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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23:25 作者: 荊舟
    女性長發披散,眼下青黑重得驚人,因為瘦了一圈白大褂顯得空蕩蕩的,看著她的眼神不知道是悲哀還是痛惜。

    「──宮崎,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宮崎千尋一頓,恍惚回神。

    止不住的眼淚盈了滿頰,冰冷水痕層層疊疊,痛得像刀鋒划過。她喃喃開口,聲音里卻空蕩蕩的。

    「查不到……怎麼會突然死掉呢?明明咒力標註一直都在,敵人我也全部殺光了──怎麼能突然死掉呢?我們才約好的……」

    家入硝子壓制住顫抖的呼吸,嘴唇微動:「我……陪你慢慢查,先休息一下……」

    宮崎千尋定定看了她片刻。

    街邊的廣播在報時,已經是4月9日18:00。殘陽西沉,殷紅的落日光輝浸沒人世,猶如逢魔預兆。

    流淚的少女聽著那報時聲,驀地掙脫了她緊緊拽著的手。

    湛藍咒力如水凝聚,頃刻化作一把半透明的脇差落入宮崎千尋手中。

    家入硝子被咒力流推開,踉蹌幾步,臉色劇變,眼睜睜看著她橫刀反手──

    血濺三尺!

    第82章 第八十二步,通往理想鄉

    她真是個幸運兒。

    雖然嘴裡總說著相反的話, 但一開始她的確懷抱著這樣的竊喜。

    普通人錯過一次就再也無法挽回的悲劇,她卻擁有無限重來的機會,簡直像被神明眷顧了一樣。

    可是, 失敗的次數越來越多……她終於在絕望里清醒──

    幸運兒從來不是她啊。

    起風了。

    陰雲自八方匯聚, 壓得天幕也低垂,雷聲在厚重雲層後悶響,聽起來像誰被緊捂住嘴時泄露的嗚咽。

    長長的石階,貫穿了葉濤簌簌的山林, 於淺碧深青里劃開一道蒼白的傷痕。

    宮崎千尋坐在一級石階上, 沉默地俯瞰著山景。烈烈的風吹亂一頭黑髮,把白色外套也掀動,她在風裡緩緩伸出手,掌心貼上脖頸。

    冰冷的肌膚一片光滑, 可摩挲時,記憶殘留下來的痛覺依舊刺得指尖微頓, 仿佛觸摸到了一道深長的裂口。

    手指不知不覺收緊, 她在窒息感里聽到接連不斷的破碎聲停了。

    壓抑一年半的情感洪流從徹底崩潰的封印後洶湧而出, 宮崎千尋一貫靜淡的神色驀地消失, 黑眸底亮起了使人毛骨悚然的沉冷光彩。

    特級過咒怨靈在身前化形, 急匆匆地半蹲下來,抓緊她還在下意識發力的手。

    烏青指印浮現在蒼白的頸項上, 她恍若未覺,另一隻冰冷的手伸出, 貼過去托住了五條悟的下頜。

    石階的高低差讓他比她還矮了一截,她俯視著他, 心神似乎有一半仍牽絆在過去之中, 語帶恍惚。

    「那時候, 你是睡熟了,還是在做夢呢。會夢見什麼?夢裡有我嗎……」

    風起雲湧,雷電掙脫了陰雲劈落群山,光與聲一同席捲天地。

    她眼中一滴淚也無,反而輕輕勾起了嘴角。

    「忘記問一問硝子了。真想知道啊……戒指的款式……」

    該怎麼形容她此刻的神情呢?

    就算石頭見到了,也該嚎啕大哭吧。

    特級過咒怨靈面露悲色,正要開口,卻被怒號的轟鳴吞沒了聲音。

    宮崎千尋撤回手,在雷光里起身。山風狂烈,卷得裙袂飛揚,剎那降下的滂沱雨中,她收了那目不忍視的淡笑。

    「千尋──」

    霹靂打碎的呼喚又被大雨淹沒,她強行解除召喚,漠然與重歸虛無的特級過咒怨靈擦肩,逕自往山下行去。

    重林峻岭、樓棟操場都被拋之身後,高專大門遙遙在望。然而前進的路上,出現了佇立在茫茫水霧間的女性。

    宮崎千尋腳步一頓。

    全身濕透的家入硝子一步不動地站在雨中,定定看了她一眼。

    兩人相顧無言。

    片刻耽擱,已經有察覺不對的學生陸續趕來,冒著風雨攔在她身前。

    「千尋……」伏黑惠試著上來拉她。

    宮崎千尋盡力克制住越發暴動的情緒,輕輕抽了口氣,抬手。

    「讓開。」

    不等面帶憂色的其他人動作,她冷冷說。

    「──不然先宰了你們!」

    混沌雨幕里,亮起了一線湛藍的光!

    下一瞬,有人走到微弱卻刺目的咒力之光前,停步,將伏黑惠攔下。

    冰藍眼眸與漆黑眼眸隔雨對視,白髮青年對學生們微微搖頭。

    眾人猶疑著散開。

    沉默地望了宮崎千尋最後一眼,五條悟退了兩步,為她讓開離去的路。

    一千三百一十四周目後,宮崎千尋又重啟了不少次,試圖阻止毫無預兆的死亡,但始終不得其法。

    精神日漸崩壞的她甚至嘗試過將要保護的人都關起來。

    以特級過咒怨靈的領域【無量空處】為基礎,改進出的結界無死角地包圍了足以容納多人生活的宅邸,只要不試圖衝出領域範圍,就不會觸動【無量空處】「強制全知」的負面效果。

    她事先在宅邸內囤積了大量的物資,一個一個把人帶回來,打定主意要等到最後一刻再放他們出去。

    然而,理所當然的,根本不認識她的眾人被如此對待後,紛紛將她視為了敵人。

    ──有一段時間,大家見她只是不准踏出宅邸,並沒有其他惡劣舉動,反倒相當禮遇,曾經緩和過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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