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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42:34 作者: 我想吃肉
然而,好日子沒過兩天,又出事兒了----和碩和婉公主薨逝。
乾隆焦頭爛額之餘,還要抽空去和婉喪儀上晃一圈兒。這個女兒是從弘晝家抱養來的,當然要生榮死哀,正值大比之時,皇帝也要在天下讀書人面前展現一下慈愛情懷。不但他去了,還帶著一串兒子去了。
三阿哥永璋、貝勒永瑢因純貴妃的病情加劇,心情本就不好,親臨喪儀看到滿目淒涼,念及正在生死掙扎的生母頗有兔死狐悲之感,四阿哥永珹素來老實,領著同母所出的八阿哥與十一阿哥,禮儀也很周全。十二阿哥永璂年紀最小,被乾隆領著,感受到乾隆的低氣壓,也悶悶蔫蔫的。
唯五阿哥永琪,一面傷心,還一面擔心著小燕子,因此顯得心不在焉。乾隆賜奠畢,抓著永璂的手往位子上坐去,一個眼風掃下去,各人表情收入眼底。永璋、永瑢的表現他很滿意,永珹、永璇、永瑆的表現還不錯,再看一下永璂也是一副難過的樣子。可永琪----居然是一副走坐不寧的樣子,如果不是相信自己的眼睛沒毛病,乾隆一定會覺得有個人站在他身邊,不停地拿棍子戳他,讓他不能平靜!既使是養女,和婉也是永琪名義上的姐姐,按血緣來算,和婉也是他堂姐,血緣極近。他心裡存了什麼樣的大事,讓他連和婉的喪禮都不能靜下心來哀慟一回?!
再想到永琪在真假格格事件中對待親妹妹紫薇的態度尚不及一個小燕子,覺得這個兒子對骨肉親情未免涼薄了些。握著永璂的手無意之間用力攥緊了,覺得手裡濕漉漉的,這才低下頭,永璂的小嫩手早被捏得紅紅白白的,一副強忍著要哭狀。永璂見乾隆低頭,連忙用另一隻小手抹抹眼睛:「我沒事兒。」乾隆歉意一笑,拍拍永璂的腦袋,心中陰霾更勝,如果永琪真的是涼薄之人,會如何對待異母嫡出的永璂?雍正繼位,天下傳得沸沸揚揚,無事還要有人編點話題,乾隆登基後就收了《大義覺迷錄》等書,以期制止這種八卦歪風,現在他實在不想自己身後再鬧出個什麼殘害手足的話題來給人說道了。
掃一眼靈堂,乾隆又泄氣了,剛才攢的那些狠勁兒仿佛不見了,所有的兒子都在這裡了,真沒什麼更出色的啊。可永琪----乾隆心裡矛盾萬分,他要是能有聖祖爺那麼多出色的兒子,該有多好啊!想罵就罵,想打就打,想關就關,不用考慮損耗問題。
從和婉的喪事上回宮,乾隆的心情就不是很好,連調戲一下含香的興趣都減退了不少。鍾茗猜測他應該是感傷女兒離世,大概還要悲哀一下兒女稀少什麼的,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去觸他的霉頭了。
果然,乾隆沒幾天又跑到永瑢的府邸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後悔平白把個兒子過繼了出去。鍾茗只作不知,密切關注著宮中諸人的動態,至於寶月樓方面,鍾茗是絕了主動招惹的心思,人家含香根本不在宮裡,鍾茗就是想怎麼樣怎麼樣也不可能扔下坤寧宮不住三不五時往海子那邊跑,當個鬥龍救公主的勇士或者是知心大姐什麼的。所以說,各人管好各人的事吧,誰也不是上帝,能為別人負責。含香是逃是留,是死是活,鍾茗都無能為力,她還有兒子要養、有女兒要教,有日子要過。