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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42:34 作者: 我想吃肉
    在乾隆再一次被香妃挫敗之後,他終於無聊地跑到延禧宮裡看令妃了。令妃果然是最了解乾隆細微心情的人,說的話可比慶妃更讓乾隆舒服。令妃見到乾隆,就是一副激動與不敢相信的樣子,擦擦眼淚,哽咽著請安。令妃接著請罪:「奴才真是該死!居然,居然發了昏,再想皇上也不能打擾您啊!真想不到,小燕子居然那麼衝動,都是奴才的錯,奴才要不是那麼想不開就好了……」小心地問,「奴才這樣,怕是要讓皇上生氣了,老佛爺和皇后娘娘也不高興了吧?」又辯解,「奴才實是太希望得到老佛爺的青眼了,太想討老佛爺喜歡,凡事總要想想會不會惹老佛爺不高興,所以,一有事就會問一問自己,會不會犯什麼樣的忌諱……」

    乾隆方才緩了臉色,疑心消了一點兒:「既這麼著,」看看令妃誠懇的表情、含淚的眼,「等孩子生下來,你給老佛爺請罪去罷!」沒用『解釋』二字,乾隆心中疑慮並未全消,可香妃不讓他好過、令妃能讓他覺得舒服,乾隆暫時不打算追究了,就當是給自己找個樂子吧。既然令妃自己有覺悟了,那就繼續反省改造吧,改造好了,就解除監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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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璂最近有點兒不大對勁兒,人蔫蔫的沒精神,偶爾還要發一下呆,滿眼疑惑的樣子。鍾茗深覺不妥,抽空兒把永璂叫到跟前一問,永璂開始還在彆扭。鍾茗不明就裡,從上書房的師傅到伺候的奴才全猜了個遍,永璂才吞吞吐吐地道:「皇額娘,純皇貴妃薨了,為什麼我不像三哥那樣難過?」頓了頓,「人為什麼要死呢?」

    永璂開始思考人類從古至今,最深奧的問題之二----情感與生死----了。

    鍾茗聞言一愣,想了一想:「純皇貴妃是你三哥的生母,當然要更親近一點,」伸出手來,「你看,五根指頭,還要有長有短,看,中指最長、拇指最粗,小指細且短,但這並不代表小指就不重要、可以扔掉。雖然有不同,卻都不是可以輕易捨棄的。純皇貴妃和你皇阿瑪,是你三哥的拇指、食指,當然更重要,他更傷心。」

    情感與生死,本是沉重而深奧的話題,對八歲的永璂講鍾茗自己還糊裡糊塗的內容,鍾茗有些無處下手,只能試著用最形象的比喻。就算鍾茗自己清楚了,也未必能解釋得清楚,因為她的對象是個八歲的孩子。就像愛迪生問老師,為什麼母雞下蛋公雞不下,即使老師跟他講,這是基因染色體決定的,你確定他就能聽得懂?----在十九世紀的大環境下。

    永璂似懂非懂:「皇額娘和皇阿瑪是我的拇指、食指!」用力點頭。

    鍾茗索性把永璂拉到懷裡摟著:「至於生死……皇額娘也不大懂……」是真不懂,現在都不知道這幾年的經歷是不是南柯一夢,也不知道自己的本尊是生是死,是投胎還是還魂,「不過,人生一世,只要活著的時候覺得無愧就好了……唔,遺憾大概會有,畢竟,嗯,不可能事事如意,但總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還有什麼----呃,過好每一天,努力向上?其實吧,死不是一切的終結,還有可能是另一個新的開始,帶著無限好奇,投入到另一個世界裡也不壞,不用很害怕的,」自己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雖然還弄不清楚自己算不算死,「總之,只要自己活得踏實,努力創造美好的生活,就可以了!」

    永璂細細聽著,仍舊半懂不懂,不過看鐘茗的樣子,應該是說挺重要的話的,也用力地記。開導了永璂大半天,鍾茗才想起來問:「你怎麼突然問起這些來了?是因為純皇貴妃薨逝?」

