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可見我對皇兄的一片赤誠【第一更】
2023-09-30 15:03:03 作者: 素子花殤
第九十七章 可見我對皇兄的一片赤誠【第一更】
郁墨夜渾身一震,愕然抬頭,對上男人的眉眼。
不對,還是黃三。
可是,他的聲音……
不對,她又驚喜回頭,看向身後那個倒在地上的男人。
對方依舊毫無聲息。
是誰?
那剛才是誰的聲音?
她又怔怔轉回頭,看向黃三,猶不相信。
明明是他的聲音,郁臨淵的聲音。
眸光一斂,她忽然就明白了過來。
趁對方不備,她猛地將手抽了出來,然後,又快又狠地朝對方心窩刺過去:「你這個騙子,到這個時候,還想用口技騙我放過你,我今天不殺了你,我就不叫郁墨夜!」
然,對方可是武功高強之人,而她僅憑的是蠻力,所以,白衣如雪動,翩然一閃,就輕鬆避開。
而她,因為拼了全力,卻刺了個空,整個人因著慣力直直朝前面撲去。
眼見著就要摔個狗吃屎,頭皮一痛,長發竟是被人拉住,生生將她的身子又給拉了回去。
對方鬆手,傳來一聲低嘆,她轉過身,憤然朝他瞪過去。
她並不感激他拉住了她,何況還是用拉她頭髮這種野蠻的方式。
她此刻頭皮又痛又麻。
「你這種人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蹟!」男人搖搖頭,語帶促狹。
郁墨夜再次一震。
不是因為他的話,依舊是因為他的聲音。
「還裝!」郁墨夜恨得牙齒嗑嗑響,真是氣死自己不會武功了,看著仇人在面前,卻只有英雄氣短的份兒。
男人瞥了她一眼,一副不想再理會她的樣子,徑直走過去將她扔在地上的那件疊好的衣袍拾起來。
郁墨夜就一個人站在那裡依舊沒反應過來,忽然,她想起什麼,猛地轉身,三步並做兩步,衝到躺在地上已經斷了氣的郁臨淵面前,連手中的髮簪都來不及放下,就一雙手摸向對方的臉。
摸臉頰的邊緣,又蹭又摩又搓。
她眸光一斂,果然有異樣!
當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被她從對方的臉上揭下來,陌生的眉眼入眼,她震驚了。
卻也驚喜了。
不是他!
不是郁臨淵!
郁臨淵沒死!
所有他還活著的慶幸和欣喜將她充斥得滿滿的,眼角餘光所及之處,看到男人手拿著那件衣袍腳步翩躚往山上走,她才回過神,想起另一件事。
此人是假,那麼……
「等等!」
「嗖」的一下站起身,然後又如離弦之箭衝過去,拉住男人的手臂,大力將他扯回身面對著自己。
然後,就跟方才一樣,二話不說,一雙手直接探上對方的臉。
手中的髮簪也還在,差點戳到對方的眼睛。
男人蹙眉,「啪」的一聲一把打開她的手。
將髮簪迅速攏進袖中,她再次捧住他的臉,男人想避開,卻被她不悅喝道:「別動!」
男人怔了怔,卻依舊是還推開了她的手,撇過臉。
不過,下一刻,卻是自己伸手探上臉,然後,「嘶」的一聲揭掉了臉上的麵皮。
眉目如畫的容顏入眼,熟悉的五官入眼,郁墨夜震住了。
就直直看著他,大大的眼睛睜得圓圓的,睫毛都不帶眨一下。
男人正準備朝她晃晃手,手臂還沒抬起來,就聽到「啊」的一聲尖叫。
與此同時,面前的火紅身影驟然一跳,整個人就蹦在他的身上。
然後抱著他的頭,拍著他的臉,口中還興奮得語無倫次:「你還真的是他!太好了,你沒死,你還活著,哈哈哈……」
這次輪到男人震驚了。
這……他現在揭下面具,不是黃三,而是恢復了帝王身份,她不應該是敬畏他、嚇個半死嗎?
這……這是因為這段時間,黃三的身份讓她忘了自己的本分?
所以現在如此囂張?