含香已經是成年人了,民事刑事責任,她都能自己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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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果然不太平,孝賢皇后的忌日過了沒幾天和婉薨了,和婉全套喪儀沒做完,又報純貴妃不行了。純貴妃的病拖了一天又一天,這次是真的回天乏術了。乾隆拿出反賊的嚴謹態度,細細審問了一回太醫,得到了結論----純貴妃這回是真的要死了。棺材是早就備好的,一應東西都是全的。乾隆這才下定了決心,顧不得和婉剛薨,趕緊冊封純貴妃為皇貴妃。消息傳來,所有人都知道,純貴妃這回晉了皇貴妃是不死都不行了。
乾隆朝冊封皇貴妃的禮儀尤其繁瑣,不同於一般宮妃晉位。還是乾隆十三年的時候,孝賢皇后崩,後宮需有人主事,乾隆冊烏拉那拉氏為皇貴妃,權掌六宮。為了面子好看,定皇妃攝六宮事,體制宜崇,祭告如冊中宮儀。次日朝皇太后,拜跪甬路左旁。純貴妃一個重病之人,大禮服加身,走完了全套複雜的儀程,當時就累得幾乎昏死過去。
看著純皇貴妃如此受罪,她所生的兩兒一女心裡百感交集,晉位是好事,可晉了皇貴妃八成是死期將近的緣故了,不免又是一陣傷心。
乾隆很想借著冊封純貴妃的機會把含香也一併冊封了,然而會試馬上就要放榜了,他還得去處理一下接下來的殿試事宜。冊封純皇貴妃又有一點死囚吃最後一頓好飯的意思,有些不吉利,便錯開了日子。乾隆還有個小心思,他想讓阿里和卓在京中多留幾天,勸一下含香,讓她乖一點,同時也讓阿里和卓看一看大清人才濟濟,欣欣向榮,回去以後也好宣傳一下,鎮住不安份的人。有了這樣的想法,乾隆命相關部門用心準備,重挑個日子冊封含香。內務府幹的就是這個,當然用心,禮部就不同了。
樂克有點兒窩火,在他看來,論才大典可比冊封個妃子重要得多。純皇貴妃也就罷了,好歹生兒育女,三阿哥又是乾隆僅存諸子中最年長者,她又快死了,為她忙碌一點還說得過去。含香一歸順之人,即使為了籠絡回部起見,也不能為她耽誤了大比。含香入京的陣仗,樂克是見過的,一路招搖而來,轎子只有個頂兒,幾層紗能擋住什麼?都讓圍觀的給看遍了,深覺得到底是邊垂女子不識禮數真是不夠端莊,加上乾隆前些時候得空就去逗弄人家,樂克把錯歸到乾隆和含香兩個人的頭上了,對含香更沒什麼好感了。
有什麼好準備的啊,禮部最重要的事項就是擬些好聽的字眼準備著,皇上覺得哪個字好,就挑出來用作妃子的封號罷了。這麼多年,冊了那麼多的人,糙稿一張一張的,隨便抽一張謄抄一下交上就不就行了?因不是御史,樂克不那麼愣頭青地上摺子了,在回乾隆話的時候,很直接地道:「奴才是禮部尚書,今年是大比之年,春闈在即,殿試將至,奴才委實不敢誤此大事!皇上所命之事,是禮部所轄不假,然望皇上以選才為重,勿念後宮!奴才請轉交有司,此事非禮部尚書此時所當為!」一甩手,他丟給底下人去辦了。當然他也沒忘盡職地提醒乾隆,好皇帝是不應該總想著美女的。
乾隆咽咽唾沫,不好硬與樂克爭辯,生怕他再弄出個什麼奏章來讓自己在天下讀書人面前丟臉。想想樂克是個死板的人,估計對含香的身份有意見,與其讓他接手有怠慢的嫌疑,不如找個會奉承上意的人來辦。乾隆這麼安慰完了自己,努力忘掉被樂克暗示重色誤事的不快,指了樂克的手下準備含香晉封事。
等樂克忙完了會試,準備完了殿試,把一堆新鮮出爐的國家棟樑送到殿上讓乾隆考。等乾隆點出了三甲、排完了次序,三甲遊街,晉見,再授職,各歸各位,已經到了四月了。乾隆看著自己欽點出的一堆人才,聽著了阿里和卓的稱讚與羨慕,龍心大悅。看到阿里和卓的欲言又止,會心一笑,次日就封了含香為「香妃」。正事忙完了,他又有空跟漂亮姑娘繼續磨了。
