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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42:34 作者: 我想吃肉
烏雅氏心裡湧起絕望----你居然還幹了這樣的事兒!皇上現在這樣對你已經很顧著父子之情了,想要再進一步『敘舊』怕是不能了。更讓烏雅氏絕望的是永琪的智商,就是平民人家也絕不願意把這種事情宣揚出去的,你還巴巴地在皇上故意不想提起的時候上摺子揭他的傷疤,提醒他這道疤里還有你一份功勞!皇帝怎麼會希望這樣的醜事被捅出來!
五爺,你傻了麼?
烏雅氏好說歹說,才讓永琪明白,這道摺子是萬不能上的,誰也不願意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拿著醜聞說事兒。「爺,我雖是婦道人家,也知道您如今是沒法把摺子直接遞到皇上手裡的,這就要過軍機大臣或是內閣大學士,得他們看過了分揀了才能送到御前,說不定還有小章京要看……這得經多少人的手?香妃一事,能讓人知道內情麼?」永琪頹廢地繼續寫經了,烏雅氏則計劃著只能由自己拿臉面去丟了,等聖駕回來了,先遞牌子進宮請安,先求得老佛爺不那麼記恨。
「爺,皇后娘娘就是忌憚您,可還珠格格不是她弄進宮來了!我求您別再說位子什麼的話了,您如今能別再被關著咱們合家就該燒高香了。關起門來說這犯忌諱的話,皇后娘娘有十二阿哥,那是嫡子,您就這麼捏得穩瓶兒能跟正子嫡孫一較高下麼?哪家承位不得是嫡子的?您已經覺得自己大位在握到讓皇后娘娘忌憚了麼?您既起了這個心思,就別再怨人家對付您了。旁的不說,那是嫡母,您要是心裡有了怨,就是不孝,這最是個讓人沒法辯駁的罪名兒。」
永琪把手裡的毛筆桿兒捏出了裂fèng,廢然長嘆:「這早是一筆糊塗帳了。」看著妻子著急擔心的面容,永琪也不知道要從何說起,事已至此,還是琢磨著怎麼樣能夠被放出去才是正經。
夫妻兩個計劃了半天,也只能按照烏雅氏的辦法來。壽禮送上去了,等了一個月也沒有回信,聖駕回來了,召見了三阿哥、四阿哥都沒有叫上五阿哥。烏雅氏急急往宮裡遞了牌子來給老佛爺與皇后請安,老佛爺念著她扳正永琪的功勞,倒是很快地召見了她。烏雅氏並不盛妝,也不著大紅等色----允祹的喪事還沒徹底完呢,老佛爺對她挺滿意,讓她近前坐著詢問著府里的事務,烏雅氏一一答了。又說:「五爺正在懊悔呢,說是前些時候年紀小不懂事,惹長輩們生氣了,真是該罰。」
烏雅氏的態度很誠懇,換了誰知道了丈夫辦了這樣的事情心裡也會發虛,請罪的態度就越發實在了。老佛爺記在心上,等烏雅跪安辭去,就向乾隆略提了一提。乾隆開始還道:「既他媳婦是個好的,就讓他媳婦多陪陪皇額娘吧,至於永琪,還是接著閉門讀書吧。」
「瞧你說的,永琪也不能老是這麼著啊,再關著人都要廢了。再說了,丈夫被關,你讓老五家的怎麼有臉面在外頭走動?」上了年紀的老人家,總是容易心軟的。
乾隆不好阻了老佛爺的面子,勉強答應召永琪來問話,試一試他究竟如何。
永琪是乘著轎子由侍衛『護送』入宮的,乾隆還是怕他再鬧出一幕奔逃尋美的鬧劇。永琪被關許久,才發現外面的空氣真是新鮮,就連死氣沉沉的紫禁城也是哪些的宏偉莊嚴。養心殿裡,乾隆正在看奏摺,都是些出京期間的細務,一面看一面給永璂分析,算是拿案例作教學。
外面就有通傳的說是五阿哥到了。永璂的腦袋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又站好,看著永琪從外面進來。五哥瘦了,臉上帶著股滄桑的勁兒。永璂垂下頭,覺得人生的際遇真是不可思議,想當初,凡事都是這個五哥打頭兒,不但是搶在自己這個嫡子前頭----反正自己也不是太子,那就按排行站隊好了----連三哥、四哥這兩個哥哥都要被他搶了先,明明是哥哥還要老老實實地窩在他的身後。何等風光的一個人,卻落得今天的這副模樣,永璂捏緊了小拳頭,女色害人啊!
