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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55:08 作者: 海的挽留
她至今都記得永定侯世子當時那神情。
葉氏嘆息,罷了,女兒年歲還小,興許過幾年就開竅了。
陸聽溪一回到物華院,就開始給甘松和檀香兩個丫頭交代差事。
「姑娘讓奴婢們盯著二太太?」甘松滿面不解。
陸家統共三房,她們太太是長媳,底下的二太太和三太太雖則平日裡和太太偶有齟齬,但大面兒上過得去,三個房頭也算是相安無事,近來沒聽說二房和大房這邊有甚衝突。
「你們盯著便是,旁的不需知曉。」
檀香與甘松一道應諾。檀香便是今日跟隨陸聽溪入桃林的丫鬟。她站得遠,不知究竟,但這不是她該操心的事。
她只是有些為自家姑娘著急。京城上下怕是沒有不想嫁給謝世子的千金閨秀,陸家和謝家有一層拐了百八十道彎的親戚關係,關係不硬,但能和謝家有這層牽扯已是羨煞旁人了,她家姑娘又生得玉人一樣,還和謝世子有些交情----在她看來,互為對頭也算交情。何況謝世子只是嘴上不饒人,實則並未為難過姑娘。
若她家姑娘多留個心眼,未必就入不了謝世子的眼。要是嫁入謝家,她家姑娘往後在這京城裡就能橫著走了。
亦且,謝家乃朱輪華轂的百年豪門,家中金山銀山幾輩子都花不完,姑娘若做了謝家少奶奶,且是富極貴極,京中那些千金小姐怕都要眼紅得滴血。
陸聽溪卻在為祖父暗禱。
祖父自該逢凶化吉,否則好人沒有好報,豈非沒了天理。
祖父雖居高位,但自來耿介,仁澤廣被。有一年雪災,祖父往京師周邊諸縣賑濟,見百姓房屋坍塌,夜宿雪地,而朝廷的賑濟銀遲遲不下,當即將自己在附近添置的莊子並兩處宅邸讓出來,給災民安置,又自掏腰包多設了幾處粥廠,保障百姓得以果腹。
祖父對家中男孩要求嚴苛,貫來不苟言笑,對女孩卻頗親和慈愛,祖母常打趣說,在祖父那裡只有女孩兒是親生的,男孩兒全是撿來的。
約莫因著她是最小的孫女,祖父對她頗多偏疼,在她面前時常顯出小孩性情,還三不五時塞體己銀子給她。此番南下,祖父臨行前還私下裡問她想要什麼,他給她捎帶。
祖父還說要回來跟他們一起過端午,如今卻是歸期未有期。
分派了差事,她又開始思量揭露江廓的事。只她累了一整日,實是乏了,沾著枕頭就睡著,也沒想出個章程來,於是翌日往學裡去的路上,繼續琢磨。
陸家給姑娘們預備的學堂在外院,她為了活動筋骨,習慣步行一段路,等到了垂花門再坐上軟轎。
她預備下抄手遊廊時,正遇上二嬸劉氏。
劉氏向來心高氣傲,又因親外甥是永定侯世子,覺著自己是妯娌里獨一份,對於長嫂葉氏掌家私下頗多微詞,也給葉氏使過絆子,但上頭有陸老太太鎮著,後來倒也收斂著。加之永定侯那邊漸漸和她疏淡下來,劉氏只能越發討好陸老太太。
陸聽溪其實至今也不明白劉氏和她祖父的失蹤能有何干係,但既然謝思言那般說,她防著盯著劉氏便是----謝思言那樣的人,是不屑於污衊一個後宅婦人的。
劉氏與她搭了幾句話,便領著僕婦過去了。陸聽溪剛走了幾步,就聽見身後傳來劉氏的呵斥聲,回頭一看,一個丫頭瑟瑟跪在劉氏腳邊求饒,劉氏似是怕引來眾人目光,吩咐身邊的婆子將那丫頭拽起來,沉著臉去了。
陸聽溪收回視線。劉氏近來好像心緒極差。
到得學堂,陸聽溪照例溫習功課。
她兒時雖然皮,但那是平時,讀書作畫時,她都乖巧得很,從來按部就班。曾經她年幼無知時還想和謝思言在功課上一較高下,但在她看到謝思言每日要做的堆積如山的功課時,就默默放棄了。
男孩讀書是為科舉,女孩讀書則為養性,增廣見識。陸家乃詩禮之家,特特為女孩們也設了學堂,有些不重女孩文墨的家族,不過簡單教家中姑娘識得幾字,不礙著出嫁後管家便是。
陸聽溪很慶幸自己生在了陸家。
府上的姑娘陸續到了。
陸家統共五位姑娘,陸聽溪序齒最末。她跟三房的堂姐陸聽芝頗為要好,陸聽芝行三,活潑好動,甫一來便坐到陸聽溪身側,嘰嘰喳喳跟她叨念邱先生昨日又多拖了多少工夫才放她們回去。
邱先生是她們的教書先生,年逾古稀,學問極大,常年掛在嘴上的一句話是「我再多講兩句」,而後滔滔不絕,至少要說上兩刻鐘才能打住。邱先生行事一絲不苟,從不怠惰,因著陸聽溪功課最好,對她尤為看重。陸聽溪昨日出門,告了假,倒不知邱先生又「多講了兩句」。
授課開始。陸聽溪正做著札記,忽被身畔的陸聽芝扯了一下袖子。
「淘淘,你看邱先生的髮簪。」陸聽芝做賊似地趴在桌上,小聲道。
陸聽溪抬頭看去,剛要問有什麼好看的,就聽陸聽芝繼續道:「你不覺得那髮簪像個扳手嗎?」
陸聽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邱先生今日戴的髮簪不知是仿的什麼物件,瞧著確實像個小扳手,那小扳手隨著邱先生搖頭晃腦的舉動上下左右在空中畫圈,襯著邱先生那張刻板的臉,陸聽溪實在沒憋住。
邱先生聽見這一聲笑,扭頭看來,肅容讓陸聽溪起來站兩刻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