乾隆要封含香,該有的禮節還是要做的,這便犯了難----含香一直著維族的服飾,而正常的冊封禮當著正式的妃這一級的禮服。乾隆不想委屈含香,又拗不過老佛爺心中不喜,還是阿里和卓乖覺,讓女兒換上了禮服去行禮這才把事情給圓了過去。
冊封妃子的金冊,乃是滿、漢雙文並書,樂克對含香不感冒,這陣子一直有正事要忙,就不愛搭理這事兒,然而心裡總覺得有什麼事兒不對勁兒,仿佛與含香有關的事情總要出點兒紕漏似的。麻煩果然來了,等冊文傳到耳朵里,樂克這才著急了。有清一代,后妃的諡號、徽號、封號,無不取吉祥美好的字眼兒,用的是諸如----惠宜仁靜宣嫻端慎懿莊穆淑哲恭安純德順一類的「美德」之稱,贊的是「德」而非「貌」,以示皇帝正派,從無「香」這樣聽起來如此香艷的封號。皇帝,你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小老婆聞起來香嗎?皇帝,你居然又墮落了!叫「麗」妃也比「香」妃好聽啊!你已經從誇讚人家臉蛋到誇讚人家身體了嗎?太猥瑣了!沒品的暴發戶才這樣炫耀侍婢的----正經人家裡稍有身份的妾都不能被拿來這樣說,你是皇帝,要首重德行啊!就算是藩邦來的,你也應該大度一點,正派一點,不帶這樣作弄人家女兒的!
然而滋事體大,又本是禮部的差使,樂克恨得把手下招過來一頓狗血淋頭,這才拎著辦事的人跑到乾隆跟前請罪。辦事的人也冤枉,最後定稿的是乾隆,他們擬的一堆好字乾隆一個沒挑,直接寫了個「香」字,他們好想死!可乾隆在興頭上,他們沒有頂頭上司樂克那樣的膽子去批逆鱗,只能忍了。
乾隆傻眼了,真是個香艷的封號啊,乾隆已經不敢想像民間會有什麼樣詭異的傳說流傳出來了。想罵樂克多事,樂克一付忠臣狀,自認失察,甘願受罰。乾隆習慣性地跳過懲罰忠臣、純臣樂克這一環節,開始懊悔自己自己腦袋發熱選了這個字!
可寶冊已經鑄好頒下了,再改就更招人眼了。乾隆此刻只盼著阿里和卓是藩臣,滿、漢之文不精通才好。又琢磨著過些日子尋個由頭給含香晉位,順便改了這個香艷的稱呼,掩蓋了自己曾經語文不過關的糗事。
含香的封號讀出來,鍾茗有一種「果然是這樣」的感覺。紫薇卻是心下納罕,小聲問晴兒:「這個封號怎麼如此怪異呢?宮中主位的名諱,即使是單字仍要避諱的啊!」
晴兒愣了愣:「禮部這是怎麼了啊?只有貴人、答應、常在三級,或取姓後綴品級來稱呼,或取名字的一個字綴上品級來稱呼,萬沒有妃位或者以上的娘娘的名諱可以被拿出來當封號,任憑誰的嘴裡都能念叨的道理。」
兩人一嘀咕,老佛爺與鍾茗才反應過來,老佛爺是由著乾隆寵含香,隨他折騰,並不管束,沒有發現這一點。鍾茗是不願無事獻殷勤,給人非jian即盜的錯覺,又因對「香妃」這一稱呼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也沒覺得彆扭。
大眼瞪小眼,皇帝,你真是不爭氣!
阿里和卓沒功夫挑乾隆的不是,見含香被冊封,地位還不低,放下心頭大石,向乾隆辭行,乾隆一樂,許了含香去送他。同時還冊封了阿里和卓,承認其地位,連同先期進京輸誠、目前定居京中的阿里和卓的兄弟,也封了台吉之號。永琪一直接手的接待工作,不免打點起精神,希圖讓乾隆滿意,繼而答應他的請求,放出小燕子。乾隆不欲把永琪的事情弄得人盡皆知,看在永琪與阿里和卓相處還算不錯的份上,耐著性子讓永琪把最後一點工作做好,完事之後把永琪拎回來再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