乾隆也感慨,看著永琪這副模樣,乾隆臉上的神色變了幾變,又用餘光瞄了一下用正太臉感慨的永璂,才讓永琪起身。永琪跪下叩頭的時候已經涕泗齊下了,聽到讓他起身,感激地爬起來看向乾隆,抽抽鼻子正要請罪,永璂已經先從乾隆身邊離遠了一步,向他打了個千兒:「給五哥請安了。」
永琪醞釀好的懺悔之詞與提上來的情緒生生被這一聲請安給打斷了,喉嚨里一噎,差點兒沒哽住。連忙拿袖子一擦臉,與永璂又打了個招呼。永璂就向乾隆道:「既然皇阿瑪與五哥有話要說,兒子就先告退了。」
乾隆似是對永璂仍然尊敬哥哥很滿意,點頭示意永璂可以離開了:「不要老是混玩,給老佛爺和你皇額娘請過安後就讀書去。」
「嗻。」答得鬆脆。
永璂還沒離開呢,又聽得一聲通報,三阿哥永璋來了。
兩人進了殿來,看到永琪站在一旁眼睛通紅,心裡也是一驚。深覺這個時候來回事不是個好時機,但已經里來了只能硬著頭皮給乾隆請安,永璂又上前給他三哥和堂叔請安。永璂雖是皇子,但弘曉是長輩又是鐵帽子親王,而永璂並未得封,故此也是老實請安。乾隆微笑道:「既然你三哥與怡親王一同來了,必是有事要回,你跟著聽完了再去。」
永璂應了,垂手退到永琪下手站好。乾隆抿了抿嘴唇,把臉轉向永璋:「說吧。」
還是為報允祹的事兒,永璋是不想來的,可他是分管禮部的阿哥,允祹的後事他避無可避,被堂叔弘曉硬拉著一起來找乾隆請求允祹後事----眼看後事都快辦完了,到底由誰嗣位或者是乾脆除了這個爵位,總要有個說法了。且親王之位還涉及到俸祿等問題,又允祹幾個兒子並沒有封爵,即使嗣位不定,也要對他們有所安排。
乾隆輕聲道:「知道了,大奠的時候,朕會親去,到時自有說法。」
永璋與弘曉覺得氣氛詭異,連忙辭去。永璂道:「皇阿瑪,兒子也去給老佛爺和皇額娘請安了。」
三人一起出了養心殿,弘曉且不說話,永璋對永璂道:「五弟怎麼來了?」
「我也不知道,皇阿瑪正看摺子呢,我就聽外頭有人說五哥來了,大概是皇阿瑪的意思,否則五哥是到不了這兒的。」
弘曉不免多看了永璂一眼,又對永璋道:「你們一道去後頭請安罷,既然皇上有話,這事就不急在今日了。我先去看著,有什麼事兒再告訴你。」
永璋與弘曉一對眼,點頭答應了。
弘曉看著這兄弟二人走得遠了,才搖搖頭自去了。本來還擔心會有波瀾的,今日一見,太陽還是那個太陽。都是儲君的熱門人選,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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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裡,乾隆看著重新痛哭流涕的永琪,很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
就像永璂回憶的那樣,永琪從來就是搶兄弟們先的人,習慣了打頭站著,也習慣了站在哥哥們頭上做著無冕太子。永璋又一向是個不敢出風頭的,也不與他爭,永琪竟是想不想做弟弟的要先給哥哥打個招呼。這麼大的人了,人情世故竟不如一個永璂,永璂都知道不能自持身份瞧不起兄弟不能不給永璋請安,永琪居然傻站著。你以為你是誰?真當自己是太子了?
