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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37:08 作者: 三日成晶
小護士走後楊春風又迷迷糊糊的睡了,夢裡模糊的影像,突然間就鮮明了起來,她夢見一個古代的女子,那女子是個公主,她有一個駙馬,是個痴兒,可兩人生活卻比尋常夫妻生活還要讓人羨慕,兩人相親相愛從青春到年過四十,她的駙馬在四十歲之後,開始逐漸不認得人,那症狀顯然就是現代的阿茨海默症。
公主經常整夜整天的守著人,雖然是痴兒駙馬經常性的會把她忘了,卻對她的親近從來沒有排斥過。
即便是每天清晨,她都要絞盡腦汁的讓她的痴兒駙馬重新認識她,楊春風卻一絲一毫都沒感受到公主的傷心,甚至會覺得特別的浪漫,因為他的痴兒駙馬,每一次天都會重新接受她,讓她親近,甚至主動親近她。
就像是無論重來的多少次,她們都會第一時間愛上彼此。
患病四年後,痴兒駙馬不再到處亂跑,唐唐一個公主每天照顧小孩子一樣給她的駙馬收拾屎尿,卻滿臉的幸福。
患病七年後,駙馬油盡燈枯,公主在駙馬去世那晚,喝了鶴頂紅,緊緊抱著她的駙馬,兩人如願以償死在了一處。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楊春風睜開眼,溫熱的晶瑩自眼角大顆大顆的溢出沒入鬢邊,所有的記憶回歸原位,她不是做夢,那不是夢。
楊春風慢慢的坐起身,蜷起膝蓋緊緊的抱住自己,從小聲的啜泣,漸漸變成的嚎啕大哭,死都死了,為什麼還要讓她活過來,她的小傻子不見了,黃泉路上,沒有她的相伴,萬一被惡鬼欺負了可怎麼辦……
「哎呀!你怎麼搞的!」小護士忙去拽楊春風的手,整個手臂因為滾針,已經腫成了兩個大,楊春風卻完全失去了知覺一般,哭的整個人都要痙攣。
不過楊春風的哭聲,很快被拉帘子的對床傳來的哭聲給蓋過去了,一個爺們聲音尖銳無比,簡直嚎出了次聲波,聽在耳朵里,有肝腸寸斷精神錯亂的感覺,連正傷心欲絕的楊春風,都被嚎的顧不得流淚,改成捂耳朵。
「啊~~~我的弟弟啊嗚嗚嗚~哈哈哈哈~~~呵呵呵~~~啊啊啊~~~嗚嗚嗚嗚~~~你終於醒了啦嚶嚶嚶……」
小護士被這魔幻的哭聲弄的一個激靈,而後氣勢洶洶的三步並做兩步,上前一把拉開了對面的帘子,一個後背印著速達快遞logo的男青年,趴在一個垂頭靠著床僵愣的蒼白少年腿上,哭的大鼻涕流過了黃浦江,嚎的幾乎拿出去能秒殺千軍萬馬。
「啊~~~~~~兩年了~~嗚嗚嗚嗚~~~~呵呵呵呵~~~~~你再不醒,哥老婆本都得拿出來給你交住院費了~~~哈哈哈哈」
少年卻對抱著他大腿痛哭流涕的人絲毫沒有反應,只是垂著頭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掃下了一排細密的陰影,蒼白的唇微微抿著,好像眼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傷心被強勢打斷了,由於那速達快遞的logo實在是太熟悉,青年又哭的實在太魔性,楊春風也尋著聲音掃了一眼,卻一眼轉回來後僵住了全身,在小護士「媽呀!那個住院兩年的植物人醒了!」的尖叫里,又咔噠咔噠的把脖子和眼球轉了回去。
如遭九天玄雷三百六十度托馬斯全旋轟炸。
楊春風光速掀開被子下了地,由於身體還沒能因為輸幾袋子營養液,就恢復正常,所以直接就迎面摔在地上。
護士要來扶她,楊春風卻掙扎著把人甩來,真的是連滾帶爬的到了對床,才扶著床尾站了起來,看清了少年的面容之後,楊春風「嗷!」的一嗓子不似人聲,不知道從哪裡爆發出的力氣,順著床尾就爬上了床,爬到正發愣的少年身上,隔著被子騎在人的大腿上,抖著手扳過人的臉。
