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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42:34 作者: 我想吃肉
    每年的秋獮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日程,何日集眾臣會獵、何日飲宴、來朝蒙古諸部都有什麼人等等,雖然今年是夏天到了,但是日程的安排仍是不能少的。對於鍾茗來說,今年出行的變化,不但是日期提前了,還有一條就是她與永璂相處的時間變少了。永璂年幼小得不能上場的時候,是一直跟在鍾茗身邊的,到他能上場了,鍾茗與他見面的時候就少了一些,到了今年,乾隆一直把他帶在身邊,母子相見的時間就更少了。

    然而鍾茗暫時是沒有心情計較這些的,眼下正有件棘手的事情。那爾布的臉面越來越大,今年得以隨駕同行。這是乾隆給的恩典,皇后不能擅見外臣,在宮裡規矩大,皇后要以身作則,到了外頭倒是能鬆動一下。故此那爾布雖然上了年紀,騎she之藝已經不行了,又不是殿閣重臣,乾隆還是把他帶上了,許其得空見一下皇后。

    鍾茗也不欲與『娘家』疏遠太甚,正可藉此機會與宮外通通聲氣,誠心誠意地謝過了乾隆的好意,鍾茗等聖駕安頓好了、行獵已開始三四天的時候,才命人宣那爾布來見。

    那爾布一來就給鍾茗帶來了一道難題----請過安、謝過座、鍾茗又問幾句公爵府上,那爾布就說到了正題上:「娘娘,轉眼明年又是秀女大挑之年了,十二阿哥明年就十三(虛歲)了,娘娘有主意了麼?」

    「永璂還小著呢,就算再等下一回,他也不過才十六,他正該趁現在多學些本事,婚姻之事,還是押後一些的好。免得分心不上進。」

    「娘娘,大婚了才算是正經成人呢,十二阿哥只有大婚了,許多事情才能更上進,」那爾布努力說服鍾茗,「只有大婚了、有了福晉,才能得岳家相助,才能有福晉打點家務,別人也才能不把十二阿哥當成小孩子來應付,只有這樣,十二阿哥自身的份量才更重,才能領差辦事。」

    鍾茗抿了一下唇,那爾布說的都是正理,鍾茗就是先前沒想過,經他這麼一說也明白了,但是----「助不助的,現今有什麼要緊麼?一個皇子與朝臣抱成了團兒,你要皇上怎麼想?」鍾茗壓低了聲音。

    「奴才不是那個意思,」那爾布急急分辯,「奴才想著,十一阿哥與十二阿哥年紀相仿,總不能……」

    「皇上也跟我說起過永璂的事兒,我雖不願永璂大婚太早,卻也留意了。排單還沒出來,明年究竟如何倒不好說,可我卻是知道八旗里頂尖的人家明年並沒什麼適齡的姑娘。與其胡亂選人,倒不如再看三年。」

    「娘娘心中有數,奴才就放心了,」那爾布也緩了一口氣,「可奴才還是得多一句嘴,未來的十二福晉,對十二阿哥很重要,」左右看了一下,也壓低了聲音,「當年聖祖爺為密理親王選的福晉是什麼出身、世宗為當今世上選的孝賢皇后的家世,娘娘心裡總要有個數兒……」

    那爾布說著瞅了鍾茗一眼,見鍾茗若有所思,就暫時停了下來,靜等鍾茗細想一會兒。鍾茗當然想到了,密理親王是胤礽死後的諡稱,他的嫡福晉瓜爾佳氏,娘家父親是伯爵、叔伯等更是居於都統等位,富察家自不必說每代都有簡在帝心的重臣。鍾茗攥起了拳頭,她想到了一個人----鄂弼之女西林覺羅氏,祖父是鄂爾泰、父親是封疆大吏、叔父伯父皆是位高而有實缺的人。當初可真是太危險了!