真以為頂著『皇子』的名頭,別人就理當親近你了?當是『皇帝』是不是就以為真的要萬國來朝了?朕當年是多麼的禮賢下士親愛兄弟啊,朕現在又是多麼的辛苦派兵四處鎮壓啊!都是朕以前太慣著他了!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永璂出宮玩一圈是知道民生不是為了某個格格,見到兄長會尊敬而不是無視,對親妹妹很疼愛……論身份,永璂在皇子裡也是最尊貴的,就沒這些毛病兒,就是永瑆、永璇等也是知理守法懂人倫的。
永琪就不適合當皇帝,太單純了。被令妃當槍使,被小燕子迷惑,就連『改邪歸正』都要靠烏雅氏。永琪不壞,只是太傻,腦子太小一回只能想一件事兒,當這『一件事兒』是某個不著四六的女人的時候,祖宗家法、江山社稷、父母兄弟都被拋諸腦後了。現在倒是想著自己這個阿瑪了,可卻又把阿瑪的其他兒子當空氣,真真是目下無塵。這個兒子只適合被供養著。金玉其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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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璋與永璂一道往慈寧宮而去,永璋拍拍永璂的後背,又對著秋日靜遠的藍天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永璂側過臉,笑眯眯地看著他三哥,讓永璋訕訕地動了一下嘴唇。永璂年紀不大,永璋也不會小瞧了他,然即使是永璂作出來的樣子,也比永琪連表面文章都不做讓人舒坦。任何一個哥哥,到了被弟弟毫無掩飾地無視的時候,心裡都是不好受的----你就慡快到連鄙視都表現得這麼明顯麼?就算被剝奪了繼續權我還是你哥呢,何況你還沒當皇帝,當了皇帝還不得把我無視到死啊?
然而永璋又有些不安,永琪到今天還是沒把自己這個哥哥放到眼裡,難道是他要東山再起了?永璋又哆嗦了一下,不想爭大位,不代表他想繼續窩囊,尤其在已經領差辦事、享受過成就感之後。
懷著不安的情懷與永璂一道去請安,在慈寧宮裡看到了皇后,見她沒對自己站在永璂前面請安表示出不滿,永璋鬆了一口氣,覺得需要回家仔細想一想眼前的亂局。或者可以與永瑢商量一下,兄弟二人拿個主意什麼的。嗯,小外甥越長越可愛,也需要去看一看。
隨著五阿哥禁足令的解除,京中的局勢變得有一點詭異,人人都怕被他找上門。五阿哥憑著以前的經營,內有寵妃為助,外有福家串連,尚且栽了個大跟頭,現在赤手空拳跳出來,誰上趕著幫他那就是現成的炮灰,等著被皇后收拾吧。上流社會沒人相信皇后是完全無辜的,就算不是皇后設的局----這一點已經被諸公主證實,至少她也在中間推了一把。
然而五阿哥居然沒有動作!也難怪,除了已經發配三千里的福家,他跟朝臣們根本不熟,就算出來了,除了逛一逛茶樓遛一遛大街也沒個別的地方可以去。烏雅氏的家族並不大,與富察氏、鈕祜祿氏等都搭不上關係,五阿哥的禁足令解了與不解的差別並不很大。眾人開始笑自己多心了,五阿哥還有什麼可以用來翻身的勢力麼?
這種猜測得到了證實,五阿哥翻身的唯一指望----乾隆,在冬十月親臨致奠了允祹之後,宣布了懸而未決的履親王之爵的繼承歸屬。以皇五子永琪為允祹後,襲郡王。乾隆語重心長地當著老佛爺的面對永琪道:「朕知道,皇子的身份給你帶來許多的痛苦、許多的不便,朕不怪你一次次地說不當阿哥、不要這個身份了,做父親的怎麼能不為兒子多著想呢?可朕也不願意你就此變成一個庶民,你畢竟還流著愛新覺羅家的血。正好履親王無嗣,你就過繼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