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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42:34 作者: 我想吃肉
    即使已經有不少人知道她是皇帝的親生女兒,但是夏雨荷是不能搬到檯面上來說事兒的,紫薇也只好在和碩格格的級別上呆著了。嫁妝什麼的,乾隆即使拿出了自己的私藏來充個數,也是極有分寸的,不令超過了富察家的兒媳婦兒。然而乾隆心裡又過意不去,想在規定範圍內儘可能地盛大,這是個讓人吐血的命令,禮部與內務府已經把夏雨荷在心裡罵了不知多少回了----你早點爬到京里,格格也好有個公主的名份,咱們也就不用像現在這麼費力了。

    這些尤可,紫薇的婚儀更是費力。按說,她是和碩格格,朝服、車駕等一應布置,額駙的品級,都是按著和碩格格來的,這都是有禮法定製的,極是好辦。也不用另建公主府,不用動土木工程就省了很多的事兒,只需到額駙家準備好的新房裡丈量尺寸、按制打好家具,再定下擺設器物,一切也都結了。可是問題也就出在這和碩格格的品級和禮法定製上了。

    為了這個禮儀的問題,禮部與內務府不知道拌了多少回嘴。

    禮部說:「和碩格格,是和碩親王嫡福晉之女的封號。就是說,和碩格格是有個親王爹的,什麼意思呢?意思是說,她爹必須在宮外有個王府,一應出嫁的禮儀有王府來操辦,不用宮裡費心。可紫薇不同,她沒有親王爹,她的親爹是乾隆、是皇帝。紫禁城嫁出去的都是公主,似乎沒有嫁出和碩格格的先例……或者有,康熙朝的廢太子胤礽還是有幾個女兒的,在未廢的時候,還是住在紫禁城的,但是,能比麼?嗯,也許還有一個人,定南王孔有德之女孔四貞,被孝莊皇后養於宮中,視郡主俸。這個也是不能比的啊!」

    內務府還嫌不夠亂的,還要跑過來問:「大人,禮儀規矩什麼的,您比咱們懂,您倒是給個准信兒,下嫁也是嫁,也要收聘禮,范家下聘,要按什麼規格來?咱們好去通知……」

    「啊,對了,還有,公主指婚、下嫁,都要在宮中設宴,現在的格格能有此殊榮麼?宴席的規格要怎麼定?還有送嫁的人,公主下嫁要有福晉、夫人、命婦乘輿陪從的,就算前面宴席什麼的,以『殊恩』掩了過去,後面的,誰家福晉能受這樣的侮辱?給這位[噝----]送嫁,怎麼說也不好聽啊,已經有兒女雙全、高堂健在、丈夫康樂的福晉開始琢磨著報病請賜太醫了。再得皇帝喜歡也不行啊!那是公主的待遇,旁人是得不到的!咱們要怎麼安排、通知福晉命婦啊?」

    禮部尚書的辮子都快撓散了,先是覺得可以借和親王府作娘家,不行!那個名為『義女』,實是親女啊。翻胤礽嫁女之例來,也不行。人家好歹有個說得出口的親爹!爹清楚了才好辦事,至於娘是誰這個並不是重點。

    樂克調走了,永璋還在禮部坐鎮,他也是干搓手沒主意。最後乍著膽子,把實際情況寫了個條陳,請乾隆定奪了。說得還好聽「恩出自上,唯陛下聖裁」。乾隆揪了半天的鬍子,又琢磨了半天,紫薇的婚儀,只能是個半成品。從宮裡嫁,這一點是不能變的,嫁妝什麼的,高於一般和碩格格、低於和碩公主,聘禮同上。乾隆不在乎這點子錢,但是服色、車駕品級,還是要嚴格執行標準,不能僭越的。至於宴席,按胤礽嫁女的標準來,設宴地點比照公主下嫁。

    有他這麼一句話,一切不合禮儀也都能略略遮掩過去了,再者誰也不會在紫薇身份問題上揭皇帝的短,這才糊弄了過去。

    這是一場不尷不尬的婚禮,范家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范家人也清楚,漢軍旗想娶正牌子公主難如登天,有這麼個格格也就湊合了。然而,如果真是親王之女,反比皇帝私生女要好,多了一門貴親不說,說出去也好聽,腰杆子也硬。可這又是君恩,紫薇是在皇后、皇太后跟前養過的,范家還得歡天喜地地辦喜事去。

