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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55:08 作者: 海的挽留
陸聽溪道:「可這些的前提是你能去讀書。讓你跟著府上子弟一道進學,這總是他們的意思吧?」
「姑娘莫不是忘了,當時與了我讀書機會的是姑娘。若非姑娘當時去陸大人和葉夫人跟前關說,哪個又會動這份心思?」
陸聽溪輕嘆:「我不與你辯,你只要不動陸家人就成。」
「姑娘於我有大恩,看在姑娘的面上,我也不會與他們為難。但姑娘也不要為難我,」沈惟欽抬手指定他對面的位置,「坐下,這盤棋,我陪姑娘下完。」
陸聽溪想了一想,重新坐回去。
她這會兒沒甚下棋的心思,胡亂落子,不多時就輸了。
「太敷衍,重開一局。」
陸聽溪不由問他目的何在,沈惟欽道:「其實我今晚來,不過是想看看姑娘,否則我何必躬親行事。」
「我還順道想跟姑娘說一句,」沈惟欽拈子的舉動一頓,抬眸看向對面玉容花貌的美人,「楚王府的大門永遠為姑娘敞開,姑娘若在謝家待不下去了,我會親自去接姑娘。」
陸聽溪目光一凝:「你這話何意?」
「便是字面上的意思。」沈惟欽眸色愈深。
約莫是在他們來前本打算去寢息了,對面的美人只以一支雙股玲瓏玉簪將滿頭青絲綰起,眉彎新月,面綻芙蓉,一舉一動,顧盼嬌慵。廊廡上幾盞六角琉璃燈隨風曳動,將她身周光影暈得晻昧,寓目驚艷,仿佛午夜酣夢裡為斑斕雲霞朦朧了玉姿的閬苑仙子。
在她尚且年幼時,他就知她生得美,總設想著她將來會是何等佚貌仙姿,可任憑他當年如何設想,也想不出她而今容姿的萬分之一。
細潤如玉的黑子在指尖翻轉,沈惟欽一時失神。驀地,他丟了棋子繞到陸聽溪身前:「姑娘若是發覺自己對謝世子無意……」他伸手要去握陸聽溪的手,卻不防被一硬物砸中,又好巧不巧正擊在關節上,疼得鑽心。
沈惟欽回頭掠視一眼,卻並未瞧見什麼人。
少頃,他勾起一抹笑來,回頭對陸聽溪道:「姑娘記得我的話便是。再有,我於親迎之日向謝世子敬酒時,觀他眼圈發黑、面色晦暗、耳廓泛紅,這是腎虧之症,姑娘嫁他實是委屈了,姑娘改嫁之後就知曉差別了。」
陸聽溪尚未反應過來他話中何意,他已拂袖而去。
她細想了想,想不起謝思言在新婚那晚的氣色,但眼圈發黑、面色晦暗、耳廓泛紅應是沒有的,他當時凶得狼一樣,哪裡有半分腎虧的樣子。
楊順在陸家後門外一直候到三更時分,才瞧見一道灰衣人影疾閃出來。待那人走到月色下,楊順瞧清楚對方的身形樣貌,嚇得後撤一步,持匕相對:「來者何人?」
那灰衣人以風雷之勢一把打掉他手裡兵刃,冷聲道:「少廢話,上車。」
楊順大駭,這是世子的聲音。他只知世子穿著一身灰衣,卻不曾想竟是扮成了這副鬼樣子。
待楊順爬到馬車裡,謝思言已卸掉了自己的羅鍋背和大肚子,灰布衣衫空空蕩蕩,好似個唱戲的。楊順又瞄了眼世子的包公臉跟大黑手,只覺自家少爺活像是撿煤核回來的,想笑不敢笑,憋得抽筋。
謝思言並沒注意楊順的舉動。
他甚至沒去想如今的局勢。
他如今滿腦子只一個念頭。
他遮掩了容貌、聲音與身形之後,陸聽溪果然沒認出他來。這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他就是心下不豫。他先前鬼使神差地沒怎麼修飾眼睛,也曾與小姑娘目光相碰,可她愣是沒認出來。兩人認識了十幾載,又做過幾個月的夫妻,他總覺即便斂去了外在,只要他靠近,她就能覺出幾分熟稔來,可事實是一毫也無。
心知自己這股氣惱來得莫名其妙,甚至可謂無理取鬧,但心裡就是堵得慌。這大抵跟陸聽溪那日惱了他是一樣的道理。
寧王入駐皇宮後,並不臨金鑾殿,只住在皇宮偏路的武英殿,聲稱一日不尋見天興帝,一日不回封地,誓要為仁宗皇帝討個公道。太后對他避而不見,寧王也並未將手伸到後宮裡,只著人將宮牆周遭團團圍住,不許后妃、宮人隨意出入。
然而尋了大半月,也沒能找見天興帝的蹤影。寧王繼而拿出仁宗皇帝的遺詔,以證己說。未幾,又有軍民耆老奉箋勸進,懇請寧王承繼大統,主持大局。寧王再三推拒,提出從宗室近支里選個年紀合適的穎慧子弟入繼主支,但遭到諸多反對。
有些六部堂官已開始偏向寧王,附議寧王嗣位之事,並指出少主繼統之諸般弊病。寧王仍未應允,只道要等內閣集議,拿出個章程來。但首輔鄒益與次輔仲晁均不買帳,且自寧王入駐皇宮,就開始罷朝不至。
寧王遂擇日出宮,去魏國公府上拜謁。外間眾人並不知寧王都與謝家這邊說了甚,但瞧著從國公府出來的寧王的面色也知,謝家大抵是不肯買寧王的面子。
又一月後,在部分文武官員與一眾軍民耆老的一再勸進下,寧王終於鬆口,打算暫代皇位,自道只待異日尋得合適的嗣位者,就還政遜位。
寧王滯京期間,又收編了京畿附近幾個衛所的兵馬,兼算上自封地調來的兩萬兵馬,如今手裡有近七萬兵馬,又因占著輿情優勢,倒能勉強壓得住部分罵他亂臣賊子的文臣武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