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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55:08 作者: 海的挽留
殿內宮人見著來人,行禮呼「麗嬪娘娘」,陸聽溪方知來人便是麗嬪。
高瑜似與麗嬪熟稔,隨同眾人行禮後,上前與之寒暄,但麗嬪卻並無與她敘舊的意思,只一頷首,就命宮人預備畫具去了。
陸聽溪今次就是衝著麗嬪來的,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便未再多言。
待高瑜和陸聽溪分別在畫案後坐下,董佩忽道:「不敢動問,麗嬪娘娘預備請何人來評畫?」
麗嬪想了一回,蹙眉道;「不知董家姑娘可有人選舉薦?」
董佩道:「依妾之見,不如請楚府鎮國將軍來,妾聞楚府鎮國將軍頗通畫理,又適逢尚在京中,請他倒恰好。」
高瑜聽董佩說起沈惟欽,嘴角緊繃。
陸聽溪目露困惑,董佩怎想起沈惟欽了?
董佩暗捏帕子。
雖然思言表兄的吩咐怪異,但要將功折罪就必須照辦,撮合沈惟欽跟高瑜。
少頃,又有宮人端了茶水來。高瑜嘗了一口,對宮人道:「怎是苦丁?我慣常喝的甘露茶呢?」
因是公主之女,高瑜時常入宮,慣飲何茶,宮人皆知。
那宮人道:「御茶房說甘露茶一時沒了,這時節飲苦丁也是極好的,您將就著些。」
董佩心中冷笑,裝什麼相。旁人不知,她卻是曉得的,高瑜從前喝茶可沒這麼些講究,不過是後來聽聞謝思言愛飲萬春銀葉、甘露這類蒙頂山茶,這才轉而專飲此茶,附庸風雅。
說來,她言表兄驚才風逸,當真是京中楷模,吃穿用具,樣樣被人競相效仿。甚至在女子中,效顰者亦甚眾。
這樣一個男人,如何不令她動心?
董家與言表兄的關係必須彌合。她定了定神,往高瑜喝的茶上瞟了一眼,又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麗嬪命人去請沈惟欽過來,轉頭出了個「春日觀花」的題目讓她們畫。
忽有宮人來稟說太后有請,麗嬪暫且離去。
高瑜攥了攥手。越是俗題越難畫。兩人中間隔著一道屏風,她模糊瞧見對面的陸聽溪鎮定作畫,一時煩躁,讓眾人暫往別處去,莫擾了她們。
眾人神色各異,作辭離去。
作畫的地方是承光殿的偏殿,殿內陳設不多,此刻只余她二人,竟顯出幾分空曠來。
高瑜愈急愈是想不出畫什麼,此刻突然後悔方才一時衝動提出要和陸聽溪競畫,只是如今她回不了頭了。
隔了錦屏,聽著陸聽溪那邊有條不紊的紙筆輕擦聲,高瑜手心一層層冒汗,拿起茶盞一次次灌茶。然而半晌過去,畫沒畫上幾筆,東淨倒是去了好幾回。
麗嬪定的是一個時辰,眼瞧著時限將至,卻一筆未畫,高瑜終於坐不住了。她目光一動,作速將桌上筆墨顏料拾掇一番,做出才作罷畫的樣子。
她起身步至陸聽溪身側,對著陸聽溪將成的畫打量幾眼,嘴角一勾。
陸聽溪畫完最後一筆,起身活動幾下筋骨,待墨跡與顏料稍干,似忽然想起未題落款,提筆欲補,高瑜卻先她一步將畫拎起。
「陸姑娘覺著此畫如何?」
陸聽溪道:「拙作不能入眼。」
高瑜笑道:「我卻覺著我這畫畫得頗好。」後撤數步,將畫背到身後,以防陸聽溪搶奪。
陸聽溪冷眼看她:「我先前還道高姑娘是心高氣傲之人,如今竟做出這等奪人翰墨之事,我高看你了。」
高瑜道:「我不知陸姑娘在說甚,這畫分明是我畫的。」
正此刻,麗嬪折返,命宮人來收畫。高瑜將陸聽溪的畫交上,陸聽溪沉默半日,道:「我無畫可交。」
高瑜見麗嬪問及陸聽溪為何沒交上畫,陸聽溪也對她奪畫之事隻字未提,心中更寬。
沈惟欽趕到,與眾人敘了禮,麗嬪命宮人將高瑜交上的那幅畫遞過去:「如今只這一幅,也沒甚好評的。不過,我覺著這畫確實技藝高絕,高姑娘也當真是才當曹斗。」
眾人圍攏過來,瞧見此畫,也都紛紛湊趣,一時間溢美之詞不絕於耳。
高瑜嘴上客套,眼中的得意卻掩都掩不住,又轉向陸聽溪,「不知陸姑娘是否仍覺此畫『尚可』?」
她說話間,暗暗留意沈惟欽的舉動。她私心裡覺著沈惟欽先前那些過激之言不過是一時意氣之下衝口而出的,如今瞧見她的好,說不得就開始後悔了。
然則她這個念頭尚未轉完,就聽沈惟欽道:「娘娘,此畫不妥。」
眾人一愣。
麗嬪接過一看,面色漸凝。須臾,冷眼睥睨高瑜,厲聲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訕謗溫端皇貴妃!」
麗嬪指定畫上一嗅花的仕女:「這不是影射溫端皇貴妃是什麼?」
溫端皇貴妃是從潛邸就跟從今上身側的老人兒,幾年前因護駕受傷,不良於行,後又病逝,今上特追封其為皇貴妃。畫卷上那仕女行路姿勢怪異,頭上的髮簪也與今上御賜的那支神似,不是暗喻皇貴妃是什麼?
麗嬪自來善氣迎人,這般疾言厲色是十分罕有的。後頭圍看的女眷們一時噤若寒蟬。
高瑜懵了:「我不知……我怎可能……」又忽地醒過神來,抬手一指陸聽溪,「是她,這幅畫是她畫的,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