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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55:08 作者: 海的挽留
    姑娘還跟當年一樣,連騙人都不會。

    仲晁那個老匹夫素常是個人精,如今一條命懸在他手裡,竟開始犯糊塗了。

    中秋前夕,寧王率眾出京,前往筆架山祭拜仁宗皇帝的山陵。

    陸聽溪聽聞寧王出城了,以為京中會出亂子,但想來是寧王走前做了預備,城中一直風平浪靜。

    因著中間出了這場風波,她在娘家待的日子不短了,正踟躕著是否要回國公府去,謝老太太派人送信來,說讓她在娘家安心住著,橫豎謝思言一時半刻也回不來,又說在娘家待著多清閒,若是回了國公府,中秋節少不得又要被薅去幫著打下手。至若謝宗臨等人那邊,老太太讓她不必憂心,她回娘家這事是她首肯的,闔府上下沒一個敢說她半句。

    陸聽溪哭笑不得。

    這真是謝思言的親祖母?

    思及謝思言,她又禁不住想起那日的事。

    她那日斷然選擇回城時,心中所想確實就是她之後跟沈惟欽說的。她原就虧欠謝思言人情,若再讓謝思言因她殞命,她餘生如何安心。唯有賠他一命。

    後來她回城,發現她父親並不在京中,就揣度著沈惟欽約莫是誆了她,但她還是折回了清河店,想探個究竟。

    圍在陸府四周的兵士已散去,陸聽溪卻沒出門的心思。

    中秋這晚,她才拜月畢,就被人從後頭捂了口,擄到了廊廡下的僻靜處。

    她先是一驚,隨即穩了心神。

    等那人將她帶出府、放到馬車上,她也沒吭一聲。對方似是見她太安靜了,鬆開手,不再桎梏她。陸聽溪倚靠在馬車一角的大引枕上,閉目養神。

    對方也不出聲。

    馬車內未點燈火,只有浸過湘簾漫滲進來的泠泠月光。月色皎皎,氛氳滿廂。

    陸聽溪小憩了約莫半個時辰,馬車停下。

    她掀開帘子往外瞧了瞧,發現此處眼生。她自小生長在京城,城內城外基本都熟,這馬車應並未出京畿地界,那這是何處?

    「這是筆架山。」

    陸聽溪一驚,筆架山不是歷代帝後陵寢的安置之處嗎?國朝歷代帝後都葬於此,可謂皇室的祖墳。

    身後的人拎小雞似的將她拎下去,仲秋時節的夜風已帶了涼意,她雙足剛落地,肩膀一沉,一件鳧靨裘兜頭罩下。

    她才披好裘衣,就被那人攬了腰,幾乎是半抱著挾到了一堆山石後。此間怪石嶙峋,正好形成一個三面環圍的遮風處。

    陸聽溪被按著腦袋蹲下來。透過那個缺口往外看,視野倒廣闊。

    不多時,一陣齊整的腳步聲近,陸聽溪一眼就認出了那位走在一眾盔甲分明的兵士最前面的就是寧王。她先前入宮時,見過寧王一面,因著對方長相兇悍,故而記憶深刻。這般想來,似乎咸寧帝一直忌憚寧王,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相由心生。

    寧王頓步,對身後一個將官模樣的人道:「土默特跟北狄那邊都安排好了?」

    「王爺放心,該拿的好處一樣都沒少他們的。只是北狄那邊的那個二等台吉阿古達木胃口頗大,竟說要將每年朝貢的賞賜由原先的一千金漲到一萬金。如何回話,還望王爺示下。」

    寧王冷笑:「就阿古達木每年拿來的那些破爛玩意兒,還指望從孤這裡討萬金?世上可沒有這等便宜事。」只是如今局勢未穩,北狄那邊暫且也不能得罪,否則屆時只會亂上加亂。

    「去跟阿古達木說,只要將他獻上的貢品翻兩番,萬金也非不可。」北狄如今戰事吃緊,貢品本就拿得艱難,縱阿古達木不擇手段地搜刮,短期內也湊不來這麼多,如此就能消停一陣子。

    今夜風不大,陸聽溪耳力又好,倒將寧王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她心下暗驚,寧王竟跟北狄人背地勾結?

    少刻,沈惟欽大步而來:「叔祖父,侄孫已是盡力了,可那仲晁始終不肯說出小皇帝的下落。」

    寧王深深皺眉,兩人計議少刻,將仲晁帶來,又拷問一番。

    陸聽溪注意到,仲晁的嘴是被封著的,沈惟欽只是問他是否肯說出小皇帝的去向,讓他點頭或搖頭表意。仲晁到得後來,被寧王兩個揮鞭的手下抽得渾身浴血,似已有些神志不清,時而點頭時而搖頭。

    寧王眉頭深鎖,命兵士將仲晁嘴裡的一團破布拽出來,最後問仲晁可肯說出小皇帝的下落。仲晁趴在地上,抬頭看了沈惟欽一眼,咬牙對寧王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縱死不變節!」

    陸聽溪明顯感受到環在她腰際的臂膀倏地一收。她下意識轉首。

    朦朧夜色里,謝思言側臉冷峻,目光如刀,若說他是潛藏在此預備行刺的刺客她也是信的。

    她扭頭的舉動被他察覺,腰間當下被他捏了一把,正捏在她的痒痒肉上,癢得她險些笑出聲。他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她瞪他一眼,自己覺得特凶。

    寧王沒審出什麼來,又顧忌仲晁的身份,不敢就地正法,遂又將這個燙手山芋交給了沈惟欽處置。

    一眾人往東南方去了。

    「他們回營了,」謝思言道,「你若想去看看,我便帶你去。」附耳說話時,習慣性在她耳珠上輕咬一下,將她又往懷裡擁了擁。

    「我們還在吵架。」陸聽溪提醒。

    謝思言望定她,須臾,道:「那等此事過了,咱們再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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