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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55:08 作者: 海的挽留
    賈悅驚而撒手,陸聽溪眼疾手快地接住天竺鼠,一邊順毛,一邊托住它的後腿。受驚的天竺鼠很快平復下來,伸出小舌頭親昵舐她。

    陸聽溪將天竺鼠歸籠,回頭冷淡道:「你也看到了,它不肯寬宥你,所以往後不要再來了。」

    檀香跟甘松兩個丫頭見表小姐灰溜溜地走了,終于禁不住笑出來。

    她們有時也幫著照看天竺鼠,知曉這種大耗子跟兔子一樣,最忌自己的後腿懸空,否則會驚慌失措,拼命掙扎。若掙不開,很可能就要咬上一口。表小姐不知天竺鼠習性,被咬幾可說是必然的。再者,天竺鼠是認人的,不熟悉表小姐的氣味,是決計不會安生讓她撿起的。

    賈悅包紮了傷口,又轉去向賈氏哭訴。

    賈氏正頭疼,忽聽丫鬟說她族父著人來給她捎信,讓她帶著賈悅回去一趟。賈氏不必問也知緣由。

    這族父是她娘家的族長,素常只飴糖弄孫,不輕易出面,但規矩最是嚴明,族中不管是主支還是旁支,都畏他甚深。

    賈氏面色一沉。賈悅之事,她是半分都不敢透給這個族父的,眼下卻不知是誰透出了風聲。

    賈悅也知曉利害,嚇得膝行到賈氏跟前,求賈氏保她。

    賈氏咬牙道:「我如今是別家媳婦,他若真要懲你,我是不好攔的。」又惱恨至極,一腳踹開賈悅,「夯貨!我處處為你籌劃,你卻打心底里看不上和哥兒,如今滿意了?」

    賈悅哭得雙目紅腫,哽咽抽泣。

    賈氏冷下臉來:「我帶你走一趟。此事如何了結,全看你的運道了。」

    幾日後,陸聽溪回了趟娘家。

    她不過是回來取幾樣畫具,順道小坐半日。正跟葉氏閒話家常,陸修業領了陸家幾個子弟進來。

    陸修業後頭跟著的幾個多是她的堂兄,她在閨中時,這些人雖跟她沒多少情分,但也算是敦睦,如今瞧見她,竟有些拘謹,有幾個甚至期期艾艾,緊張至極。

    葉氏附耳輕聲道:「你這幾個堂兄,而今不是在國子監等著補缺就是在書院苦讀,舉業上沒甚出挑的,這是想藉由你,讓世子爺提攜一二。你若為難,母親幫你混過去。」

    陸聽溪抬眼打量時,見三房一個堂兄的右手蜷著,一根手指上還包著厚厚的紗布。她隨口問了句,那堂兄就窘迫道:「沒什麼……前些日子在國子監受了些傷。」

    她本也沒當回事,但眾子侄走後,母親搖頭感喟了幾句,說不知是誰剁了她那堂兄的右手手指,孟氏還為此哭號了半日。

    陸聽溪陡然想起了牛皮紙里包著的那根斷指。

    她那個堂兄名喚陸修川,在三房序齒最末。因是小兒子,自小被孟氏與陸文興夫婦兩個溺愛,因而性子驕肆,尤其早些年,更是無法無天,聽聞有一次玩炮仗險些燒了孟氏的臥房,孟氏也捨不得多責他一句。

    她隱約記得,陸修川從前好像欺侮過沈安。沈安當年似跟她提過,但並沒細講。

    這樣想來,她那天看到的那根斷指很可能是陸修川的。而當時陸修川人在國子監,所以她當時並沒在陸家聽到什麼風聲。

    陸修川被剁的是右手手指,她記得那根斷指還很長,那麼右手差不多是廢了。陸修川不過是個羸弱書生,若不能練就四指握筆亦或左手寫字的本事,日後前程就艱難了。

    陸聽溪不知沈安經歷過什麼,不好對此做什麼評判,她只是覺著,她可能從未真正認識過沈安其人。這事若換謝思言來做,她是半分驚訝也不會有的。眼下的沈安,與她記憶里的相去愈來愈遠。

    陸修川回去後,被孟氏拉著再三詢問陸聽溪的態度,聽聞她並未明確表態說要幫著向世子引薦,很是失望。

    陸修川瞧見自己的殘指,再度悲從中來。

    習慣了五指握筆,四指握筆談何容易。至若左手寫字,他這個年歲,再去學換左手寫字是極難的。且要用左手將字寫得能夠入眼,大抵沒有半年是辦不到的。這還得是在日復一日的勤加練習上。

    再者,他心裡有個令他甫一想起就毛骨悚然的擔憂。

    他怕那人等他左手寫字嫻熟了,再廢掉他左手。那人就好似高踞雲巔的惡煞凶神,冷眼俯瞰他們這些螻蟻,凌虐之,戲耍之,玩弄於鼓掌之間。

    孟氏看到兒子手指上包纏的紗布,眼眶又是一紅,淚如泉湧,直呼我兒命苦。

    陸修川隱隱覺得此事還不到頭,一時惶遽惘然,不知所措。

    陸聽溪回到國公府,先去跟老太太打了聲招呼,等到了鷺起居外頭,瞧見謝思言正低聲吩咐楊順什麼。聽得動靜,他抬頭看來,大步上前,一把挽了她就往裡頭走。

    陸聽溪以為自己進錯門了。

    鷺起居內佳木深徑,甍弗飾雕,髹之以金。屋閣多八闔十六牖,迤邐所見,廡承廊轉,雅逸深致,宛若人境之外的仙苑閬苑。

    陸聽溪原本覺得自己在布置房屋院宇上還是有些天分的,至少她親手布置的書房就令許多人驚嘆不已。可等瞧見鷺起居,她才恍然發現,真正經綸滿腹的人要是風雅起來,是她拍馬不及的。

    可這麼一個雅逸絕倫的地方,如今卻貼滿了各色窗花。

    全是她的影像。餵耗子的她,擁兔子的她,觀花的她,嬉鬧的她。最誇張的是,窗花上的她俱做霓裳羽衣打扮,儼然月宮姮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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