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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23:25 作者: 荊舟
    進入十二月,東京的氣溫越來越低,雪的預兆沉沉壓在天際, 卻總是將落未落, 看得人心情也跟著憂鬱起來。

    這天, 高專的一年生們做完任務,結伴返回學校,途經商業街時各自買了一份零食。

    近來心智似乎恢復了一些的特級過咒怨靈第一次依照五條悟的命令單獨行動,給一年生們壓陣──雖然目標只是個一級咒靈, 根本沒用上她出手──散心似的旁觀他們解決了任務,也一併分到了一份關東煮。

    熱騰騰的紙杯被捧在手裡,少女慢吞吞地吃著丸子,抬眼看向把她圍在中間的學生們。

    虎杖悠仁隨手把空掉的包裝扔進垃圾桶,和釘崎野薔薇聊起了即將到來的新年假期還有不久後的春假,正興致勃勃規劃著名春假要不要約出來聚會度假時,伏黑惠插嘴說了一句。

    「春假之前還有期末考試。」

    虎杖悠仁大為震驚:「咒術學校為什麼還要期末考?」

    「……不要說得你沒上過文化課一樣, 」或許是想起他入學以來遭遇一連串事件, 的確沒怎麼體驗過正常的高專課程, 伏黑惠補充解釋到, 「而且就算是實踐課程和任務, 也是要寫總結的。」

    「報告不是做完任務就寫過了嗎?」釘崎野薔薇滿臉不可置信。

    伏黑惠無奈:「所以說是總結啊。」

    他的兩個同期抱頭痛哭, 眼淚汪汪地用控訴的眼神盯著他, 他一攤手。

    「規矩不是我定的, 看我也沒用。」

    避開戲精上身的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薔薇,伏黑惠轉頭,視線落在了特級過咒怨靈身上。

    少女嘴角噙著淡淡的微笑,正出神地旁觀他們聊天。他目光掃過時,街道兩邊的店鋪已亮起了燈光,霓虹光彩穿過陰沉暮色,將安靜的她也一併穿透──

    她的身形,有一瞬間幾乎變透明了,像要融化在霓虹里。

    室內練習場的窗外下著雪。

    一盞燈正好懸在窗外,像一輪人造的月亮,微茫的光照過紛揚而下的碎玉飛瓊,在通明室內投下幾不可見的淡淡影子。

    少女身形輕捷地踏過這影子,飛退間避讓開一次進攻,處於防禦姿勢的手指尖微動,是一個想要握刀的姿勢,但最終還是悄無聲息地垂下了,沉默地站定,沒有抓住機會反擊。

    同她對戰的五條悟瞥一眼她垂下的手,毫不客氣地將她按倒,手肘抵住了她的脖子。

    他半跪在地,俯下身來,即使含著笑也十分有壓迫感。

    「怎麼不動手?」

    青年冰藍的眼眸睥睨著她,語調漫不經心又帶著洞察一切的犀利。

    「之前對練的時候我就想說了……你明明還挺想殺掉我的吧?」

    一直安靜沉默的宮崎千尋陡然抬眸盯住了他。

    一個多月的相處下來,特級過咒怨靈好像漸漸有了活氣,雖然仍舊無法開口,但聽懂大部分話語已經不成問題。

    五條悟見她眉眼間一掃沉寂、浮現出幾分凶戾,反倒加深了笑意。

    他撤開手肘,放鬆壓制,擺出毫不設防的挑釁姿態。

    「來啊?」

    少女及肩的黑髮散落在木地板上,看起來柔弱且無害,頭頂燈光幾乎照徹了她忽然變得透明的身形,那定定望來的目光似乎也一併變得透明了。

    下一瞬,幽魂一般的存在翻身而起,猶如烈風襲來,快過五條悟的意識,冰冷寒芒已經橫在他頸間,倏忽下壓──

    一線刺痛升騰,血珠沿著咒力凝聚的湛藍刀刃一顆顆墜下,暈紅了他的白髮。

    五條悟被按倒在地,依然沒有防禦。

    他面不改色地任由刀刃深入,反而抬手覆上了少女的後腦勺,微微用力,迫使她低下頭來。

    宮崎千尋握刀的手在發顫。

    他們額頭相抵,兩雙異色眼眸對視,仿佛晝夜交匯。

    忍著喉頭撕裂的痛覺和本能的反擊衝動,五條悟肆無忌憚地開口。

    「我稍微也厭煩當雞媽媽了。你應該找回思維能力了吧,開誠布公地談一談怎麼樣?在消失之前,把來歷交代清楚,我好決定到底是留下你還是解咒──」

    特級過咒怨靈怔怔凝視著他,沾了他頸間血的手逐漸回撤,最後散去了掌中刀鋒。

    一人退,一人進。

    五條悟坐起,反轉術式發動,將喉頭觸目驚心的裂痕彌合。傷勢能恢復,血跡卻無法消失,他頂著衣襟一片暗紅若無其事地站起來,看向連連後退的少女。

    宮崎千尋半是茫然半是悲戚地望著他,忽然奪門而出,跑進了室外漫天大雪裡。

    五條悟跟了上去。

    下了一整天的雪,練習樓外已經積下厚厚一層潔白。特級過咒怨靈站在茫茫白色之間,雪下燈前,微光渺渺,映得她像一道伶仃的影子。

    走到她身邊的五條悟語帶玩笑。

    這么正式,坦白還要選場景啊?」

    少女漆黑的雙眸靜靜看了他一眼,原地踟躕片刻,一手抱膝蹲了下去。

    她的身形又有些透明了,由於情緒太過劇烈,不知不覺顯露出真實形態。

    自刎造成的死亡傷勢橫貫少女頸項,深長可怖的裂痕間,殷紅血液汩汩湧出。她白衣浸紅,空著的那隻手用力按了一把刀痕,蘸著血的指尖落在雪地里。

    一個一個血字,蜿蜒在一塵不染的白雪上,勾連成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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