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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42:34 作者: 我想吃肉
正高興著呢,延禧宮新派的留守太監首領奔過來回報:「玉貴人看著像是不大好了!」
老佛爺大為掃興,公主們只作聽不懂。
鍾茗左右看看,才道:「打發太醫去看過了麼?七格格、九格格生日正在此間,別弄得亂七八糟了!」
新任太監首領是個明白人,低頭垂手,不敢多說一字:「回皇后娘娘,太醫看了一回,說是鬱結於心,還有產後失調留下了病根兒。這幾日,玉貴人又不吃東西,就……」
幾個公主相互攜手退至一邊,老佛爺木著臉眼皮都沒翻,一面研究衣服的繡紋一面輕聲道:「她『又』不吃東西了?你去罷。」
太監首領也不是很擔心,玉貴人顯然是個已經失寵還翻不了身的,是死是活都牽連不到他們頭上。活著是他們的負擔,沒了他們才好省心。老老實實又磕了一個頭,清楚地答了一聲:「嗻。」討沒討到上頭的處置方案他也不在乎了,回去繼續按時按點的送飯煎藥,玉貴人吃不吃是她自己的事兒,別的主子鬧脾氣不吃東西,奴才要跟著吃瓜落,換了玉貴人,總不會有人說是他失職的。
經此一事,聊天的興致也沒了,宮外進來的就匆匆跪安而去。出了西華門,還紛紛打發人去給在城外的和嘉送信,讓她這兩天如果進宮,就小心著點兒。吩咐完了自家下人,覺得奇怪,左右一看,幾個姐妹都做了同樣的安排,相顧一笑。和敬就邀幾個妹妹一塊兒到她那裡小坐,又是一陣命回家報信的吩咐聲,這才相偕而去。
鍾茗看她們都走了,才起身對老佛爺道:「皇額娘,我還是仔細問一下的好,總要看兩個孩子的面子。」
老佛爺冷道:「難道你就打算在宮裡白供著這麼個活祖宗?三不五時病一回,招得人心煩了她又好了!沒見過這麼嬌貴的!」
鍾茗長嘆了一口氣:「皇額娘,媳婦這回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去不得留不得……」
老佛爺這才抬眼看了一下鍾茗:「報給皇上吧!把你的難處、我的難處、宮裡的難處說給皇帝聽,問問他,這事該怎麼辦!」
「嗻。」
鍾茗沒有馬上去找乾隆,而是重新召來相關人等問了一回,大致弄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知情人多是延禧宮的奴才,很怕擔上這個責任,眾口一詞,玉貴人心神恍惚,自己不想吃東西、也不想吃藥。言下之意,是她自己作的,並不是大家伺候得不盡心。鍾茗又問了容嬤嬤特意放在延禧宮裡的人,說法也是一樣,這樣瞅了個機會去請示乾隆。
「皇上,聽說這回是本月戊辰日去木蘭?」
「怎麼?皇后也想去散散心?這也不難。」乾隆的心情挺不錯。
「去不去的,隨皇上安排,只是目下有一事,還要請皇上拿個主意。」
「哦?」乾隆的眉毛挑高了一點兒,「說來聽聽,近來少有你拿不定主意的事兒。」
「十五阿哥三歲了(虛歲),去年的周歲宴,您就沒在宮裡,今年是不是要隆重一點兒?他是皇子,總不能冷落了。」
乾隆「嗯」了一聲,語氣變得不太高興了。鍾茗又道:「這個還罷了,七格格與九格格的生日也在七月,」頓了一頓,「下頭報上來說玉貴人近來茶飯不思,飯不吃藥也不用,我想這大概是思子心切了。十五阿哥,抱給了鄂貴人,可兩個格格,還在她名下,是不是----格格們生日的時候開個小宴,讓她見一見,給她個念想?總歸相識一場,前些年我跟她雖說不對付,可現在,她這個樣子----又有點兒感傷。」