    鍾茗覺得那爾布在這件事情上還是想得比較長遠的,倒是真可以多聽聽他的意思的,就問道:「真要是皇上選定了,我還能有什麼法子讓皇上改了主意不成?」

    「咱們或者可以略動一動,只要略透一點口風,至少能把水攪渾……」

    「不可!」鍾茗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現在看皇上的意思,倒是對永璂更看重些,我們何必畫蛇添足?」

    「總不能一直等下去,娘娘就沒問過皇上是什麼主意麼?得知道了皇上的想法,咱們才有活動的余動,否則功夫全是白費。」

    「阿瑪像是有主意了?您倒是覺得哪家好?」

    那爾布略一躊躇,說出了他的見解:「按說奴才倒是想讓烏拉那拉家再出一皇后,然而自太祖以來,就沒有出過連著兩代皇后的人家。那拉家雖然是個公爵,可比起別人,還是顯得單薄了,這是奴才等無能,幫不上十二阿哥。既如此,只好,從顯爵旺族中選了。」

    「再出一個皇后這樣的話,萬不能再說的。」鍾茗警告道。

    「奴才省得,」那爾布先應了,又說出了讓鍾茗掉眼珠子的話,「若是蒙八旗里的人,娘娘最好攔下來。即使是博爾濟吉特氏,自孝惠章皇后之後,就再無一個皇后出自蒙古了!諸皇子,誰的福晉是蒙古出來的,誰與大位就無緣了。」

    「啊?」

    「奴才整日無事,只好琢磨這些事情,這也是琢磨了好久才琢磨出來的。娘娘,奴才這幾個月就想著這麼一件事兒,曾把各名門列了下來仔細相看,」那爾布往鍾茗跟前湊了湊,伸出左掌,拿右手食指在掌心自右往左一道一道地劃著名豎道,「姓氏、爵位、官職、所在之旗,結果寫著寫著讓奴才發現----近百年來椒房貴戚、興旺人家,都沒有跑出咱們滿八旗。奴才發覺的時候,自己也嚇了一跳,明明是滿蒙聯姻的。後來才想明白了,自大清入關,世祖安了天下,已經用不著蒙古再下死力了,反倒是治天下要靠咱們滿人!故而這些年來公主、格格下嫁的不少,諸王福晉倒是有不少蒙人,可蒙妃連個高位都鮮少能得到。皇上對誰有心,從這裡就能看出來了,娘娘萬不能讓十二阿哥的福晉出自蒙八旗!」

    鍾茗繼續擺著驚詫的造型,心裡開始算清朝的皇后,乾隆年表背不下來,這些皇后的名單,對於一個女生來說,稍作關注還是知道的。果然,順治之後,只有一同治娶的是蒙古皇后,同治的皇后雖是蒙族,但不是博爾濟吉特氏,其父是狀元,漢化或者說融入清廷很深。就是現在,後宮的蒙妃說著尊貴,可位份並不高,甚至比不上漢妃的勢力。前朝的勢力消長,在後宮有著最直接的體現。

    「傅恆倒是有個女兒的年紀正合適……」鍾茗喃喃地道。

    那爾布對富察家還是有一點芥蒂的,嗯,一點小小的嫉妒之心:「也未必非得他們家,鈕祜祿氏、瓜爾佳氏等都是大族……娘娘留心就是……」

    那爾布跪安去了好久,鍾茗仍在思考這樣一個問題----富察氏如今一門兩額駙,還出了一位皇后,乾隆會讓他們家連著出兩代皇后麼?

    第116章 乾隆過生日

    雖然那爾布提醒鍾茗要先探探乾隆對永璂的婚事有什麼看法,鍾茗自己也不大安心,很想早些知道乾隆的想法,然而那爾布頭腳過來,自己緊接著就找乾隆說永璂的事兒似乎有些不妥。關於皇子福晉,鍾茗大概也就知道當年八爺的福晉是郭絡羅氏、十三爺的嫡福晉姓兆佳,那還是康熙朝的老皇曆,至於乾隆朝的皇子福晉,她還真沒關注過,乾隆家的數字不比康熙家的引人關注,鑑定完畢。鍾茗只能暫時按下這份心急,打算再等一、兩個月,有一個合適的引子再問乾隆的意見才好,又自我安慰反正永璂現在不過十二(虛)歲,即使真的要大婚,也要等到明年選了秀女才行,並不是很著急。

    日子就在鍾茗的等待中一天一天地滑過去了,眼看到了七月,京中傳來的一條消息讓乾隆心情大好----和碩和嘉公主順利產下一子。消息到來的時候老佛爺、鍾茗正與和敬、蘭馨等諸公主以及諸伴駕之人閒聊,商議著到了承德的時候要怎麼給乾隆慶生。