    婚禮期間,為補遺憾,也是為了遮掩一下這場半成品婚禮,乾隆的幾個能走動的兒子還都親臨了范家。公主、額駙也過去打了個照面兒,送了喜禮,范家上下面對這樣的陣勢,打定主意只要紫薇的行止還看得過去就這麼供著她。

    范宜恆其實心裡很矛盾,這個格格長得漂亮,人又溫柔,琴棋書畫樣樣來得,約束著陪嫁之人也很有法度,實是個可心人。然而她的身份也小有尷尬,就像眼下這場婚禮,半拉公主、半拉格格的,不上不下的,像根魚刺似的卡在喉嚨里。阿哥、額駙們都到了,個個臉上瞧不出不屑來,但是范宜恆自己心裡不甚痛快了。還要裝作歡喜模樣,乖乖應酬來賓、乖乖地跑去洞房。一樣一樣聽著喜娘的吩咐,琢磨著背下的規矩,范宜恆紅燭之下看美人,好在人比花嬌,心裡舒坦了不少。

    到禮儀完畢,伺候的人放下帳子退去,范宜恆作了個噤聲的動作,比了個「有偷聽」的口形。婚姻已經鬱悶了,洞房可不能再鬧笑話了。他這樣子,倒是緩解了緊張的氣氛。新婚夫婦比劃著名手勢、對著口形,倒是親近了不少。過了不多會兒,外頭隱隱傳來懊喪的噓氣,像是散去了。兩人這才有機會小聲交流,倒沒有把洞房當書房說人生哲學什麼的,就是先互相認識一下,再說幾句『三生有幸』、『好緊張』……

    拉燈黨= =

    次日清晨,范宜恆睜開眼的時候,紫薇已經起身了,一個襟著掛著銀懷表的丫環正在帶著幾個宮女服侍著梳洗,幾個人動作麻利、幾乎聽不到聲響。范宜恆憶起她是紫薇身邊的大丫環,看她的打扮,顯是很得主人青眼的。

    新婚剛起,都有些尷尬,范宜恆昨夜過得挺暢快,清清嗓子:「格格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又稍帶責備道,「起身了也不叫我一聲兒。」

    紫薇紅著臉,小聲道:「今天還要給阿瑪、額娘敬茶呢!」

    范宜恆有點得意,這個媳婦很知道規矩啊,得意完了,又開始冒汗,我家爹娘哪敢坐著等你敬茶啊?這又是身份惹的禍了,親王女兒侍奉公婆還說得過去,頂多公婆要讓著她一點兒,不能像對尋常兒媳婦一樣挑剔。可是自己家裡的這個……壞了,商量的時候忘了這一條了!

    不等范宜恆想到對策,紫薇就先主動介紹帶來陪嫁的人了。聞說金鎖現在還掛在坤寧宮名下,而其餘皆是宮人的時候,范宜恆再次提醒自己,老婆是宮裡出來的,陪嫁的全是宮女,不是自己家人能隨便處置的。這時金鎖已經帶著諸宮人給額駙磕頭了,范宜恆受了禮,又把自己房裡伺候的人叫過來給紫薇磕頭,行了一回的禮這才過去給見父母。

    趁他們見禮的功夫,早有機靈的范家下人跑去老爺、太太房裡報信了。新婚夫婦來的時候,受禮的人都有點拘謹,連帶的一家子下人給格格磕頭的時候都很緊張。

    這個時候,紫薇的親和就顯示出作用來了。與金鎖等人合作無間,對范氏族人示親,並不端架子讓人生厭腹誹,又對家下人等示威,使合家主子奴才知道這個格格也不是軟杮子,恩威並施,既與夫家相處愉快,又不讓人小瞧了去。范家人也不笨,知道只要自家別出什麼差錯,這個格格也不難相處,兩下相安無事。范宜恆也是一表人材、實幹上進,紫薇在宮裡學過幾天管家,又有嬤嬤、宮女幫襯著,小日子過得平靜充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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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紫薇這場不好辦的婚禮,其他人的大婚就正常得多,不過是按照規矩走一遍,倒不用額外費事。鍾茗只管坐在坤寧宮裡,批發出賞賜就成了。沒錯,是批發,按著各人的身份,什麼品級就給什麼東西,品級一樣的,東西也一樣,絕不會顯得厚此薄彼。

