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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42:34 作者: 我想吃肉
進了東暖閣,乾隆先聲奪人,罵起了碩王府:「一窩子的混帳行子!平白牽連人!」
傅恆也跪下請罪。
「可有出了五服的親戚管得著別人家的逆子的?又或者,大清朝的一等公管得著親王、郡王的家事?!」鍾茗說得極慡脆,「這很與大學士不相干!我竟不知,大學士要為個逆子向我認的什麼不是!」復轉臉對乾隆道,「只是這般逆子,實是聞所未聞,皇上,還是再勞累一下兒,把事情按下去吧,讓他們再弄下去,朝廷的臉面就要沒了!」
傅恆跪在地上,頭碰到地毯上,並不抬頭,口裡只是謝罪而已。他已明白,皇后這是為和寧公主著想,不欲讓人知道這皓禎曾入選過額駙,想息事寧人,可又恨極了這個人,想重罰他。
乾隆心裡也清楚,皇后現在的心態挺好猜的,於是開口道:「碩王府很不像話,正是該認真教訓了。傅恆也別老是跪著了,起來吧!賜座!」
高無庸一直眼觀鼻、鼻觀心地抄手侍立旁裝雕塑,此時倒是靈動,上前攙起了傅恆,又搬了個繡墩來。傅恆謝過恩,斜簽著身子坐下了。
鍾茗道:「論理,處置碩王府的事情算是國事,不該我說話,只是,皇上,再讓他們蹦躂,或有人說出什麼此人曾是准額駙之類的話,兩個丫頭以後就不用做人了!悄沒聲兒的把這群鬧心的處置了從人前消失,也就罷了,萬不可鬧大呢。」
傅恆心裡一緊,旋即又放下心來。只聽乾隆道:「正是這個道理!偏這還不能明詔天下!只能----」看著傅恆。
傅恆忙起身道:「此等目無綱紀倫常的畜牲,正是留不得!」他也是盤算過了,皓禎這個東西真真可惡,為了個外室歌女居然對自己的生母惡言相向還把母親給氣暈了,這是忤逆!殺了都不算什麼的,拋出一個皓禎,岳禮還有個庶子,也不算絕後了。如果這樣能消了皇后的怨氣,也是很划算的----說穿了目無君父的皓禎讓傅恆這個同姓長輩極度厭惡了,已經不想保他了。單是風流罪過,也還能容忍,改好了照樣是個好孩子,可這忤逆卻非同小可,出了逆子家族名聲也不好,偏偏這事還被當事人自己鬧得沸沸揚揚,壓都壓不下來!
乾隆看看傅恆的臉色不似作偽,想了一回道:「既如此,他是忤逆,其母……大約是不會首告他的,朕不能當作不知道,發往烏里雅蘇台效力罷!岳禮,降為貝子!令其庶子皓祥為世子!那個歌女……」乾隆覺得堂堂皇帝跟個歌女死磕太掉份兒了,可心裡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雖然瞧不上皓禎了,可一想到這個曾經的女婿候選人跟個歌女有糾纏,乾隆還是不是滋味,一時有些猶豫。
「她不是賣身葬父的麼?奴婢伺候主子,倒也罷了,只是這皓禎實在可惡!居然一面應付皇家,一面與孝女暗通曲款!」鍾茗還是勸了一句,白吟霜也算倒霉了,好好一個格格被弄成個歌女,無依無靠的時候身邊出現個皓禎,想抓住的心態自然可以理解。最可恨的還是那個滿腦子豆腐渣的混帳男人!