    「大家都出個主意,務要讓皇帝喜歡才好,」老佛爺發話了,「日子也快到了,得趕緊商量出來,不然就來不及準備了。今兒定了主意,就吩咐下去辦。蘭兒,咱們一定下主意,你就給寫下來,寫完了就遞出去辦。」一面吩咐備下筆墨等物。

    鍾茗道:「避暑山莊不同宮裡,倒可以更熱鬧一些,只要不走了大褶,規矩倒可以寬鬆些。」老佛爺也表示贊同,幾位公主見這兩人如此表態,也都湊趣。乾隆就是在這個時候親自過來宣布喜訊的,他一進門,眾人齊齊行禮,獨老佛爺仍端坐著,鍾茗站起來相迎----這兩人並不用跪迎。鍾茗一眼就看到了乾隆滿臉的笑意,讓出了自己的位子,乾隆順口讓眾人平身,又給老佛爺躬了躬身。

    就在老佛爺笑著問乾隆:「皇帝怎麼今天不很忙麼?倒有功夫到我這裡來了。」的時候,和敬見鍾茗起身讓出了殿內僅次於皇太后寶座的位子,連忙往下首挪了一個位次,悄悄地讓出了她的位子給鍾茗。這時乾隆剛剛走到鍾茗原來的位兒上,笑著回答:「兒子是來跟皇額娘說件喜事兒的。」

    其餘諸人一面豎著耳朵聽信兒,一面迅速地重新排了次序。這一系列的動作都是無聲無自息地進行,等到老佛爺再問:「哦?究竟是什麼喜事能讓你巴巴地過來說道?」眾人都已經端正坐好,把最好的姿勢擺出來,靜等下文了。

    乾隆也不吊人胃口,痛快地道:「是和嘉,兒子剛剛得了信兒,她生了個兒子。」

    聽到這個消息,老佛爺與鍾茗自然歡喜,和嘉與在場諸人也沒有利益衝突,都是一家人,又見當家作主的人有興致,旁人再沒有不高興的道理。

    和敬見乾隆高興就道:「皇阿瑪如此歡喜,四妹妹知道了,想必會更高興呢。」

    乾隆的嘴巴就沒合上過,乾隆高興了就要給外孫賜名,枯想半日才有了個滿意的名:「就叫豐紳濟倫!」說完就要去桌案那裡寫下來。正好文房四寶俱全,高無庸識機先去給乾隆展開了紙,拿鎮紙壓住,又親自研好了墨、潤好了筆。乾隆抓起筆,在紙上寫下『豐紳濟倫』四個端正的大字,寫完放下筆:「待晾好了,就快馬遞迴京去!」

    鍾茗很震驚,不是因為豐紳濟倫這個人在歷史有什麼了不得的事跡----她連到底有沒有存在過這個人都不清楚----而是因為這個人的名字的前兩個字令人非常之熟悉----豐紳!『豐紳』二字正是乾隆親自給他那千挑萬選的好女婿十額駙起的名字的前兩個字,對了,那個額駙名叫豐紳殷德,額駙他爹叫和珅!史上乾隆對十公主的寵愛鍾茗是知道的、乾隆對和珅的寵信鍾茗也是知道的,他親賜的名字,定不會是什麼隨便的名兒,必是千挑萬選,用審查文字獄的眼光揀出來的大吉大利的字眼兒。看來和嘉的這個兒子真的很得乾隆的喜歡啊。可這豐紳二字,還是讓人覺得彆扭,鍾茗安慰自己現在這個十格格是自己的閨女,歷史已經蝴蝶了。

    還要打起精神來準備給和嘉的賞賜與給新生兒的賞賜之物,洗三是趕不上了,但是該給的東西還是不能少,腳鐲手鐲金鎖玉佩衣料飾物林林總總列了一堆的單子。因出行在外,許多東西都是放在宮中庫房裡的,少不得開了單子用了印,使快馬遞迴京里送到留守宮中的容嬤嬤的手上,讓她按著開的單子辦事。想了一想,掐著指頭算了一回日子,估摸著這孩子滿月的時候聖駕還沒有返京,又另列了一張給滿月時的賞的單子出來。又怕容嬤嬤不大識字,特意向乾隆借了御前侍衛之一,也就是自己的親侄子去送信,囑咐他當面跟容嬤嬤交割清楚,把信的內容念給容嬤嬤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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