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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42:34 作者: 我想吃肉
舒貴妃心裡猶如一團亂麻,自從皇后大安,舒貴妃心裡是不甘多於不安,大好的機緣,皇后居然又好了。這回不同於以往,皇后幾年前也曾病得兇險,舒貴妃那次也暫理過宮務,只是當時還有令妃在,她的感覺不深;這一回,除了皇后,宮裡數大最大,權利的滋味嘗過了就難放下。皇后一好,舒貴妃給皇后請過幾次安就稱病不出了,窩在自己的宮裡壓下不安,算盤著這幾個月因有年節大事,她的很多小動作都掩在這大典里並不顯眼,在宮裡也埋了不少釘子,或許……又心煩明年選秀的事兒,皇后提這件事情,已經是明明白白的警告了,舒貴妃還沒想到要怎麼應付新人。
白常在與新常在坐臥不寧,白常在自乾隆十五年封為常在,就一直跟著當時的舒妃混日子了,新常在則是去年六月新封,兩人都在舒貴妃宮中側室居住。皇后病而舒貴妃掌權,兩人也有一絲竊喜,舒貴妃出頭了,怎麼也得培養一點自己的勢力,那麼一直跟著舒貴妃的兩人許能得些好處,這幾個月奉承得尤其用心。如今好處沒撈到,恐怕要先墊背。舒貴妃輕易不便責罰,自己二人被殺雞儆猴還是有可能的。想到這裡,兩人就結伴而來,很想旁敲側擊一下,讓舒貴妃去皇后那裡服個軟什麼的。
請過安,話還沒開口,紅絹被唐嬤嬤送了回來。唐嬤嬤說話很客氣:「奴才奉老佛爺懿旨,先到北五所領人,不成想紅絹姑娘在娘娘這兒,早知如此老奴直奔娘娘這兒倒是更便宜。」白常在與新常在對望一眼,都升起一絲絕望來。
鍾茗得了北五所與慈寧宮兩處消息,這才放心大膽地處置了起來。在動手之前還要先向老佛爺報備一下,鍾茗在老佛爺跟前有了足夠的立場。如果遇到這樣的事情再不表示憤慨一下,就未免太良善了,更容易給人以軟弱的錯覺。但是老佛爺不願意宮裡生出波瀾,鍾茗表示很理解:「她既起了這樣的心思,總要讓她冷靜一下。媳婦想把白常在與新常在遷出來,讓舒貴妃好好反省。她既做出這麼沒規矩的事情來,還是別再帶壞了旁人!」
老佛爺對於鍾茗和舒貴妃兩人心中所想猜到了八、九分,也不點破,淡淡提醒了一句:「別鬧得太大。」
在老佛爺的默許下,鍾茗開始了行動。
先是白常在與新常在被挪出了舒貴妃的側殿安置到永和宮去,對外的理由也簡單,永和宮空得久了沒有人氣。再有明年就是選秀之年了,會有新人入住,照例得跟著個主位先混一段時間,舒貴妃資格夠老,規矩懂得夠多,正是帶新人的不二人選。兩個常在到明年選秀結束,新人入住的時候再遷出,就顯得太忙亂,所以要把她宮裡的兩個常在先挪出來,到時候只要忙著新人入住的事情就好,免得所有的事都湊到了一塊兒。半句沒提舒貴妃往永璂身邊塞人的事兒。老佛爺與乾隆也滿意鍾茗這樣的處置,既作了處罰權作提醒又沒鬧得很大。
白常在與新常在一步三回頭,淚眼汪汪地遷到了永和宮裡去,東西六宮一片肅殺,響鼓不用重槌,宮裡靈醒的人多,這會兒才有人想起來皇后娘娘從來都不是吃素的!永和宮原是愉妃的寢宮,愉妃沒了,永和宮也空出來了,一片蕭索。沒了主位的宮室,皇帝更不會常記起了,白常在與新常在日後的前程,已是斷送了九分。