「哼!奴婢伺候主子?!伺候?伺候也分很多種!不能因她死了爹就不伺候主子了,自可伺候主子吃喝,可沒有伺候到主子床上的!朕也不心疼三尺布!索性就賞了她!」乾隆一臉猙獰,用詞也不文雅了起來。
「一個賣唱丫頭,還不是世子貝勒要怎麼著就怎麼著麼?不然,您要她怎麼活下去?」鍾茗聽了這樣的懲罰,心裡靜了下來,至少這個皓禎是要活受罪了,直接讓他死可真便宜了他,蘭馨現在沒事兒,可不把他的面子全抹沒了,哪家女兒嫁給他不是祖宗十八代缺了德的報應?得弄得這傢伙沒人嫁才好!鍾茗把責任偏往皓禎身上推。
「不會活?不會活還不會死麼?!她爹為了她的清白叫多隆給打死了,轉眼她就跑到皓禎床上去了!她爹可真是白死了!」
這也是個有閨女的人啊!而且身份還是閨女的爹。
鍾茗不說話了,還能怎麼著啊?她穿過來才知道,奴婢身份之不自由,死了爹媽差還是得照當。對白吟霜的厭惡倒是減了幾分,不管怎麼說,她都沒啥選擇權的,所以說,皓禎才是最可恨的!可乾隆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以皓禎之假清高,吟霜若沒有些暗示,皓禎估計還真能把她當仙子供個幾年,到時候她孝期也過了,弄進府去身份也更體面,豈不更好?衡量了一下,鍾茗決定不要跟乾隆爭了,爭毛爭啊?為了不自愛的白吟霜跟乾隆爭?我又不是聖母!就算乾隆死了,我也是「母后」皇太后!跟聖母倆字沒關係!
傅恆已經打定主意要舍了皓禎保岳禮全家平安了,至於白吟霜,出現這種事情的時候,時人多半都會把錯兒歸到那個「禍水」頭上的。只他與乾隆一樣,覺得皇后到底是個女人,還是更偏向女子一些,居然一個勁兒的說皓禎的壞話。又一想,這回選額駙的,是皇后的養女啊!這皇后絕對是心裡恨到了極點了,更是下定決心把皓禎拋出去以消皇后之怒----鍾茗不願惹上富察家,傅恆也不想跟皇后結怨。
沒人有異議,事情就這麼定了,因為前頭已經鬧了一場,用的是皓禎不守禮法的名頭,乾隆此番另有一種計較----要用「不守人倫禮法」的幌子掩了皓禎「算計皇室」的事兒。故而是下了明旨,有意鬧大一點,讓大家忘了他曾是額駙候選人的事兒----雖然乾隆從未對外說明這是選額駙,到底自己心裡還是有些狐疑猜忌,怕人猜到些什麼----當然有人猜到乾隆連番動作是要挑女婿了但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自然不會有人說破,有點掩耳盜鈴,非要做點什麼覺得能把真相給掩了,乾隆也就安心了。同時暗嘆,以後額駙的事兒定要暗中考較,不能弄得這麼顯眼了,免得不好收拾。
天大的事兒,一床被掩了,大家都還要體體面面地過日子呢。悄沒聲兒的把這事兒抹平了,以後有了新鮮事兒,便少有人會翻舊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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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想息事寧人,可不代表沒有鬧的。乾隆真沒想到,這世上還有給臉不要、比他還能折騰的人!
因發的是明旨,碩王府變成了碩貝子府,闔府上下出來接旨,岳禮當時就愣了,雪如臉色鐵青、兩眼發直癱坐在地,皓禎一臉的不可置信,唯一高興的大概就是皓祥了,只是他阿瑪的情形不太對勁,他也不敢動,只有低著頭悶樂,翩翩倒是一臉的擔憂。
高無庸一臉的百無聊賴:「貝子爺,領旨謝恩吧!」
岳禮還沒反映過來,自己幾日之間就已經連降了三級了,被侍衛們戳了一下兒,才醒過神來叩頭謝恩。
高無庸哼了一聲,呶呶嘴,小太監託了個漆盤上前裡面看著是塊白布。高無庸不再說話一甩袖子,正想走呢,他不想再跟這家人打交道了,因為他們,皇帝皇后心情不好,這幾天侍候的人都是膽戰心驚的,日子不好過得很!