男人的臉便一點一點黑沉了下去。
見她絲毫不顧形象地吊在自己身上,他正欲叫她下去,還未開口,對方已經先他一步,跳了下去。
然後,他以為她是終於反應過來了,誰知,對方卻只是徑直扭頭就走,還丟了一句話:「等我一下!」
快步跑到那個假的郁臨淵的屍體前,郁墨夜抬腳就踢了上去。
「讓你好不裝,裝他!」
「害得我要死要活,差點還砸了自己一條腿!」
「還白白被你騙了一大盆眼淚!」
「你這種人,死了活該,活該,活該……」
踢了一腳又一腳,郁墨夜還是覺得不解氣。
只有她自己知道,被威脅的時候,她有多擔心,多無助,多難過,現在她就有多生氣。
沒想到她堂堂一個王爺,竟然被一個毫不相識的騙子給騙了。
想想,剛才,若不是來不及,若不是救不上,她就差點衝上去,推開了這個男人,自己受了銀針。
好險啊。
如果是這樣,她真是冤死了,含冤而死!
所以,不多踢幾腳泄憤,她氣難平。
一直到她踢得太快太猛,一個踉蹌,差點摔跤,她才穩了身子停下來。
氣喘吁吁,一顆大起大落的心也慢慢回到心窩。
好像,似乎……騙她的人不是這個死人一個哦。
某人也騙了她呢。
而且,還騙得她好苦。
說不出來心中的感覺,她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生氣,滋味早已不明。
她做夢都沒有想到,黃三就是他,他就在她身邊。
其實,她早就應該想到的。
幾次她都覺得他似曾相識,莫名熟悉。
一樣的身材高大,一樣的氣質高潔,甚至連武功都一樣的高深莫測。
還有他的名字。
黃三,黃三,皇上,皇上,而且,他也是排行老三。
還記得在船上,紀明珠的大哥紀明南帶著官兵過來抓他的時候,他說,你們就不怕耽誤了我的事情你們擔待不起嗎?
他用的擔待二字,對一批官兵用的這兩字。
後來,她亮出自己是王爺的身份時,全場行跪拜之禮,唯獨他跟她站著。
當時她沒多想,現在想想,君又豈會給臣行跪禮?
還有,他知道江南河道修建花了大量的財力,他還知道,財力都進了一些貪官污吏的手裡,他甚至知道宮裡的絲綢都是江南織造供的。
最明顯的,就是今日在成衣坊喝合卺酒,他將自己的酒全部以吻哺給了她。
這種種的種種,她竟然沒有想到他是他。
只是,他不是去了岳國嗎?
記得第一次碰到他,是陸陵鎮,那是她離開京師的第一日。
所以說明,他根本就沒有去岳國。
岳國只是幌子。
既然沒去岳國,既然他是他,就算為了避人耳目,必須易容什麼的,也沒必要騙她吧?
不僅騙,剛開始還對她各種不待見。
而且,最最最重要的,如果他不騙她,她又怎麼會將這個死人當做是他呢?
又豈會受這些人的威脅?又豈會擔心死、急死、哭死?
說到底,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才對!
大概是先前聽到她說,讓等一下,結果,她又站在這裡一動不動,半天沒回去,男人在那裡喚她:「做什麼站在那裡?」
她很想回他,她在生氣,沒看出來嗎?
可是她不敢,他已不是黃三。
雖然她氣,很生氣,可更讓她生氣的是,她有氣卻發作不得。
一個人又低著頭在那裡強迫自己沉澱。
至少,這一路得虧他的保護。
至少,她還使喚過他去買簪子。
至少,他方才還準備背她,只是她沒願意。
這般想著,她的心裡似乎平衡了不少。
好吧,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了,只是……
她又陡然想起另一件事。
那日在船上,她好像罵過他昏君、暴君、變.態……
還有什麼,她記不大清了。
她只知道她用了一切惡毒不堪的詞。
然後,然後,被隔壁的他全部聽了去。
啊!
那……現在……
他會不會跟她新帳老帳一起算?
