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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55:08 作者: 海的挽留
穩婆不免驚詫。
她從前也給不少勛門貴胄家的夫人們接生過,但每每從產房出來,主人家頭一句話多是問男女的,好一些的, 頭一句問母子安否, 緊跟著也必是詢問男女的。
她此前還慨嘆果如古人所言,「人生莫作婦人身, 百年苦樂由他人」。
如今看來,不過是同人不同命而已。
但這世間又有幾個能有世子夫人這等福分呢。
……
陸聽溪悠悠醒轉後,懵然半晌, 終於想起自己之前似乎是在生產。
那孩子呢?
她左右看看, 試著活動了下身子, 發現並不受限, 但疼痛未完全消弭。
正此時,甘松進來,見她醒來,先是一喜,跟著上前問她可要喝水用膳云云。
陸聽溪又緩了片刻,試了一試,發現自己能夠坐起,忖了下,點了兩樣想吃的粥跟點心,遽然想起一事,轉頭道:「世子是不是還沒回?」
一啟口,才發覺自己喉嚨乾澀,聲音有些啞。
甘松哭笑不得:「少奶奶真忘了?世子爺早回了。您生產那會兒,世子爺闖進來兩三回,後頭還索性來幫穩婆托起您,繼而太夫人進來數落世子爺幾句,世子爺才被太夫人拉出去。」
陸聽溪眼下頭昏腦漲,頭腦漿糊一樣,確乎不清明。仔細回憶半日,這才零零星星想起些許當時情境。
甘松出去後不多時,謝思言聞訊趕來。
陸聽溪尚未啟唇,他已幾個箭步上前來,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她見他半日不言,只是這麼抱著她,身上氣力缺缺,有氣沒力推了推他:「你這是做甚,我又跑不了……孩子呢?」
「抱去給乳母奶著了。」
謝思言仿佛擁著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擁緊了怕箍著她,力輕了又怕她消失面前,反覆調整幾回,又小心翼翼問她可還有什麼不適,無所適從的模樣,惹來她一陣低笑。
陸聽溪此刻記憶逐漸回籠,隱隱想起他在她生產之際,在門外說了甚,扭頭,正對上他清癯側顏。
她孕期辛苦,他卻也沒有好過到哪裡去。或許比她更累。
她鎮日只需安坐家中養胎便是,而他卻要兩邊勞心,白日在衙署忙得團團轉,晚夕回來還要照應她,大半年下來,整個人都清減了一圈。
「你之前說那番話時,是認了真的嗎?」
謝思言問指的是什麼話,她歪頭想了一想,道:「就是『天地寰宇,閬苑塵凡,你何往,我何往……』那段。我若是這回真有不測,你難道要隨我而去?」
謝思言起初不肯答,被她再三追問,一面餵她粳米粥,一面道:「說不好。所以縱為了讓我多活幾年,你也要好生保重自己。」
陸聽溪默然,半晌,抬眸瞧見他眼下一片青黑,知他這是熬出來的,讓他快歇著去,他卻堅持留下來照料她。
她無法,被他餵完一碗粥,遽然發現有些不對,她才點的粳米粥,怎麼眨眼就煮好了?
謝思言只一眼便洞悉了她的心思:「我一早讓他們備好了,就等你醒來。你素常愛吃的羹湯、粥糕,但凡是眼下宜食的,我都讓他們備了一份煨著,你醒來想吃哪一樣,直接端來就是。」
陸聽溪心下大為觸動,蘭臂輕收,環住他勁瘦窄腰,軟聲細糯:「你對我這樣好,我往後再也不說你是混蛋了……」趴到他懷裡蹭了蹭。
謝思言輕嗤一聲:「我原本也不是混蛋。我這人最是和善好說話。」似是為了佐證自己的話,拿了帕子,輕柔幫她揩嘴。
陸聽溪倏然想起自己意識迷濛時瞧見的那個面善的婦人,問那婦人是誰。
謝思言聽她提起齊正斌帶來的那個助產的婦人,給她揩嘴的舉動一頓,但為了表現自己的和善好說話,竭力將聲音放柔:「那是齊正斌帶來的……」
「帶來的?齊表兄也來了?」謝思言竟然肯讓齊正斌進門來?他不是說等婚後要跟她那些表兄們斷交,不讓他們踏入國公府的大門嗎?
謝思言在她面前說起這一茬本就不情不願,話未落便要岔題,聽她就齊正斌連問兩句,立等破功,一把扣了她後腦,目露凶光:「再多問他一句,我現下就去打斷他的腿!」
……
因著陸聽溪順利娩出胎兒時,已是三更天,其時已然夜禁,雖則以齊正斌的身份,即便當真在那時節回府,被路上巡夜的軍牢瞧見,軍牢們也不能拿他如何,但謝老太太總是不想給人家再添麻煩,遂為其安置了住處。橫豎國公府地廣院眾,不怕尋不著來客居處。
謝思言來找齊正斌時,他正沏茶。
「世子這裡的器物果真樣樣精巧,」齊正斌掂起一個和田青白玉的蓮瓣蘭托碟,端詳一回,「不過,最妙的還是世子這裡的茶葉。怪道世子愛飲蒙頂茶,這茶鮮爽回甘……」
「那米氏便先在我這裡留幾日,等聽溪月子後,我再將之送回貴府。」
「無礙,小事,」齊正斌擱了托碟,「表妹眼下如何?」
他瞧見謝思言過來時就要問的,但如若他上來頭一句先問這個,依著謝思言的性子,怕會想扒了他的皮。
「已用了膳,不過仍需休養恢復,」謝思言不欲就此多言,轉了話鋒,「有句話我想問上一問,卻不知尊駕會否如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