗裡。

    可她鬱悶地發現,全部倒下來,也只有小半碗。

    青蓮放在這裡攤著的可是滿滿一碗。

    這可怎麼辦?

    難道也摻水?

    根本沒時間讓她思考,這般想著,便這般做。

    她舀起一舀冷水,將藥碗摻滿。

    可是當即她就發現,不行啊不行。

    湯汁原本是黑濃的,這樣一摻進水,顏色淡得完全不對,傻子都看得出來啊。

    完了,現在摻也摻了,想弄出來都不可能了。

    怎麼辦?

    就在她在那裡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的時候,門口已經傳來了腳步聲。

    完了,青蓮回來了。

    她腦子一嗡,在青蓮踏進門,出現在視線里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手裡的瓷碗一把砸在地上。

    「砰」的脆響,瓷碗四分五裂,藥汁四飛。

    青蓮進來就看到她站在那裡,呆呆看著腳邊碎裂一地的瓷碗碎片和一大團藥汁的濡濕傻著眼。

    「王爺……」

    青蓮一臉疑惑近前。

    郁墨夜怔怔抬眸,似這才回過神,眉心一蹙道:「完了,我剛剛想看看姑姑煎的什麼藥,結果瓷碗太燙,我一不小心就將碗給打翻了,現在可怎麼辦?」

    郁墨夜一臉歉意地看著青蓮。

    沒辦法,情急之下,她只能這樣做。

    摻過水的藥汁雖淡,潑在地上,也只能看出濡濕,看不出濃淡,這是唯一的辦法。

    反正,她心知肚明,青蓮又沒有真的被寵幸,煎藥也只是做做樣子,哪還真的喝不成?

    見她一副做了錯事的樣子,青蓮淡然地笑笑:「沒事,潑了就潑了,奴婢等會兒再煎一碗便是,倒是王爺沒燙著吧?」

    邊說,邊上前看她的手。

    在看到她手掌和指腹上的幾個大紅泡時,大驚:「呀,怎麼燙成這樣?奴婢再去給王爺取些燙傷藥來。」

    「不用不用,這點小泡無礙,姑姑還是趕快去煎藥吧,等會兒就要啟程了,我也要回房擦藥了。」

    說完,郁墨夜接過青蓮手裡拿的藥膏,作勢就要往外走。

    青蓮忽然「呀」了一聲,郁墨夜一怔。

    青蓮走到郁墨夜的面前,指了指她的嘴邊,「大概是王爺打翻的時候濺的藥汁,都濺到了臉上。」

    郁墨夜呼吸一緊,嘴邊?

    那怎是濺的,那是剛剛喝的時候喝得太急,沾上的,又顧不上揩啊啊啊。

    連忙抬袖去揩,卻被青蓮伸手拉住。

    「藥汁弄到衣袍上可是特別不好洗掉,王爺還是回房用錦帕揩吧。」

    哦,錦帕?錦帕她也隨身帶著有的。

    自袖中掏出錦帕,她一邊揩,一邊快步出了廚房的門。

    雖然,她已經極力讓自己步履如常,可不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的緣故,她自己感覺到生生透著一股倉皇逃竄的味道。

    ******

    九王爺郁臨歸踏進廂房的時候,帝王正坐在桌案邊,王德傾身給他臉上的兩條傷痕小心翼翼地擦著藥。

    「三哥。」

    郁臨歸走近,看著男人原本白璧的臉上,突兀地橫著兩條紅紅深深的溝渠,他想笑又不敢笑。

    其實在大廳里的時候,他就想笑了,真是怎麼看怎麼不協調。

    特別是出現在這個男人的臉上,那簡直是開天闢地頭一遭啊。

    幸虧對方是青蓮,若是其他女人怕是直接找死吧。

    青蓮服侍他三哥多年,盡心盡職,也深得他三哥的信任和尊重。

    可在他的眼裡,他一直覺得青蓮雖是下人,卻猶如長輩。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兩個人竟然有一日會睡到了一起。

    太不可思議了。

    當然,這一切都是因為琴瑟蠱。

    但是,他還是半天沒接受過來。

    思及此,終究還是忍不住打趣道:「看不出青蓮姑姑平素不多言不多語、文文弱弱的,沒想到這麼烈。」

    話落,帝王倒是沒有什麼反應,王德卻是手一頓,便失了輕重,擦藥的棉簽就重重碰上帝王的傷。

    許是吃痛,帝王瞳孔一斂,王德嚇得手中棉簽掉在地上,連忙跪地求饒:「奴才笨手笨腳,請皇上恕罪。」

    帝王垂目睇了他一眼,倒並未見怒意。

    「起來吧,不是你的錯,是九王爺惹的禍。」帝王淡聲道。

    郁臨歸一怔,反應過來後就有些不服氣了,「怎......怎麼會是我的錯呢?我可是離你們兩個十萬八千里,又沒碰到三哥,又沒碰到王公公,怎麼就是我惹的禍呢?」

    明明就是王公公手抖嘛。

    王德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起身,再取了支棉簽,復又小心翼翼地繼續。

    帝王也沒在那個話題上繼續,問向郁臨歸:「事情都辦妥了吧?」

    「妥了,紀明珠已伏法。」

    「嗯,那差不多就準備出發吧,王德,去通知一下其他人。」

    「是!」

    「三哥,你說那條狡猾的漏網之魚會是誰?」

    帝王沒有做聲,鳳眸微微眯起,眸中寒芒閃爍。

    ******

    半晌午的時候,一行人出發回京。

    兩輛馬車,兩匹馬。

    初步的安排是帝王跟四王爺郁墨夜各一輛馬車。

    九王爺郁臨歸跟樊籬各騎一匹馬。

    王德跟青蓮就隨各自的主子,坐於馬車的外面,車夫邊上的副座上。

    驛站的門口,得到消息的江南官員全部前來相送。

    烏泱烏泱跪了一片。

    帝王最後一個從驛站出來。

    他不上馬車,其餘人也不敢先上馬車和馬,全都候在那裡。

    白袍輕盪,他徑直朝馬車走去,與此同時,眼梢一掠,徐徐掃過全場。

    這些跪伏的官員當中,有人涉案其中,有人兩袖清風,此刻怕是各人心情只有各人知道。

    他暫時也不想多言,一切待到回宮,蒼蠅老虎一起拍,病毒惡瘤全都連根拔除。

    吏治是時候要狠狠整頓一番了。

    郁墨夜站在馬車旁,低垂著眉眼,可還是感覺到男人經過她前面的時候,似是瞥了她一眼。

    她想了想,其實自己的這種表現不好。

    雖然,她很清楚,自己只是沒法面對他。

    可是,對方並不知道這些,別人也不知道這些。

    在他們看來,她這種表現就是反常。

    反而,惹來猜疑。

    攥了攥手心,她強迫自己面色自然地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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