「婦人之仁!她又是心情不好不想吃飯?是不是還沒有叫太醫?」乾隆坐在椅子上,脖子上像安了鋼珠,左搖右擺,煩躁不已,鼻子裡噴出氣來,「朕早懶得理會她了,你怎麼又拿她來鬧心?」
鍾茗聽得乾隆有些遷怒,也有一點懷疑自己的意思,忙道:「是今天在慈寧宮,延禧宮的人直接捅到老佛爺跟前了,也不怪他們,那是兩個格格的生母,一旦出了事兒兩個格格都要戴孝的。去年七月她就中過一回暑,過後就一直蔫蔫的,因老佛爺聖壽,恐怕不吉利,我讓太醫院死保著她,別弄出煩心事兒來。如今都一年了,眼看著捱不過了,吹不得打不得的,要怎麼辦啊?」
乾隆冷笑一聲:「聖壽過了吧?嗯?」
「呃?是……」
「那不結了!」
「啊?」
「你就是直腸子!」乾隆反倒樂了,「朕去老佛爺那兒看閨女去了,你慢慢兒想吧!算了你別想這個了,看你聰明了一點兒,到最後還是心軟。」
延禧宮的首領太監左右也等不到上頭再下什麼嚴令,非要保住玉貴人的命不可,心裡也就明白了七八分。玉貴人如果心智還在,早就能想明白了,只可惜她現在已沒了這份心思。去年兩個格格生日與十五阿哥周歲,是解除禁足令的好藉口,彼時乾隆奉老佛爺出巡了,皇后倒是命辦了場不算冷清的宴會,可是沒她參加的份兒。然而中暑之後,她的待遇更好了一點兒,讓她心中猶存幻想。念及是老佛爺七十聖壽,一應赦免、提拔的大好理由,可玉貴人一直捱到十一月的正日子,始終沒有等來解除禁足令的恩旨。年宴也沒有她的份兒,閒適之餘,攬鏡一看,紅顏不在,色如枯木,不由心如死灰。數次想自我了結,又下不去手,拖拖拉拉,捱到了開春,乾隆再次南巡,還是沒有提到她。
病人還是很容易引起同情的,宮中混了這麼多年,雖然早已淡然,仍有一個宮女在思及明年就要出宮了,想勸玉貴人看開一點,也算是給自己積點德。記得自保要緊,也不給玉貴人傳消息什麼的,只是偷偷看了一回兩個格格,見她們過得都好。回來告訴玉貴人:「兩個格格與舒貴妃娘娘、慶妃娘娘相處很好,兩位娘娘待格格們如若己出,像極了親母女,沒有受什麼虧……」您就放心吧。
本是讓玉貴人寬心的話,可玉貴人聽起來是完全絕望了,兒子被一筆抹去成了別人的,現在女兒也有了新額娘,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還是惦記著三個孩子,日夜思念,無心茶飯,心知兒女被抱走了,斷難有再要回來的道理,只是痴痴念念,能再見一面。又有著糟蹋身體的意思,既下不去手痛快地自我了斷,這樣耗光了生機也行,省得活受罪,終於弄得快要死了。勸說的宮女看她這個樣子,駭得不敢再靠前了。
其餘宮女、太監們顧忌七格格與九格格的存在,怕擔責任,見勸她也勸不下,不敢瞞著,當下報了上去。上頭卻跟沒聽到似的,這下大家都明白了,也不用怠慢,聽領頭太監的話,飯照做、藥照煎,她自己不吃,也賴不到咱們頭上。
不幾日,就有皇帝的話下來了:「病來病去十分煩人,老實呆著朕也懶得理會,朕最煩有人給朕添麻煩。」