    永璂搖搖頭:「一半兒,」抓抓腦袋,因為純皇貴妃薨逝,這些小輩兒暫時不能剃頭,永璂半光的腦袋長出了一點兒青茬兒,摸上去毛茸茸的,「就是覺得大家突然好奇怪……」和婉的喪禮,他只是露了個面兒,不同於純皇貴妃,喪事在宮裡都有大排場的,永璂的感受更深些。幾年前,五格格與十三阿哥夭折的時候,雖然也是親近的人,但是他還太小,不足以感受到其中的哀悼微妙,現在讀了點書,人長大了一點兒,開始迷惑了。

    「還有三哥,比四姐姐和六哥都傷心,哭得快撐不住了……」喃喃自語,永璋的可怕表現,也是刺激永璂幼小心思成熟的一大原因。

    鍾茗眉毛一跳:「你三哥?!」壞了!永璋這倒霉孩子!這回還不得「哀毀過禮」啊?他在喪事上跌過跟頭,這回死的又是親娘,更要把自己折騰得不成樣子了。純皇貴妃位份高,喪儀格外隆重,辦的時間也長,永璋就是本來沒事兒,也得被這好幾個月的折騰弄出點兒事來。本來可以不管的,可是純皇貴妃臨死前又鄭重託付過,鍾茗拍拍永璂的腦袋:「你多陪陪三哥去!」

    永璂點點頭:「三哥一定很難過。」

    留下鍾茗在坤寧宮裡苦思對策,既不能顯得霸道,不許人家兒子思念母親,也不能讓永璋在純皇貴妃的喪禮上累死!

    因純皇貴妃的喪事,上書房停課,永璂便有時間跑到純皇貴妃的靈前尋永璋。永璋果然還在,臉色灰敗透著青黃顏,眼睛都瘦得摳下去了,辮子裡透出幾道銀絲來,頭沒剃,鬍子也沒刮,整個人顯得落魄已極,行動已經需要兩個小太監扶著了。和嘉和永瑢都不敢很勸他,換個家庭環境,說了就說了,問題是永璋的經歷有點兒特殊,乾隆十三年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兩人只能暗自擔心。

    永璂先給兄姐打了個千兒,然後拜了一下純皇貴妃的靈位,這才尋永璋等人說話。永璋勉強一笑:「怎麼過來了?上書房不是停課了?有空兒陪皇額娘說話,逗小妹妹玩去罷。」久病床前無孝子,純貴妃的喪事時間拖得要長一點,眾人都是應個卯便罷,永璋也明白其中奧妙。

    永璂歪著頭看了永璋一下,伸出手來,開始扳指頭:「皇額娘說,嗯,對三哥來說,皇阿瑪和純皇貴妃是這個、這個,這些是其他人……對於我來說,這是皇額娘、這是皇阿瑪,這是老佛爺,嗯……」想一想,「我知道三哥難受,」小大人樣兒的嘆了口氣,「皇額娘這兩天也忙,沒空管我,我來陪陪三哥,」抓抓腦袋,繼續打比喻,把另一隻手也拿出來比劃了,「純皇貴妃是這個,但是,皇額娘說了,既然是自己身上長的,就不能不管不顧,」歪歪腦袋嘟嘟嘴,「總覺得有點兒對又有點兒不對,到底是哪裡不對了呢……」

    兄妹三人倒弄明白了,覺得這話應該是皇后特意通過永璂來說的。和嘉拉著永璂道:「永璂知道這些就很好了。」看來,皇后倒真像是把額娘生前的託付放在心上了。自嘲一笑,放不放在心上的,也沒什麼,額娘已經死了,自己兄妹三人,對任何人都不構成什麼威脅,本就不是別人的目標,皇后是不至於藏jian的。既然這樣,不如好好相處,況且,皇后一向對自己母子幾人並不刻薄。