高無庸還沒走兩步,就聽到耳後風響,一扭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雙極有力的手狠狠攥住雙肩拼命搖晃:「這是假的對不對?!皇上怎麼能殺吟霜?!怎麼可以?!」
高無庸眼前看到的是一張放大了的扭曲了的雙眼圓瞪、鼻孔大張、嘴巴張大得占據了半張臉的面孔,臉上粘著這張大嘴裡噴出來的唾沫星子,好在他也是見過世面的,還沒被嚇死,可腦子一時也轉不過彎兒來了。眾人一陣呆愣,小太監傻了,好在貝子府的人近日常見這位爺發瘋,倒還鎮定,當下皓祥喝道:「都傻站著幹什麼?!還不快拉開他!」一時七手八腳,把狀似癲狂的皓禎從高無庸身上給扯了下來。
鬧了這一出,大家的腦袋總算恢復了正常。岳禮喝命把皓禎拉下去,雪如給高無庸陪不是,一面使眼色讓底下人再添上一盤子的金銀之類。高無庸一抹臉:「不用忙了!奴才算是見識到了!皇上可是命庶人皓禎儘快動身呢!府上快著人與奴才一起去令郎的外宅罷!」
雪如忙好說歹說,請一行人入內喝茶,高無庸瞥了眼金銀,不太樂意地點頭了:「可快著點兒,奴才還要等著向皇上復旨呢。」岳禮陪笑,又命再拿一盤子金銀來,高無庸這才挪動了腳步。
岳禮深吸一口氣瞪雪如,冷笑道:「你教的好兒子!知道那個賤人住哪裡麼?速去!皇上不想讓事情鬧大,這是在保咱們家!你最好弄清楚了!再敢鬧得滿城盡知,你也不用回來了!」
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皓禎被廢為庶人,到底是嫡福晉的兒子,且二十年來的習慣還在,侍衛雖知日後的主人該是皓祥,對他也不至於太無禮,因無看管的命令,也沒有捆綁他,只把他送回自己的院子一關院門便罷。因這一點疏漏讓皓禎又溜了出來,跑到帽兒胡同欲與白吟霜遠走高飛。
雪如打點動身,拉車套馬點隨從,跟著高無庸一路趕到帽兒胡同的時候正遇上收拾完細軟出門兒的逃命鴛鴦!本來皓禎常偷著出門兒,一路都有安排的,騎著暗藏下的馬,很快就到了四合院白吟霜的住處,一把拉住白吟霜要走。白吟霜到底是有生活經驗的人:「到底得收拾點兒細軟再走,不然,以後怎麼生活呢?」這一收拾就耽誤了。
皓禎一看雪如來了,眼都紅了!
要說皓禎還是有一點武藝的,死命護著白吟霜不讓絞她,一面罵雪如的隨從:「狗奴才,誰給你們的膽子!」
雪如恨不得立時窩心腳踹死了白吟霜,恨聲道:「我給的!都給我動手!」
還是打不動,隨從還是對皓禎有些忌憚的,皓禎卻是全力出手。高無庸不耐煩了,對著宮裡出來的人道:「還不快上!機靈點兒啊!再鬧大了,傳到皇上耳朵里,大伙兒一塊兒玩兒完!」
皓禎眼裡眾生平等,管你宮裡府里的,只要跟白吟霜作對的,照打不誤!他身邊兒還有香綺、小寇子之類的人,皆是眼裡唯有皓禎吟霜全無別人的,場面亂七八糟。
違母命、傷欽差、視聖旨如無物!
高無庸在混戰中也被擦著了臉,打人別打臉啊!太監也要面子啊!高無庸火了,巡防的官兵也來了,差使沒辦好,還讓人看了笑話,高無庸更羞憤了。太監的心理總是微妙的,高無庸冷笑了一聲,對著已經被捆了結實的皓禎等人道:「既然您有意見,奴才這就回了皇上去。」保管讓你罪加一等,爺是你能打得的麼?!
乾隆一準兒生氣了!他這會兒正在有點兒安慰地跟鍾茗說話呢!小太監一串一串的往坤寧宮裡送東西,是預備下給鍾茗過年賞人用的東西。皇后的年例雖然不算少,可皇后的用項也多,只要這皇后不是太沒地位,年節時內務府都會準備給皇后賞人用的東西,只是今天的東西格外的多,各式如意一百二十柄、各式金銀錁子各千錠、還有嶄新的乾隆制錢、一口袋足有二十斤重的金瓜子兒、宮緞、彩緞若干、數匣上好的寶石珍珠玳瑁一類、御製新書數套、文房四寶、繡品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