「啊~~~~~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嗚嗚嗚嗚嗚」這回換成楊春風臉哭帶笑仿佛精神分裂,眼淚斷了線一樣往少年迷茫的臉上砸,嘴唇幾動,卻都哽咽失聲,最後顫抖著唇要去親人的時候,被身旁的青年一把給薅了下來。
由於楊春風的舉動實在太突然,青年怔愣了半天才反應過勁,他弟弟植物人兩年才醒過來,他摸一下都怕給摸昏過去,哪來的瘋娘們……
「你他媽的……楊春風?!」快遞小哥抓著被他拽地下,還手緊緊抓著他弟弟的袖子不肯鬆手的人,先是楞了一下,隨即更火大,「你他媽的什麼毛病!你鬆開我弟弟!」
快遞小哥憤憤的將楊春風猛的甩出去,「知道你精神不正常我就不應該送你來醫院,應該送去精神病院!」
「哐當!」楊春風被甩到旁邊家屬放東西的備品柜上,被一把插在上頭的鑰匙,刮破了額頭,細細的血線流下來,楊春風隨手抹了一把,頭昏的站不起來卻執著的還往少年的旁邊爬,這次不哭了,卻是神經病一樣嘟嘟囔囔。
「茴香肉丸子,杏肉蜜餞、糯米小蒸糕、醬汁肉……」楊春風爬到床邊,跪在地上抓著青年的手往自己臉上按,血和淚一起順著臉上往下流,「紅豆眼,化蝶青蟲、琉璃金絲簪花、跟阿姐回家,阿姐陪你玩啊……啊……嗚嗚嗚……」
由於楊春風的狀態實在是太瘋狂,快遞小哥已經不小心把人的腦袋打壞了,並且楊春風沒再企圖往上爬,就也沒再動手卻拽人,而是虎著臉吼正在發愣的小護士「還不找大夫!我弟弟醒了,還有給她……」快遞小哥憤憤道,「給她打兩針鎮定劑!」
小護士「啊!」的一聲想起她不應該光顧著看熱鬧,一溜煙的顛去找大夫,一個植物人醒了,一個營養不良的瘋了。
快遞小哥又試圖去拽楊春風,楊春風猙獰的甩開人,瘋子一樣的抓著床上少年的手,」華宇,我是阿姐啊……我是阿姐啊!」
「楊春風你是怎麼知道我弟弟名字的?」快遞小哥愣了下,隨即又想起床尾都會寫著病人的名字,無語的去拽楊春風,「你快起來吧,你說什麼我都聽不懂,我弟弟他更聽不懂……他腦子不好使。」
楊春風卻是不管,只瘋了一樣的嘟囔一堆誰也聽不懂的話,床上的少年被楊春風抓著的手糊滿了血和眼淚,眼睫卻不再下垂,而是定在又哭又笑的楊春風臉上,迷茫的看著人。
大夫終於趕過來了,睡了兩年的植物人甦醒,對於這個不大的醫院來說,是件很大的事了,楊春風被兩個人拽著往後拖,起先還抓著少年不鬆口,後來害怕把少年拽疼,就鬆了手,卻是抓著病床欄杆,大哭大喊,說什麼也不鬆開。
「是我啊!是阿姐!我是阿姐啊……」
見人實在是不鬆手,醫生只能先擼了人的胳膊,按著給打了鎮定劑。
楊春風眼皮漸沉,仍舊哭著把手別在了欄杆上,晃了晃發暈的腦袋,「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寶貝兒,我是阿姐啊……」
楊春風被拽著拖行,嘴裡喃喃眼淚橫流,「阿姐……愛你啊……」
楊春風說到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時候,床上的少年就不再是一副迷茫的樣子,而變成了焦急,但是他許久未動的身體,動一下十分的艱難吃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也只是從床上摔到了地上,清瘦的額角青筋暴起,咬著牙,一點點用胳膊肘向楊春風的方向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