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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55:08 作者: 海的挽留
陸聽溪心道你別說了,再說就該說到咱們墳塋造多大、棺材打幾斤、墳前擺什麼花兒了。
不過她覺著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刺激謝少爺為好,更顧不得羞赧,沉默一瞬,言歸正傳:「吳岱那件事,你說要不要提醒我四姐跟四姐夫一聲?」吳岱是她四姐的公爹。
謝思言擺手道:「你不必操心,全交於我便是。等我查實,自會想法子暗裡拐個彎知會吳詹一聲,左右不會露出咱們。他若能讓他爹懸崖勒馬最好,若不能,那就隨他去。」吳岱自己作死,關他何事。橫豎這事也跟陸家沒甚干係,若非看在他的小寶貝面上,他才懶得管吳家的爛事。
陸聽溪點頭,又道:「你接下來預備如何?」
「等北狄那邊再蹦躂幾日,咱們來個以逸待勞,釜底抽薪。」說不得還能將仲晁拉下水,一箭雙鵰。仲晁是他晉升路上一塊避不開的絆腳石,能削他幾分勢也是好的。
捻指間就到了儀賓終選這日。陸聽溪入宮去太后處應了卯,正準備與太后的貼身宮人去采桂花,卻被靈璧縣主央著去偷窺儀賓遴選。
太后斥她胡鬧,她卻不依不饒地求個不住。太后面沉須臾,命自己身邊的尤嬤嬤領著她們悄悄過去,又叮囑不可露臉讓人瞧見,至多半個時辰就得回來。
陸聽溪推辭不得,隨行前去。
陸聽溪也是頭一回瞧見儀賓遴選。一二十個大老爺們兒列隊齊整,幾個內侍在前頭朗聲次第問話,考校風儀、談吐、學識。
靈璧縣主躲在錦屏後頭,從前往後溜了一眼,但覺這其間不過都是些生得僅堪謂周正的少年,樣貌無一出挑,氣度更是堪較矮子比高,一時簡直目不忍視,陰著臉轉回頭。
尤嬤嬤也往外瞄了眼。
已歷經幾輪遴選,能立在此間的哪有差的,其實這些少年郎容貌氣度都算是出類拔萃的,只若是硬要跟魏國公世子、楚王世孫之流的遺世獨立翩翩佳公子相較,那自是要被比成歪瓜裂棗。
縣主應是未見過魏國公世子的,那大抵是眼光被沈惟欽那副皮囊養刁了。
陸聽溪也瞄了眼,發現裡頭沒一個認得的,放了心,正此時,一陣喧譁起,就聽有宮人大呼走水了。陸聽溪與尤嬤嬤等人原路退到殿外,發現遠處涌冒潑天黑煙的竟是東宮方向。靈璧縣主一驚,領了身邊幾個丫鬟就奔去救火,尤嬤嬤都未及阻攔,沒奈何,也跟了過去。
陸聽溪倏而想起謝思言今日似是當值的,亦隨後跟上。
等她趕到地方,靈璧縣主已然搬了木桶疾奔入內。算來,太子年紀雖小,但也是靈璧縣主的堂叔,靈璧縣主這般惶急似也沒甚毛病。雖則她先前已提醒過謝思言,但在外頭立了許久也沒瞧見他的人影,仍是不免擔憂。
太子沒出來,謝思言也沒出來,靈璧縣主進去救火之後,也尚未出來。
東宮內,素日興課的穿殿已成火海。滾滾熱浪夾隨濃煙襲來,滿目烈烈火光,梁椽坍倒的轟隆巨響與火花爆破聲混成一片,注滿雙耳。
謝思言用浸濕了的汗巾堵住自己與身邊太子的口鼻。太子不足十歲,嚇得渾身瑟瑟,牢牢抓住謝思言的衣袖,也不敢開口,只仰頭以目光詢問先生而今如何是好。
太子雙目通紅,腫得核桃一樣,顯是已不知哭了幾回。
方此時,外間紛亂嘈雜里傳來靈璧縣主的焦灼呼喊。太子無動於衷,反而抓得謝思言越發緊,仿佛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靈璧縣主跟他有什麼情誼可言,又不熟,她這會兒急慌慌跑來還不曉得安的什麼心。亦且,這聲音始終都未曾靠近,顯然靈璧縣主根本未曾真正近前。
還是先生好。
太子鼻子一酸,感動得又湧出兩泡淚來。
他還沒做今日的課業,先生也還沒娶媳婦,怎能死在這裡。
火勢過大,他們前後的路幾乎全部被封死。謝思言示意太子自己捂好口鼻,隨即抱起他,從側面一個火舌稍弱的缺口飛快掠過。
殿外,陸聽溪正懸心,就見幾個宮人抬著靈璧縣主出來了。
「我隱約……隱約瞧見太子叔父跟魏國公世子都還在裡頭,火勢太猛,我進不去……」靈璧縣主嗆咳著斷續道。
陸聽溪眼角瞥見謝思言與太子已從大殿一側出來了,雖然有些狼狽,但瞧著當是無事。
靈璧縣主躺在丫鬟懷裡,並沒瞧見兩人已出,說著說著,淚水潸然,哭道:「叔父稚齡,魏國公世子又極得伯祖父倚重,此番若有不測,伯祖父如何承受得住……是我無用,對不住伯祖父……」
靈璧縣主的丫鬟鸝兒痛哭流涕:「縣主已是盡力了,那許多內侍宮人都闖不進火場,縣主一個弱質女流如何救得……」
太子瞧不下去,揩了淚,也顧不得自己臉上的黑灰被抹得左右不均,夜叉一樣,上前道:「你哭什麼哭,你根本就沒想衝進來。」
「我是被煙燻得靠近不得……」靈璧縣主看向謝思言,目光盈盈,嗓音嬌軟,「叔父不甚了解闖入火場的艱辛,世子應是知悉的……」
謝思言唇角溢出一抹冷嘲的笑。
太子揚眉:「先生都不答你,你還有何話說?」
靈璧縣主突然兩眼一閉,似是被煙燻得閉過氣去了。鸝兒等一眾丫鬟驚呼連連,嚷著要傳太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