照鍾茗目下的狠勁兒是恨不得把舒貴妃一道給塞到延禧宮的,可惜那地方現在有點兒忌諱,不能成行。下面就是派太醫去看看那位病了的舒貴妃了,舒貴妃並沒有什麼生理上的毛病只是心裡堵得慌,請脈的太醫很誠實,『鬱結於胸』四字一說出來,就什麼事都省了。
鍾茗很想仰天大笑,欺負病人是不厚道的,可你要是裝病,那就一點負擔也沒有了。舒貴妃還不同於當年的令妃,人家好歹是個寵妃裝病約等於撒嬌,舒貴妃的病就各人就各人的理解了。鍾茗正好命舒貴妃『靜養』,病是舒貴妃自己要病的,什麼『痊癒』可就不歸她說了算了。
後宮諸人還在戰戰兢兢地等著皇后繼續發威,可皇后卻像是揭過了這一層就罷手的樣子,優哉游哉地選宮女。宮裡的缺補完了還給宮外各公主府里分賜了幾個,和嘉公主已有五個月的身孕,還額外賞了兩個辱母。
就在諸人暗道皇后真的不追究了的時候,鍾茗正在詢問容嬤嬤:「舒貴妃那裡盯著的人,可靠麼?」
容嬤嬤面上有些羞愧:「這回定不會錯的,她那裡有什麼新的消息,娘娘必能馬上知道的。」舒貴妃往永璂那裡塞人的事情沒能在第一時間知情,到木已成舟處置不了才急急回報,讓容嬤嬤深以為恨。
「她要沉不住氣才好……」
正在說著呢,就很快地傳來了消息----舒貴妃在宮裡動了板子,把紅絹打個半死。鍾茗怒道:「她脾氣倒大!慎刑司就這麼聽她的話麼?讓打誰就打誰了都!」
「娘娘明鑑,舒貴妃此時就是再傻,也不會明目張胆的喚慎刑司的人處置紅絹那個丫頭的,」容嬤嬤解釋道,「當日唐嬤嬤領著紅絹還給舒貴妃的時候,舒貴妃嗔著紅絹不會辦事,就要賞她板子。還是舒貴妃身邊兒的侍監首領難得好心,勸了句『這個時候不能驚動慎刑司的人』想為那丫頭討個人情。可舒貴妃正在氣頭上,聽他這麼一說,覺得連個奴才都罰不得,未免太沒面子,非要打不可。也沒再叫慎刑司,就摁倒在院子裡使小太監拿小廚房裡擔水的扁擔一頓打了個半死……」
「嬤嬤知道得如此詳細,回話的人可靠麼?會不會是作戲?」鍾茗不得不問得仔細一點。
「舒貴妃那裡沒有明令禁足,與外間還是略有走動的,奴婢讓浣衣局送衣服的人去印證過了,紅絹只吊著半口氣等死了。這與說的都能合得上。」
「那個紅絹,嬤嬤看著如何?」
「娘娘的意思是?」
「她可有苦衷?她主子吩咐,她也是避無可避。既已受了她主子的教訓,咱們就攆她出宮,強如在宮裡等死,令她不能再生事也就是了。」鍾茗既惱舒貴妃打永璂的主意,連帶的對紅絹的印象也不好了起來,若非是舒貴妃深信的人,怎會派到永璂身邊?然而這是鍾茗第一回獨立操作關係宮人生死的事情,以前都是借力使力,寶月樓、延禧宮的奴才皆是引著乾隆與老佛爺下的命令,鍾茗還能裝作不明白,真到自己要動手了,又有些下不去手。想了一陣,就想出這麼個主意來。
容嬤嬤奇道:「這宮裡哪有清白的人?那個丫頭,總要尋一新把柄處置了才是正理。總要『殺雞給猴兒看』,鎮住了諸人不敢再打歪主意,不然『按下個葫蘆起來個瓢』娘娘可就要睡不安穩了!」
「這怎麼不知道這個道理呢?只是下不去手,且這殺雞儆猴,猴能看得出來,老佛爺也看得出來呢。」
「為著娘娘越來越慈悲,這宮裡越來越有人膽子大了,娘娘這是養肥了她們的膽子好跟您作對啊!那個死丫頭娘娘不杖斃了她就是仁慈了,只冷眼看著就成,何必再多事?至於老佛爺,您就更不用擔心了,您的意思,老佛爺早都明白了,老佛爺只是不讓明著動舒貴妃,您拿紅絹立威,也是應有之意。」
