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頁
2023-09-30 14:55:08 作者: 海的挽留
國朝為公主擇選駙馬最是隨意,不過是將一眾待選的男子送進諸王館,隨即讓幾個信靠的內侍前去把關。也因為皇帝過問極少,行賄者眾,最終選上來的駙馬往往只是差強人意。凡尚公主者,皆曰駙馬都尉,國朝駙馬都尉雖位在伯爵上,但非實官,因與宗室結親後身份敏感,故此成為駙馬後會仕途受阻,不過徒享駙馬歲祿而已。久而久之,欲削尖腦袋做駙馬的,都是些不求上進、又想憑婚事一步登天的子弟,良配甚少。
駙馬尚且如此,遑論儀賓。
靈璧縣主覺著以自己如今的地位,郡主也是比不得的,應是幾同公主才是,擇選儀賓這件事上,她要好生籌謀,力壓旁的宗室女。
太后點頭:「此事你與你祖父商議便是。」
「曾孫女得了您的旨意才好跟祖父討價還價,」靈璧縣主道,「曾孫女再跟您討一道旨,這回能否將擇選的範疇擴至高官顯爵之家?往年總從些小吏甚至民庶之家遴選,選上來的怕都是些小家子氣。」
公主往往嫁得不如閥閱巨室的千金小姐,泰興公主當年能嫁入高家,還是靠著跟皇帝一哭二鬧三上吊求來的。
太后皺了下眉。縱然去那些世家公子裡擇婿,人家還未必肯答應。不過她也沒心思在此事上跟靈璧縣主磨纏,讓她跟楚王祖孫兩個頭疼去便是。
陸聽溪事了告辭,出殿時,迎面碰見來給太后請安的沈惟欽。她跟他行了禮,回身自去。
沈惟欽與太后敘禮罷,忽聽太后道:「你覺著適才出去的那位姑娘如何?聽聞你們還是隔房表親,倒也是緣分。我留她在身邊觀察了好幾日,是越看越喜歡的,容姿一等一的好,人又乖順。你若是點頭,我即刻將你們的婚事定了。」
沈惟欽淡聲婉拒。
太后攢眉:「這個也不要那個也不要,你真打算去當和尚去?」
靈璧縣主急得起身走下來,低聲跟沈惟欽道:「兄長再好生考量考量,這麼拒了會後悔的!」
沈惟欽態度依舊。
太后拍案惱道:「我的眼光你都瞧不上,往後有你痛悔的!我等著看你以後是如何悔斷腸的!」
沈惟欽神容冷漠。
他才不會後悔。他這等人,根本就不知「悔」字如何寫。
雖則他揣度陸聽溪從前於他而言大抵是第一緊要之人,但他既不記得了,那就不作數了。橫豎照這架勢,他今生都不會恢復記憶。無論是尋回記憶還是在對陸聽溪之事上反覆猶疑,於他而言都是無意義的。
縱然陸聽溪將來跟謝思言成婚了他也只會無動於衷,這世上能讓他後悔的人怕還沒降生。沈惟欽心下冷笑。
為靈璧縣主擇選儀賓的旨意很快下來。楚王不好將此事交給內閣辦,是借太后的名頭下的。謝宗臨瞧著懿旨中「於大小官員、民庶之家用心選求」的字樣,恍惚覺著這選的不是儀賓,而是太子妃。
崔時當著眾官宣旨畢,見謝宗臨盯著他手中載旨的五色絲絹帛看,以為他沒聽清旨意,又特特將絹帛展開,斜側到他面前:「這旨意是楚王擬的,拿給太后過目,太后娘娘只掃了一眼就讓頒了。」
言下之意便是這道旨意實則出自楚王之手。
謝宗臨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楚王自主政以來,頗多擅專之舉,而今給自己孫女選儀賓的陣仗竟比選駙馬的陣仗還大,也不怕遭人非議。
待眾人散去,崔時的徒弟馮木悄悄對謝宗臨道:「乾爹讓小的跟您說,這回的差事還是司禮監主持,入選的花名冊也是司禮監錄的,謝大人若有何吩咐,知會一聲便是。」
謝宗臨對於崔時的偏幫倒是有些意外,內官與外臣交通是大忌,若被皇帝發現,縱是崔時這等老人兒,也說不得會被一貶到底,崔時竟冒這等險來跟謝家示好。
謝宗臨倒真想知會一聲,把他兒子的名字錄入。陸家聽聞他兒子入選了說不得就會惱羞成怒,拋開信物之定,將陸聽溪嫁與旁人,那麼那個所謂的一年之約就不復存在了,他再讓兒子落選就是。這主意真是越想越妙,但他最終也沒開那個口。
他說了這一年內不摻和兒子的婚事那就是不摻和,他謝宗臨說話怎能不作數呢,屆時被兒子瞧輕了豈非落了面子。他得讓兒子輸得心服口服。
謝宗臨冷哼,只剩四個來月了,他倒要看看他兒子能翻出什麼花來!
北狄使團抵京之後,住入了會同館。
陸聽溪從謝思言那裡獲悉,謝宗臨也不太確定她畫的那個人的身份,只隱約記得是個二等台吉,二等台吉是翻譯過來的稱謂,在國朝這邊大致等同於郡王的爵位。
謝思言近來忙著追查此事,倒不常來尋她。她那四個堂姐已悉數出嫁,而今也就是葉懷桐偶爾來找她耍子。也不知是否白日間動得少,她夜來格外多夢。夢境紛雜,光怪陸離。終於有一晚,她又做了個極長的夢。
她夢見她那日見到的那個二等台吉與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吳岱等人勾結,意圖哄得國朝這邊出兵幫北狄平復內亂。這只是明面上的,北狄實則是欲藉此拿到國朝這邊的先進火器,並且刺探國朝兵力虛實。那個二等台吉名喚阿古達木,非但覬覦汗位,且深懷壯大己身、吞併宗主國的野心。
阿古達木並未對吳岱等人據實以告,只說讓他們幫忙打點,說服國朝這邊出兵平亂。附屬的番邦出了亂子,按理說國朝作為宗主國確實是要出兵襄助的,這大抵相當於街面上的龍頭老大手底下的小弟有難,哭求上門,老大若不援手,豈非落了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