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師傅的託付

2023-09-30 14:36:39 作者: 瘦馬病書生
    ()」

    村長在宋小言上學的事情上出了大力氣的,如今宋小言上得了學了,自然得他親自去告訴。但他也不是沒有自己的小心思,據他觀察這小姑娘的嘴靈的很,他想向宋小言討個福氣。

    於是,他趁著趙建英不注意,就偷偷問宋小言:「小言啊……」

    話音剛落,宋小言就像知道他想問什麼似的,笑眯眯地說道:「村長爺爺,上回我夢見兩個小姑娘鑽進嬸嬸肚子裡了。」

    「真的?」村長兩眼放光。

    他的大兒子和大兒媳結婚好些年了,兩人眼見著要奔四了,可大兒媳的肚子就是沒動靜。

    直到前段時間,他起夜無意間聽到陰差的對話,才知道兒子兒媳要不上孩子的原因。

    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來了,還是一來兩個!

    宋小言點點頭:「比真金還真!」

    宋昌來那個高興的呀:「明個兒讓你叔和你嬸送你上學!」

    第二天一大早,宋小言跟著村長家的大兒子和大兒媳去鎮裡上學。

    同樣大清早起來的張富強,也睡眼惺忪地上了最早的去龍溪鎮的中巴車。

    等到了鎮子裡時,太陽已經完全爬上天空了。

    頂著熱辣的陽光,張富強在鎮子裡的高中附近,找到了局長口中的那家王記麻油雞。

    好不容易敲開門,一個身上穿著白背心大褲衩,腳踏人字拖的謝頂中年男人打著哈欠開了門,倚在門框上看了張富強一眼:「來的這麼早?」

    雖然這人長得磕磣了一些,但張富強心中的敬意絲毫沒有減弱。

    有句話叫大隱隱於市,連局長都這麼恭敬的人,一定是退休下來的刑偵專家。單看這一手做麻油雞的功夫,以前還可能當過法醫。

    張富強連忙道:「我們局長讓我來接您。」

    「哦……」中年男人擺了下手,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來,懶懶地說道,「我不去了。」

    「您不去怎麼行?」張富強急了,要是他請不到人,局長一定會殺了他的。

    中年男人道:「那個老小子手下怎麼會出了你這麼個憨貨?我是不去,但我給你找了另外一個人。」

    「誰?他有您厲害嗎?」張富強連忙追問。

    這一問倒把中年男人問笑了,他也沒回答張富強的話,而是朝張富強背後努了努嘴:「吶,來了!」

    張富強一回頭,就看見一個少年上身穿著件白襯衫,下身穿了件紅色校褲,雙手插在口袋裡,一搖一擺地走過來。

    這不是上回在宋小言家裡的小道長嗎?

    褚和光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和張富強這麼有緣,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是你?!」兩人同時問道。

    「既然你們兩個認識就好辦了。」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少年,討好地笑道,「和光師叔祖,您就和這位小張同志走一趟吧。」

    南安市。

    自從老楊跳樓當場死亡之後,宋衛國一家就異常倒霉。

    先是服裝廠車間裡做了不少廢品,他身為生產科長,就去找了那個員工,要對方當場演示給他看。結果,小伙子居然當著自己的面違規操作,手被卷進了機器里。

    要不是送去救治的及時,說不定連命都沒有了。

    而廠里的業務員拿回扣這事早已經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可李巧芬這一回卻栽了,一家供應商回扣給的少了,單子她壓著沒給過。沒想到,那人居然直接撕破臉皮,到廠長面前告了狀。

    原本順風順水了十幾年的夫妻兩人,像是好運一下用完了,就連喝口冷水都塞牙。

    直到宋小琴上學的路上,莫名其妙摔了一跤,差點被疾馳而過的大貨車碾了。一家人再也無法忍受,請了個神婆回來做法事。

    褚和光和張富強到樓底下的時候,神婆正在開壇作法,看著把式倒是有模有樣。

    褚和光看了一眼,說道:「走,帶我去跳樓那人的家裡看看。」

    張富強領著褚和光到老楊住著的單間,一打開房門一股濕冷撲面而來。有點像鄉下那種幾十年房齡的,土木結構的老房子裡獨有的味道。

    如果不是張富強前幾天才來過,他都要以為自己走錯地方了。

    「是不是樓上漏水了,怎麼一股子霉味?」屋子裡很暗,就算大白天的太陽也照不進來,張富強摸到門邊的開關,「啪」地下開了燈。

    這一開燈不要緊,褚和光總算看見黑暗的角落裡站著一個穿黑色唐裝的老太太,還有一個摔得滿頭血的中年男人,正面無表情地盯著兩人看。

    被怨氣這麼重的鬼魂跟著,也難怪那家人一直走霉運。

    「不是漏水了,是陰氣太重,重到讓你聞到了而已。」褚和光眸子裡閃過一絲金光,若無其事地打量起房間的角角落落,忽然眯了眯眼睛,「牆上的字也是他寫的?」

    ——老天爺,你要為什麼拋棄我?