    永瑢也正有此意,與和嘉的目光一碰,又散開了。只有永璋,腦袋還有點暈,這些天來他哭得太耗精神,沒有注意到弟弟妹妹的小動作。

    正在此時,鍾茗理順了思路來了。

    眾人見過禮,鍾茗先不讓他們起身,徑直走到永璋身前:「抬起頭來!!!」

    永璋昏沉沉抬起頭,鍾茗大吃一驚:「永璂說了我還不信,你居然哀毀致此麼?!」永璋年紀已長,對於皇帝的後宮當然要避嫌,鍾茗並不能常見他,聽永璂說永璋傷心之後,她是有心理準備來的,仍然不免被永璋的樣子給嚇了一跳,真真是『哀毀』了啊!

    鍾茗原打算看一下永璋的氣色然後再勸兩句的,現在直接拎起永璋的領子,一拎之下才覺驚心,永璋好歹是個大男人,鍾茗居然能把他拎了個半起。

    「你這是怎麼一回事?!!」鍾茗火了,「你就這麼不待見你額娘給你的身子麼?!在她的靈前這麼糟-蹋她的骨血?」

    永璋頭昏眼花,吶吶不成言。永瑢過繼出去了,不便多言,和嘉是女孩兒,忙為永璋分辯:「皇額娘,三哥是傷心額娘離世……」本來覺得皇后母子是有心人,現在又有點矛盾,一是希望有人能勸勸永璋,再來又對鍾茗的語氣有一點點的不滿。

    鍾茗對和嘉道:「你也由著他這樣麼?他身子弱,這大家都知道的!這麼下去怎麼成?!」看著永璋,「我知道你傷心,但是,你也要明白,你額娘最看重的是什麼!是你們!她既把你們托給了我,我就不能袖手旁觀!好了,都起來罷!」

    眾人坐定,鍾茗才緩聲道:「我長這麼大,只經過先帝殯天一回,你們覺得,那個時候皇上不難過麼?可是他挺過來了,因為他知道什麼樣的他才是先帝想看到的他,不是哀哀哭泣,而是振作奮發。我也是做人額娘的,我想我知道你們額娘的想法,即使我死了,也想自己的孩子過得好。」這倒是實話,說得眾人無語,唯永璂拽緊了鍾茗的袖子一臉緊張。

    鍾茗撫上永璂的背,感到永璂的小脊樑在掌下放鬆了,才道:「沒有不讓你們傷心,永璋,聖賢書你讀得比我多,總該知道什麼是『哀毀過禮』與『過猶不及』,你還年輕,好好過日子,才是你額娘願意看到的。」

    和嘉與永瑢面色和緩,永璋只是點頭並不說話,鍾茗覺得他還是心結難解,也難怪了,被乾隆恐嚇過的人,心理陰影挺重的,看來病根還是在乾隆那裡。鍾茗嘆了口氣:「和嘉看著你哥哥,讓他按頓吃飯、按點兒睡覺!」我還得找乾隆去!

    和嘉答應了:「皇額娘放心,女兒會照顧三哥的。」可一看永璋依舊沒精神的樣子,心裡嘆氣了,看向鍾茗的眼神里就帶了點乞求。鍾茗點點頭。

    帶著永璂出了靈堂,鍾茗就召來太醫,細細問了永璋最近平安脈的情況,形勢竟是很不好。太醫吞吞吐吐,鍾茗看得心煩,直接喝問:「給我個實話,再藏著掖著,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只與你算帳!」

    太醫這才說了實情----永璋衰弱已極,好生養著,或者能延數歲之命,再折騰下去,怕活不過今年了。說完,趴在地上不敢抬頭。

    鍾茗命太醫攜了脈方跟在鳳輦後面,一路帶到了養心殿。

    第91章 無標題之章

    養心殿裡,乾隆此時正閒,純皇貴妃薨了,他也不大好在此時猛翻牌子,連去逗香妃的次數都減少了。聽到小太監通報說皇后來了,乾隆有點兒詫異,養心殿這塊地方,哪怕是太后都不能經常出入的,皇后來這是有大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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