    唯一不好處置的就是五阿哥了,他是被變相軟禁的。可是大婚了,總不能在拘所里辦吧?五阿哥未封爵分府,未分府的皇子婚禮是在宮裡辦的吧?皇家大婚,總要有點體面的吧?喜酒能擺在荒野陵地里麼?還是把新娘子往幽禁之所一扔就完事兒了?

    禮部尚書快恨死了,這都什麼破事兒啊?永璋坐立不安,生怕在這個事情上一個處理不好,再背上個『不悌』的評語,那這輩子算徹底玩完了。永璋最後硬著頭皮給乾隆進言:「皇阿瑪,五弟要大婚了,您看----」

    「朕有什麼好看的?照規矩辦!」

    「那兒子這就把五弟接回宮裡,重新布置景陽宮!兒子這就找內務府商辦一應事宜……」

    「屁話!」乾隆暴完粗口才發現永琪的事情不好辦了,放出來,他膈應,不放出來事情又為難,壓下火,「永琪大婚的事且押後到明年,你先辦旁的事兒!永琪……你去跟內務府合計一下,明年朕奉老佛爺南巡前會有封他的旨意,你去傳話吧,按貝子品級建府,等朕南下了,給他辦大婚!」

    永璋頗有兔死狐悲之感,永琪的事情他知道得不算太多,對永琪的糊塗做法也是看不過去。然而兒子大婚,父親都不樂意出席,未免讓人寒心了。永璋倒退著出了養心殿,辦差使去了。

    等到這一波的婚禮結束,新年又到了。

    乾隆二十七年的新年分外的熱鬧,光是人數就漲了不少。

    乾隆心中早有腹稿,九月間要派明瑞往伊犁辦事,頭銜是伊犁將軍,這年頭不興帶隨軍家屬,蘭馨只得留在京里兩地分居了。乾隆也算是照顧了蘭馨的,無論如何也是讓明瑞在京里任職到生了兒子才把明瑞派出去。新年大宴,蘭馨就被召到了桌上。

    首席上的慣例是有和敬的保留席位的,而老佛爺喜歡晴兒,晴兒又是剛剛傳出喜訊,老佛爺越發寶貝她,也到了席上。十格格養在老佛爺身邊,又是嫡女,被乾隆抱到膝上坐著,一大一小,長得挺像,倒也相映成趣。既然如此,便不如把女兒們都叫來了。七格格與八格格、九格格年幼,不耐久坐,露了個臉被乾隆命人帶下去了,和嘉與紫薇就留了下來。明眼人看著這樣的座席安排,不用聽到什麼風聲,只要對皇家不那麼恭敬,心裡就能八卦一下紫薇身份之謎了。

    乾隆又把十一、十二叫上來給老佛爺斟酒,以博老佛爺一笑。幾個年長的阿哥則分散坐到了親王席面上,皇子們就不以爵位論席次了。十五阿哥年紀尚小,恐其哭鬧,並沒有抱過來。細心的人發現皇子裡缺了五阿哥與十五阿哥,交換著眼色。

    兒女滿席,倒是漂亮的妃子沒得到與皇帝同桌的殊榮,不免各有各的心事。舒貴妃與慶妃見所撫養的女兒在乾隆與老佛爺面前並不討喜,越發迫切地想生個自己的孩子了。忻嬪見自己的女兒居然與一罪妃之女一樣被打發了,心裡很不是滋味。眼風掃到了不遠處的和貴人,把筷子攥得「咯吱咯吱」的響。豫嬪聽到響動向忻嬪望過去,忻嬪一驚,旋即掛上笑容對豫嬪道:「和貴人吃的都跟咱們不一樣呢,還真想嘗嘗是不是比大肉的味兒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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