宮女太監們心中更有數了,每回把飯菜原樣端出去,還要大聲感嘆一回玉貴人居然不吃飯,與其他宮裡的熟人說話時也要作擔憂狀說出玉貴人連煎好的藥端到眼前都不喝,這樣作賤自己的身子,可如何是好?難道不念及兩個格格年紀尚小了麼?這話傳到舒貴妃與慶妃的耳朵里,馬上嚴令不許在格格面前提起,好不容易養得跟自己親自了的便宜女兒,怎麼能讓她們再聽到玉貴人的消息平添麻煩?玉貴人早是過了期的八卦,眾人談論的興致也不大,在兩妃的大板子壓力之下,玉貴人的消息在紫禁城裡再少有人談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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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與老佛爺把玉貴人撂開不管,逕自帶著皇后等人去了木蘭。玉貴人病逝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乾隆在木蘭剛獵了一頭鹿回來,聽了信兒,頓兒都沒打,轉臉帶著皇后一起侍奉老佛爺吃烤肉去了。鍾茗扶著老佛爺,一時還反應不過來,昔日威風已極、威脅極大的令妃,被貶之後還要鬧一點事兒的玉貴人,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紫禁城?她心裡還在納悶著呢,旁邊一對母子早就有說有笑了起來。
鍾茗想了一會兒玉貴人之死,黑鍋要由誰來背,帳要記到誰的頭上,舒貴妃與慶妃兩人是否會藉此機會在兩個格格面前扣自己一個罪名,以拉近母女關係。還有十五阿哥,玉牒是改了,會不會有人借著踩自己來接近與他的關係?然後下個黑手什麼的?想得腦仁兒發疼。想了半天,還是要表明一下姿態,比如建言給玉貴人葬得體面一點。
老佛爺看不下去了,趁乾隆對臣下賜酒的空檔拉過鍾茗附耳言道:「你在難過的什麼?又發的什麼愁?你一個皇后,用得著為個貴人犯難麼?她是什麼金貴的人麼?還是她娘家會跟你過不去?」言下之意,你在擔心什麼?「你好好的當好你的皇后,再沒有用你擔心的事!」
鍾茗恍然:「媳婦明白了,只是一時心裡轉不過彎兒來。」擔心什麼的,都是多餘的,只要地位依舊穩固,繼續平靜度日,皇后的身份就是塊護身符。玉貴人是乾隆自己厭棄的,誰能借她生起事來?兩個格格不用擔心,而十五阿哥,只要永璂好好的長大、成親生子,十五阿哥就翻不了身。
第113章 將到更年期
皇后身邊的人知道這玉貴人與皇后較了這麼多年的勁,實稱得上是皇后最大的麻煩,現在她死了,不由得也喜笑顏開。皇后的敵人少了,自己這些皇后身邊伺候的人只有活得更舒服。容嬤嬤更是高興不已,十幾年了,吃了多少悶虧、生了多少暗氣,終於盼到玉貴人死了,多不容易啊!
「娘娘從此可以高枕無憂了,後宮裡怕不會再有人有膽跟您作對了!」容嬤嬤的笑容發自肺腑,「十二阿哥又得皇上重視,十格格也養在老佛爺跟前。哈哈。」
鍾茗呼出一口濁氣:「嬤嬤,出去走走吧,在宮裡少有空閒,到了這兒,正好散心。」危機警報基本解除,鍾茗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玉貴人,或者令妃,一直是壓在她心頭的一塊大石。
自從玉貴人消失以後,鍾茗很是輕鬆了一段時間。木蘭的天很藍、承德的山色青翠,都很適合遊玩。老佛爺的興致也很高,婆媳兩個帶著隨駕的眷屬玩得心情舒暢。玉貴人之死對於老佛爺的影響不如鍾茗那麼大,她老人家只是單純地享受生活。
這天,婆媳兩個正湊在一處拆看京中信件----今年行圍和敬沒有隨駕,但與行營仍有書信往來。信中提及京中今年一些趣事,又說到舅舅傅恆家的千金越來越有風範一類的話。老佛爺問鍾茗:「傅恆的閨女,今年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