鍾茗聽容嬤嬤言語之間根本沒把一個宮女的性命當回事兒,更有攛掇著自己下個狠手的意思。鍾茗知道容嬤嬤說的是這宮裡的法則,人善被人欺,大概只有到了老佛爺那樣的位置,才有資本做一慈眉善目的佛爺吧。雖然早已置身宮中是非,鍾茗還是不適應這樣的觀點。
容嬤嬤見鍾茗猶豫不決,下了殺手鐧:「娘娘真要養虎為患麼?您倒是想著對別人寬慈,別人可願意對您寬慈呢?在這宮裡,寬慈就是軟弱,就會為自己招災!娘娘怎麼不想想若是真讓她籠絡了十二阿哥會有什麼後果?這回您放過了打十二阿哥主意的人,下回旁人見這麼做不會受罰,就要一窩蜂的算計您和十二阿哥了!」
「嬤嬤親自跑一趟吧,親見了紅絹,若是真受杖責,橫豎沒通過慎刑司,那就是舒貴妃濫用私刑,直接訓斥舒貴妃,讓她老實點兒!要是沒受杖責----」
容嬤嬤的眼中閃過一道狠光:「奴婢明白!」
好歹是跟著自己好幾年的心腹宮人,旁的時候都還是伶俐的,獨此一事沒有辦好,也不能完全怪紅絹。然而當時在氣頭上,總要發泄一下,更兼耳朵邊上還有挑唆的人,舒貴妃剛受打擊的時候一個心情不好,沒繃住打了紅絹。打完了紅絹,舒貴妃心中已有了一絲悔意,但她是主子,絕對拉不下面子跟個奴才陪不是。想了一陣兒,決定賞紅絹些傷藥、衣料等,算是把這事兒給抹過去。這也是宮裡常有的事情,主子心中不快了,拿奴才出氣,出完了氣,給顆甜棗就算是仁厚了,還有打完了不給棗的呢。
東西還沒賞下去,容嬤嬤到了。先客客氣氣地請過舒貴妃的安,然後說了是奉皇后之命來看一下舒貴妃,請舒貴妃安心靜養,最後頂著皇后懿旨的招牌宣紅絹來看。有皇后旨意在,舒貴妃攔不住容嬤嬤,恰又給了容嬤嬤表演變臉的機會。容嬤嬤板著臉借著鍾茗的口氣,開訓了:「皇后娘娘還道是一起子小人嚼舌頭,沒想到是真有其事!舒貴妃也是宮中主位,怎能如此不知規矩?不經慎刑司而濫用私刑,行事狠決,毫無風範!」
舒貴妃對紅絹剛生出來的那一絲悔意瞬間就被容嬤嬤趾高氣昂的態度打到爪哇國去了,強忍著送走了容嬤嬤,舒貴妃氣急敗壞,但看紅絹傷得重,不好再打,只能丟開。
舒貴妃不作理會了,不代表紅絹的日子就好過了。不合意的奴才打完了攆去做粗使的活計,這本是宮裡主子罰奴才最常用的法子,紅絹失了舒貴妃的歡心,體面的活計沒她的份兒了,只能被打發去干粗活。她自從做了舒貴妃身邊的大宮女,已不做這些粗活了,一時半會兒不能適應,更兼舒貴妃身邊還有一個昔日與她爭著出頭的競爭對手落井下石,沒多久就連傷帶病地死了。
舒貴妃這才慌了神,紅絹是在皇后跟前掛了號的人,甚至老佛爺也知道有這麼個丫頭,她死了可不好交待。萬不能引人注意,盡力瞞過這一時,隨便編個死因糊弄過去,過些日子再有人問起,時日已久,想追查也追查不到了,這事情就算抹平了。且一個死人放在自己宮裡,想著就覺得寒磣,舒貴妃命侍監首領親自壓陣,趁著早間眾人往慈寧宮請安的當口,儘快報個暴病而亡把屍體運到化人廠去了事。
舒貴妃想錯了一件事----就算是『皇后盯著咸福宮』,也不是皇后本人搬著小板凳坐在她門口拿眼珠子死瞪著她的大門的。鍾茗領人到慈寧宮請安,自有安排下的人替她盯著舒貴妃。紅絹這麼大的物件從小門兒里裹著被子搬出去,怎麼著也有人能看到,更兼這後宮還是皇后掌管的,早吩咐下對舒貴妃要更注意一些。即使鍾茗不特意吩咐,也架不住底下人要討好皇后,想借舒貴妃來向坤寧宮下投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