她正在那裡低著頭忐忑不安地想著,驀地一雙白底黑緞鞋入眼,她抬頭,就看到他已經來到自己跟前。
「你是在這裡反省自己到底有多笨嗎?」他略略垂目看著她,問。
「我……」郁墨夜長睫眨了半響,竟是無言以對。
好吧,他果然是她的克星。
跟黃三在一起,她才發現自己語言上的天賦,雖稱不上三寸不爛之舌,卻也算得上是伶牙俐齒。
可在這個男人面前,自己經常語塞。
「走吧,再不走,又會被人追上來了。」
男人說完,轉身,徑直走在前面,邊走,邊將手裡的人皮面具再次貼回臉上。
郁墨夜看著他,怔了一瞬,舉步跟了上去。
一前一後,兩人沉默地走著。
陽光透過枝杈斜鋪在兩人身上,將兩人的影子投在身後。
邊走,邊定定望著面前男人的影子,郁墨夜說不上來的感覺。
人,真的好奇怪,明明還是她跟他,可是其中一個人的身份變了,就似乎一切都變了。
想了想,她還是主動打破了沉默。
「那個……請問……等會兒回客棧,我該如何稱呼皇兄?」
叫皇兄吧,他又將黃三的麵皮貼回去了,叫黃三吧,她可不敢。
想到這裡,她突然想起,就在方才、剛剛、她以為那個死人是他的時候,一時情急,似乎好像是不是直接喊了他的名諱郁臨淵?
啊!
真喊了。
她臉色一變,停住腳步。
男人大概以為她是因為他沒回答她的問題所以停了下來,也頓住腳,回頭:「暫時叫黃三。」
郁墨夜回神。
「哦哦哦,好的。」連聲附和,偷睨男人臉色,並未見不良情緒,便拾步跟上。
兩人繼續往前走,郁墨夜又想起什麼,「可是,皇兄,我怕自己這段時日跟黃三和平相處慣了,一下子改不過來,保不准偶爾有什麼狂言或是冒犯之舉,皇兄一定要恕我無罪哦。」
男人沒有回頭,腳步不停,卻是傳來一聲輕哼,「那之前的狂言跟冒犯呢?」
啊!
郁墨夜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
恨不得抽自己嘴巴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嗎?
果然還是要算帳了!
「咳咳,」她清清喉嚨,亦步亦趨跟在男人側後方,「皇兄,有些事情,我想我有必要澄清一下,那日在船上吧,我的確說了一些對皇兄出言不遜的話,但是,我也是被皇兄給氣的,不對,是被黃三給氣的,你死活不轉船票給我,寧願給紀明珠也不給我,我其實就是想蹭蹭你的武功,想要圖個保護,想起我堂堂一介王爺,出門為了保住小命,還要如此下作,心裡難過嘛。而且,事先皇兄答應過我,江南不去便是,結果又讓我去,我去找皇兄,皇兄避而不見,後來再找,皇兄又去了岳國,所以,我一時就沒管住自己的嘴。」
郁墨夜一口氣說完,加快了兩步,再次偷睨男人臉色。
只見男人平視前方,完美的側臉,看不出任何喜怒。
她又小心翼翼地補了一句:「其實……其實我這個人自制力還是挺強的,就算一時管不住自己的嘴,也一定是我一個人時,通常在人多的時候,我還是很有分寸的,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繼續睨男人臉色。
她故意這樣說,其實是想側面提醒一下他,在甲板上面對那些官兵,在坍塌的河道邊面對他,在茶樓面對信口雌黃的說書人,她可都是死忠死忠地維護他的,毫不含糊。
功過相抵也應該抵了吧?
見男人依舊沒有吭聲,一副好像在等著她繼續的樣子,她想了想,她似乎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哦,還有。
還有直呼名諱的事。
「方才,我也不知道那人不是皇兄,然後,皇兄出現,什麼都沒說,就直接殺了他,那一刻,我就覺得天都塌了,哪裡還顧得上其它,就脫口而出皇兄的名諱。」
郁墨夜一邊緊步跟著,一邊眉飛色舞地說著,口氣儘量渲染到極致。
末了,還不忘補充,「相信皇兄能夠理解我彼時彼刻的心情,皇兄想啊,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我為失去皇兄都哭成那樣,皇兄也看到了,可見我對皇兄的一片赤誠……」
「你口不渴了嗎?」男人忽然側首問她。
她一怔,想起方才讓他去找水的事情。
還說呢,讓他去找個水,找了那麼久,才發生這種事情。
而且,找了那麼久,似乎最終還是空手而歸。
她很想問他,水呢?
卻終是不敢啊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