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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55:08 作者: 海的挽留
    陸聽溪一怔。兩朵雲?他當時看到的是兩朵雲,等她趕過去,那兩朵雲難道不會被吹走嗎?新刻舟求劍?

    檀香也覺這說辭怪異,但准姑爺確實是這樣說的。

    陸聽溪一路過去,進了竹林後就伸長脖子仰頭望天,找有兩朵雲的地方。今日天朗氣清,萬里碧空如洗,雲彩稀少,瞧著應當比較好找。行至林緣處,左右張望,這才瞧見蓊蓊竹林的東南一隅,飄著兩小朵雲塊,好似兩塊粽子糖。

    她奔上前,對著那道比修竹更挺勁的頎長身影仰頭問何事。又發現對方衣袍的顏色跟她的襦裙顏色居然差不多,是一種淺淡葵花色中帶些竹青的顏色,暗暗覺巧。

    謝思言轉身回頭,問她是如何從背影判斷出是他的,她道:「不怕告訴你,我從前曾專門琢磨過你的身形,又怕自己忘了,還偷偷畫過,積了一摞紙,早就爛熟於心了。你長大後,身量抽高了不少,肩背寬了些,腿又長了一大截,整個人還是瘦瘦的,身形變化不算很大,也好記得很。你當年從抱璞書院回來那天,我一下子沒認出你,是因為你的容貌變化稍大,而且個頭竄得太多了。」

    長身站在兩朵雲下的謝少爺嘴角微揚,疏淡眉眼都柔和了幾分:「原來你從前時常畫我?什麼時候的事?你怎不早說?」

    「好多年前的事了,大約就是你把我關到你家暖房那次之後。」

    謝少爺又斂了笑,不豫道:「你既是時時畫我,又這般留意我,為何還要將我當對頭,還說我是討厭鬼?」心裡一動,小姑娘莫非是打小就對他有了些意思,只是礙於姑娘家的矜持不願表露?亦或者,此前不斷與他作對,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很簡單啊,」小姑娘道,「你每回惹我生氣,我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了,就想了個法子,讓吹糖人兒的照著你的身形吹一個,我每回拿到,都迫不及待地先一口咬掉你的頭。」

    謝思言沉默。

    果然最毒婦人心。

    「這種糖人兒我每次都會買三五個,各色的都有,紅色的,黃色的,綠色的……」

    「打住。」謝思言嘴角微扯,最後一個顏色就免了。

    兩人說著話,忽見沈惟欽自另一條道來。謝思言發現沈惟欽穿的袍子顏色居然跟陸聽溪的衣裳顏色差不離,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登時面色一陰。

    「我手底下的人方才發現此間似有些異常,姑娘跟世子今日還是要當心些……」沈惟欽說著話,呼呼風嘯驟起,一道長鞭直朝陸聽溪襲來。

    第72章

    謝思言與沈惟欽兩人幾乎同時出手握住了鞭梢, 一把甩出。轉頭看去,就瞧見一丹唇外朗、修眉深目的女子正挑眉看來。

    謝思言幾乎一眼就認出來人是他們那日在阿古達木的宅邸里見到的異族女子。

    那女子用生硬的漢語道:「我怎瞧這位千金小姐的身形有些眼熟,倒是似曾相識。還是說, 中原女子大多都是這般羸弱如柳?」

    陸聽溪也認出了來人。這就是那日曾硬拉著她比試的那位北狄姑娘, 對方容貌有特色, 說話腔調也特別, 極是好認。她回憶了下, 她那日跟這位互相掄拳時, 並沒出聲開言,對方根本沒聽過她的聲音,只她身形眼熟倒沒什麼, 暗道還好。

    沈惟欽冷聲道:「郡主最好認清自己如今身處何地, 國朝禮儀之邦, 容不得你放肆。」

    謝思言聽沈惟欽這般稱呼,再聯繫先前所見,很快就猜出了這女子的身份----她應是阿古達木的女兒。

    他聽聞阿古達木有個女兒名喚寶音, 愛若珍寶, 故而這位寶音郡主極是驕縱,行事格外張揚。如此看來, 當日阿古達木暗中來京, 寶音郡主還敢隨便拽一個跑堂的丫頭比試, 也不足為奇了。

    寶音收了鞭子, 目光卻仍停留在陸聽溪身上, 毫不掩飾審視之色:「這位姑娘雖然瞧著面善, 但比我那日瞧見的那個粗鄙丫頭可要漂亮許多,而且胸也大了不知多少。我那日拽住的那個丫頭片子前後一邊平,倒是屁股挺翹得很,用你們的話說就是……唔……好生養的。要是臉再好看些就好了,可惜了。」

    陸聽溪登時滿面通紅。饒是她心再大,聽見這話卻也難免想打個地縫鑽進去。何況還有旁人在場。

    謝思言面色霜寒:「郡主自重。」

    寶音嘴角微壓。她自己也是上位者,但這人只短短四字,就令她脊背生寒。即便他只是站著,也覺有千鈞之勢沉沉迫來,令她喘不過氣來。這人瞧著也有幾分眼熟,身形跟她那日所見的那個跑堂的夥計相似,都是修竹勁松的仙逸之姿,令人見之不忘,但容貌和聲音跟那夥計出入甚大,她也只能感喟中原男人真是個頂個地會長。

    中原這邊規矩大她是知道的,但她自小便是這樣無法無天,她父王和大汗都沒有約束過她。她倒覺中原人說話辦事都束手束腳的,去個茅廁也要換成出恭、方便、更衣這類詞,想想都累。她也不過是品評了一番那中原女子的身段,並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大的錯處,眼前這兩個男人一個比一個厲害,烏眼雞一樣,好似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

    「郡主下回行事若再這般張狂,動不動就甩鞭子,休怪我不客氣。」

    寶音聽謝思言這樣說才知他主要是因著她揮鞭的舉動才動這麼大肝火,當即反手將鞭子往林邊一根翠竹上一抽:「我甩鞭又如何?又不曾傷著她。我適才不過是一時認錯了人,以為她是曾跟我比划過幾下的那個小丫頭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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