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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55:08 作者: 海的挽留
「但就是這樣一個她,卻從來害怕虧欠人情。她若得了誰的恩惠,總是要想方設法還回去的。若是恩惠太大而又無法償還,她就會耿耿於懷。她的性子其實格外耿直率真,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誰對她不好,她就厭惡誰,就這樣簡單。」
「她既是個不會輕忘恩情的人,那我自然有法子讓她永生記得我。她將來可能會忘記我的容貌,忘記我的聲音,甚至忘記自己當初是如何與我結識的,但她永遠不會忘記有個叫沈安的人,曾施恩於她。」
「我既不能得到她,那就要讓她至死都記得我。」
「你的命比我好得多,對於她,你是志在必得的。你當然可以用無盡的好來感動她,甚至挾恩求報,憑著她的性子,必會從了你。但你記住,感動終究不是愛,她不過是拿自己報償你。即便她嫁了你,也不會真正與你貼心。若她有朝一日得遇真正愛慕之人,她後悔了,你又待如何?」
「依附於感動的所謂兩情繾綣從來都是笑話。她而今不開竅,等開竅了,發現自己當初因著感動嫁了你,就會知道自己多傻。世子這等傲到骨子裡的,屆時面對這等局面,應會是一場好戲。可惜啊,我看不到了。」
……
沈安的聲音輕如雲煙,說出的話卻字字誅心。
眼前似乎浮現出沈安譏誚的笑,笑他痴心妄想。
謝思言腦海中又湧現出他去年歸來後與陸聽溪的諸般相處。他頭一次對她情不自禁,她可是甩了他一個耳光。但在通州救下她後,他開始對她百般示好,她逐漸對他的親昵逆來順受。再之後,大約就是她被他感動了,覺得橫豎要嫁人,跟他定下也可。
他以為她對他生了情方有的關心,原來不過是投桃報李而已。她覺得她欠他良多,該還。他其實原本瞧見她氣惱,心裡是暗喜的,人總會對於更加在意的人的不坦誠倍加憤怒,卻沒想到她說她生他的氣跟生她三姐的氣是同理。
他對她的好與恩雖不求回報,但在感情上,他卻是希望得到回報的。
已經一年多了,仍是這樣。
他從未如眼下這般挫敗過。
謝思言一拳砸在書桌上,轟的一聲巨響,萬鈞重擊之下,桌面碎裂。
走至門口的寶升被這一聲巨響嚇了一跳,進來瞧見世子爺的手背上正冒血,忙喚人取藥來,又問是否要尋個大夫來。
「哪兒來這許多廢話,」謝思言冷眼看去,「你來做甚?」
寶升打了個寒顫。世子爺這眼神,比那晚面對那幫俘虜時更要陰森。
他強自穩了心神,小心翼翼道:「您先前讓小的查的那件事……有眉目了。」
五日後,水陸法會結束。
陸聽溪當真沒再跟謝思言聯絡過,鎮日不過跟眾人吃喝遊玩。
她這回沒將那封匿名信燒掉。她思前想後,覺得寫那封信的人大抵就是讓她去跟謝思言求證的。但本身求證也沒什麼,謝思言確實瞞了她,只是沒想到謝思言後來是那樣的反應。
她什麼都跟他說,他卻不知瞞了她多少事。這也倒罷了,他自己竟還氣上了。她打算留著那封信,回頭好生查查究竟這寫信之人是哪個。
難得出來一趟,她倒也沒急著回去,又隨眾人去了附近的村落附近轉了一圈。在附近的田莊遊逛時,遠遠瞧著有個人眼熟,一時卻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等那人走近了,她發現竟是多時未見的江廓。
一年多未見,江廓倒是瞧著沉穩了不少。他自稱是出來辦差的,不能久留,跟眾人敘禮之後,作辭離去。
陸聽溪覺得江廓就是因著先前的事,覺得在陸家人面前抬不起頭來,但碰見了卻也不好不打招呼,這才打個照面就匆匆走了。
葉懷桐並不認得江廓,瞧見陸聽溪的神色,知其中大約有什麼隱情,近前低聲問了,朝江廓離去的方向飛去一記眼刀:「我早說了,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陸聽溪抿唇。
忽忽又是一月。
謝宗臨近來心氣兒頗順。兒子去了一趟漷縣,拿住了江西三司黨同伐異的把柄,適逢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一職空缺,皇帝便直接讓兒子補了缺。登科不足一年就累遷至正五品,還是考功清吏司這樣的衙署,平步青雲也沒有這樣快的。
只是兒子的婚事卻要緊著辦了。世家勛門裡跟他年紀相仿的少爺們家中孩子都能滿地爬了。先前跟保國公府那門親事莫名其妙就吹了,他之後也一直沒工夫仔細揀選。這等事原也不該他攬下,他鎮日在衙門裡轉悠,哪裡知道哪家女孩兒好。
於是他將此事交給了賈氏。賈氏是他的續弦。原本鍾氏去後,他是不打算再娶的,但老太太說這當家主母的位置不好空著。一則思言當時年紀尚小,他往衙門裡去時,誰來照拂他;二則,長房後院的打理不可能全交給別房。畢竟再是同氣連枝,總是不同的。一個房頭內都可能還不一心,何況是隔房。
他在朝堂上是遊刃有餘的,對於後院之事確實甚少理會,那些雜七雜八的事,他想想就頭疼,於是索性娶了個續弦。
他本意主要是讓賈氏給他照料兒子的,但思言對這個繼母始終十分排斥,賈氏進門後,幾度試圖將思言接去她膝下教養,但都被思言冷言拒了。落後思言不知因著什麼事,越發不喜這個繼母,賈氏瞧見他也是戰戰兢兢的,全沒個做母親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