    ——與其這樣活著,還不如做一隻狗。

    「啊,對……」張富強是個新警察,顯然還沒適應這些事情。他抬頭看了一眼牆上歪歪扭扭,卻透漏著瘋狂和絕望的句子,有點失落地點點頭。

    褚和光道:「行了,你就別傷感了。有漏皆苦,人生來就是受苦的,只不過有些人比較倒霉而已。」

    「你不是道士嗎?」張富強吃驚。

    褚和光白了他一眼:「你沒聽過佛道儒一家親?」

    張富強道:「……還真沒聽過。」

    褚和光懶得理他,狀似無意地掃了老楊一眼:「論理說,以這棟宿舍樓的格局,早該出事情了,一直平平安安到現在才奇怪呢。」

    張富強開窗給房間通風:「我聽局裡的人說,幾十年前和日國打仗的時候,這片原來是個槍斃人的地方。後來,服裝廠要建宿舍,政府就批了這塊地。說是服裝廠年輕小伙子多,借陽氣鎮一鎮。」

    「你說的對,是該找陽氣旺的小伙子鎮鎮。」褚和光勾了勾嘴角,問道,「那你還愣著幹什麼?幫忙把他們抓起來啊。」

    「可局裡沒給我逮捕證啊!」張富強以為他說的是樓下的神婆。

    最要緊的是,他來到局裡之後,還沒親手抓過人,實在有點緊張。

    「再說了,用什麼理由逮捕他們?宣揚封建迷信,還是非法集會?」

    「哦,抱歉,忘了你看不見了。」褚和光挑了挑眉,不知弄了什麼東西,往張富強眼皮上一抹,「現在看到沒?」

    「臥臥臥……槽!」張富強一眨眼,就看見原本沒人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個老太太和一個中年男人。

    老太太也就算了,可那個中年男人不就是上次跳樓的老楊?

    他躲在褚和光身後,只露出一個腦袋:「那、那什麼,我可以就看看不動手嗎?」

    話音落下,褚和光扔給他一條紅繩。

    張富強顫抖著,把兩隻鬼綁了起來。

    在他們的劇烈掙扎中,褚和光用一個布袋子照頭兜下,輕而易舉地就把他們收服了。

    張富強脫了力,一屁股坐在地上。

    褚和光驚奇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膽子還挺大,一般人第一次看見這個,嚇得站都站不起來。」

    張富強可憐巴巴地看著褚和光:「有多餘的褲子嗎?」

    兩人下樓時神婆的法事已經做完了。

    她神神叨叨地念了會兒經,忽然睜開眼睛說道:「之前樓里沒出事,是因為有個高人在這裡鎮守著。現在高人離開了,跳樓之人的怨氣又衝破了高人留下的封印,所以才一直出怪事!」

    宋衛國和李巧芬從她手裡接過一捧爐灰,又敬又怕地問道:「那他們應該不會在纏著我們了吧?」

    「放心,我已經做法把霉運驅走了,以後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神婆笑起來滿臉的褶子。

    樓里剩下的人依次領了爐灰,都虔誠地捧著爐灰回家去了。

    「裝神弄鬼,明明是因為……」褚和光說到一半,想起張富強還在身邊,乾脆閉口不言。

    張富強沒聽到他的話,說道:「看到剛才那對夫妻了沒有,他們就是宋小言的養父母。」

    「你說言言不是宋家人親生的?」褚和光吃了一驚。

    宋家兩口子身邊,一個和宋小言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和夫妻兩人走在一起,身上的衣服都是嶄新合身的。

    再想想被扔回鄉下的宋小言,他冷哼了一聲:「難怪。」

    「難怪什麼?」張富強追問。

    難怪那麼大一個福星放在他家裡這麼多年,還就提攜成今天這樣。

    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哎,哎!」張富強不明白褚和光為什麼突然就生氣了。

    他手裡裝著老太太和老楊的布袋子忽然動了起來,嚇得他開始大呼小叫。

    褚和光把布袋子拎過來,用力拍了一下:「都這樣了還不安份!」

    宋小言從學校回到家裡,就看見褚和光拿著口布袋子站在她家門口。

    他今天沒穿道袍,身上是一件乾淨的白襯衫,一見到她就笑著迎了上來:「我等到花兒都要謝啦,言言你不在,怎麼連你奶奶也不在?」

    聽了褚和光的話,宋小言才知道,老太太居然是宿舍樓里的老楊叔叔的母親。

    「老楊父親早逝,母親一直對他期望很大。但他始終覺得自己不能融入這個社會,就離家出走了。一走就是二三十年,老太太內心自責開始買彩票,希望能中個大獎,把兒子找回來。」

    「應該是你領獎時被她看見了,所以……」褚和光說道。

    「所以,那位老奶奶才會以為我拿了她的錢,還把爸爸當成了她兒子?」宋小言嘆了口氣。

    世上的事情總是不那麼圓滿,要是老太太知道兒子一直就在自己身邊。老楊叔叔也因為別人的肯定,終於有勇氣面對現實。

    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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