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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55:08 作者: 海的挽留
    陸聽怡笑道:「淘淘果然好學。」

    陸聽溪默默埋下頭吃點心,壓下心中忐忑。

    書院多擇址闃其無人的清靜之處,韋弦書院位於京師西郊,水繞山環,地界清幽,隱世桃源一般的所在。

    書院側植海棠林,林盡復西十數里外有寺名鷲峰。鷲峰寺是左近唯一的廟宇,往來僧俗知士子須靜,書院內中又有官宦子弟,為免衝撞,偶然途徑,必穿海棠林,繞行書院。

    然而自打謝思言來韋弦就學的消息傳開後,連這處海棠林也清靜了下來。

    楊順沐著颯颯薰風,立在海棠林中,騁目遠望無垠曠野,不禁喟嘆。

    這深山老林里的男人堆待久了,果然瞧見一頭母鹿都覺娟秀可人。

    世子也是好耐性,陸姑娘遲遲未曾踐諾,世子竟也沒去擄人,還端坐在此下棋。

    陸姑娘未露面這幾日,世子又多了一樁煩心事----國公爺來信說,讓世子準備著,下次回國公府時,相看保國公家的小姐。

    世子心裡煩悶,面上卻半分不顯,這才可怖。

    謝思言背臨一株虬枝海棠,看向對面的堂弟謝思平:「該你了。」

    明明對面的兄長神容平靜,謝思平卻莫名不寒而慄,不知為甚,他總覺這兩日的兄長格外瘮人。

    「兄長饒了我吧,」謝思平直滲冷汗,「這棋其……其實也沒甚好下的,我早就輸了。」

    兄長一早就能殺他個片甲不留,卻偏生慢慢折磨,看他垂死掙扎,看他負隅頑抗。他深知兄長性情,不敢胡亂走棋了結此局,只能苦苦支撐。

    這種棋下多了,他非愁禿了不可。

    究竟是哪個作孽的惹了兄長不快!

    他得作速回書院了。謝家家教之嚴,堪可謂冠絕一時,天下仰風。他若再不走,明日交不上功課,傳到他老子耳朵里,他怕是要被揍得半月下不來地。

    他若有兄長那等好使的腦子,他也閒坐下棋。

    謝思平雖已立起,但未得兄長應允,並不敢走,只能恭敬垂手。

    此時,崔鴻赫過來,說有先生叫謝思平過去。謝思平如蒙大赦,得了兄長首肯,一溜煙跑了。

    崔鴻赫與謝思言寒暄幾句,施禮道:「在下有事在身,倘有人向世子問起在下行蹤,世子只道未見便是,萬望多行方便,不勝感激。」言罷再禮,作辭而去。

    謝思言吩咐楊順幾句,須臾,楊順折回:「世子,崔鴻赫往林巒深處去了,有個女子戴了帷帽遠遠過來,大抵是陸聽怡。」

    楊順說到後頭,大氣也不敢喘。

    崔鴻赫都等來了大姑娘,世子卻……

    「崔鴻赫走時那架勢,急著投胎似的,有姑娘來找有什麼了不得的。」謝思言冷嗤。

    他兩根長指緊夾一顆黑子。這棋子是雲南永昌的「雲子」,對光一映,碧玉一般瑩潤通透,暗轉碧色幽光,擱到棋枰上卻是純黑無雜,乃是棋子中的極品,價比黃金。

    男人長指白皙,骨節勻稱,比這精燒細鍊出的雲子更悅目。

    指尖一旋,「啪」的一聲脆響,謝思言將黑子甩入香榧木棋罐里,起身回書院。

    楊順揩汗。世子近來總這麼幹,虧得這雲子堅牢,墮地不碎,否則就那兩罐棋子,還不夠世子這兩日扔的。

    不多時,謝思言出了林子,楊順急急追來;「世子,陸姑娘來了。」

    「知道了,你複述一回意欲何為?」謝思言步子不停,不耐道。

    楊順恍悟,忙道:「不是大姑娘,是五姑娘,五姑娘來給您送畫來了。」

    頓了須臾,謝思言淡聲道:「帶她過來。」話說得慢,手卻飛快正了衣冠,步至湖畔,往水面上照了一照才折回林中。

    謝思言人高腿長,步子又快,楊順竟一時跟不上。

    他怎麼覺著世子跑得比方才的崔鴻赫還快。

    陸聽溪也知謝少爺心有不豫,再三解釋自己為何晚來了幾日,但他辭色未有稍降。

    她只好硬著頭皮先把畫給他。

    謝思言大馬金刀坐著。

    她方才過來時他就瞧見了。身形嬌小的少女背著個竹編的大箱篋,仿佛要將她壓到地里一樣。少女一瞧見他就加快了步子,到了跟前,訕訕解釋罷,又扭著脖子反著手,笨手笨腳從背上取箱篋,跟烏龜卸殼似的。

    他搭了把手,幫她將殼卸掉,順手接過來。

    方才將少女壓得彎腰喘氣的殼子,就這麼被他輕輕巧巧單手拎了起來。

    打開來,他發現她這殼子裡裝的東西還不少。隨手撈了幾張畫出來,未及細看,有一張滑了下來。

    是幅經年的舊畫。畫上一派繁花淑景,一個看不清眉目的少女一面自馬車上下來,一面將手中花冠拋給近旁的丫鬟。

    畫卷留白處題了兩行詩----「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雲。」

    謝思言的目光在上句徘徊凝滯,捏著畫卷的手指驟然收緊。

    第19章

    陸聽溪一怔,這幅畫怎夾在裡頭。

    她正欲將畫塞回篋笥里,卻對上謝思言寒潭一樣的眸子。

    「這畫怎麼回事?」

    陸聽溪道:「這上頭畫的是三姐。」

    這畫的來歷起自三兩年前的一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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