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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55:08 作者: 海的挽留
逼仄昏晦的甬道兩側,篝火跳閃,襯得此間彷如幽冥鬼域。謝思言逆光而立,回首望去時,一側面容隱於光影之中,無端添了一分森森鬼氣。
寧王打了個顫。
他從前覺著自家也算是個毒辣陰狠的,卻自打瞧出楚王跟魏國公世子的真面目後,他才覺著自己那點手段,不過小巫見大巫。
他至今也不懂楚王為何佯裝幫他,更不懂魏國公世子與楚王為何勢同水火。
「你可放心,我說到做到,」謝思言淡淡道,「不過,還有件事,需你出力。若是做得好,另有好處。」
寧王迭聲應承。
……
陸聽溪聽聞謝思言要出門月余,問他要去做甚,他卻又不肯說。
因他定的是晚間動身,啟程這日的白日,仍是照常去了衙門。
陸聽溪正給兒子擦臉,董佩抱子而來。
董佩這兒子養了大半年,身子骨也沒甚大的起色,而今不盈周歲,又瘦又小,全不似同齡幼兒那樣白胖。
董佩跟董家為著這個孩子,沒少花費氣力,但無論怎麼補都不見成效。董佩約莫總擔憂這個孩子早夭,後頭想再生一個,可半年過去,總也懷不上。
老太太曾當著董佩的面冷嘲,說她這是作死作的,當初還在月子裡就出來亂晃,竟特特跑去自己堂嫂跟前說道取名之事,仿佛生怕別人不知她有個兒子似的。
如今倒好,約莫是傷了身子了。
董佩被老太太這樣落面子,卻是一字不敢多言,只能受著。據說董佩私底下也曾四處求醫問藥,不知是否當真如老太太所言,是當初傷身所致。
董佩抱著自家兒子跟陸聽溪扯了會兒閒話,話鋒一轉:「當初真是嚇得我寢食難安,不過母親寬慰我說民間有句俗語叫『七活八不活』,我當時恰是懷胎七月多生的哥兒,想也正應了這話了。」
瞧了眼陸聽溪懷裡玉雪圓潤的小侄兒,她暗道足月生出來的就是不同,心下難免不平,嘴上卻很是誇了一通,又道:「不知嫂子素日都是如何照料侄兒的?竟將侄兒養得這樣好。」
陸聽溪敷衍幾句,董佩卻是不依不饒,接連追問。
陸聽溪不耐,徑直回了一句足月的孩子自然比早產的好養活,董佩面上便有些掛不住,沉了臉,待要挑理,卻見對面的小侄兒朝她微抬兩隻小胖手。
陸聽溪也是一怔。兒子才兩三個月大,按說這個時候還不會伸手要人抱。話說回來,縱是她兒子超前一些,已經知道要人抱了,也不該是頭一個管董佩要抱。
董佩一愣之後卻是笑了:「看看,這孩子竟是跟我這樣親香,我就說,我的孩子緣比嫂子的好。」說著話,將自己兒子交於乳母,起身來抱小侄兒。
陸聽溪對於兒子的叛變略有氣惱,正要往後撤手,讓兒子躲開董佩伸來的手,誰知兒子在董佩湊近之際,突然變掌為拳,掄起來就朝董佩臉上砸去。
捶了一下猶嫌不足,又捏起另一隻小拳頭砸去。
幾個月大的孩子沒多少氣力,小拳頭打在臉上並不疼,但董佩卻被打懵了。
她竟然被個還在吃奶的嬰孩打了臉了?
因著她的愣神,又被小侄兒的小拳頭砸了幾下。
由於小兒愛啃手,小拳頭上帶了口涎,董佩被糊了一臉。
她忙拿帕子揩了幾下,抱了自己兒子離開。走之前還道:「老太爺的忌辰便在下月,侄兒這樣調皮,嫂子屆時可要看好侄兒。」
陸聽溪低頭看向兒子時,他也正扭頭看來,還朝她伸出兩隻小爪子,似是在展示自己在嬸母臉上擦乾淨的手。
陸聽溪一笑,在兒子小臉上親了親,卻是想起了董佩走前說的話。
下月又要祭奠老太爺,又逢冬至,要祭祖,晃眼間竟是又過了一年,仿佛她昨日才發覺有了身孕。
她想跟謝思言一道出門。
謝思言總還是覺她是需時時捧護在手的暖房嬌蕊,他越是這樣覺著,她就越想出去歷練一番,證明她並不嬌貴。
兼且她因懷孕,已一年沒出過門了,若眼下再不出去,入了冬,非但天寒,而且事多,更走不開身。
待謝思言回來,她就將她的打算與他說了。
謝思言不肯答應,說他這趟出門是要善後寧王一事。
陸聽溪遂道:「你是怕我給你添亂?你看上回,我不是處置得很好?皇上的蹤跡還是我先知悉的。」
謝思言聽她提起沈惟欽遺書一事,心裡就一股火氣往上竄。
他後來問沈惟欽都在遺書上給她寫了甚,陸聽溪說她並沒細看,故不知曉。
他若是發現沈惟欽那廝當真沒死,一定將他抽筋扒皮。
……
謝思言最終禁不住陸聽溪的軟硬兼施,同意帶她一道。兒子便暫交託與謝老太太照管。
兩人簡單拾掇一番便上路了。
謝思言先在京畿盤桓了幾日,後頭便一路往東,去往永平府。
永平府地處京師東側,西邊與順天府毗鄰,東面臨海。
兩人在永平府昌黎縣尋處住下。
昌黎縣正處永平府沿海線的中軸,再往東行一日,就是溟海。
陸聽溪還是頭一回住在這麼近海的地方,倒也覺著新鮮。
入住客棧的次日晚,謝思言就來與她說,他要出去一趟,讓她先歇息。陸聽溪不依,兩人對峙片刻,謝思言終於將她一併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