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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4:23:25 作者: 荊舟
    穿越已經十餘年,她早就不記得故事的具體情節,只能零散想起一點東西。比如看崩她心態的「涉谷事變」這個名字,比如某一度讓人調侃漫畫該叫《五條悟傳》的最強咒術師──托同人創作鬼才的福,在見過那幅把該人物形象和羽毛球做對比的圖片後,宮崎千尋的DNA里就深深烙下了「長得像羽毛球、眼睛很漂亮」的印象。

    因此,那天在麵包店裡值班的她才能一眼就觸動之前因為「七海先生」引發的靈感,剎那間醒悟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石化的她呆呆看著支棱著一頭白髮、仿佛人形自走羽毛球的青年跨過自動門、腳步輕巧地來到櫃檯,一時只會發出機械的聲音:「歡迎光臨,請問需要什麼?」

    對方即使隔著漆黑眼罩也猶如實質的目光看向陳列的麵包點心,沒有落在她身上,這才漸漸讓她回了神。

    宮崎千尋看標籤、看麵點、看櫃檯玻璃,就是不抬頭,那時候的她當然不知道「六眼」擁有全方位視覺、異樣態度立刻就被察覺到,只是一邊魂不守舍一邊說著老套的推銷詞。

    原本雙手插兜的青年微微一頓,下一秒,她看見一隻手伸進了低垂的視線。明顯屬於男性的手掌虛搭在玻璃上方,猶如某種幹壞事前的最後試探,她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請問,您是選中了這一種麵包嗎?」

    青年語調輕快,伸出手指敲了敲玻璃:「不是哦。麻煩店員小姐介紹一下吧,我正好有選擇困難。」

    ……真的嗎?

    宮崎千尋沒敢把這句話問出口,乖乖描述了一遍被他指著的麵包的用料和口味。青年的手又移向下一格,輕輕點了點,如此反覆,宮崎千尋快把櫃檯陳列品講解完一輪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這人,存心在逗她吧!

    無能狂怒的她憋紅了臉,揪住袖口緊緊抿住嘴唇。

    收回停在玻璃上的手指,一直沒有看她的青年終於和氣到抬頭的她對視了。即使隔著眼罩,宮崎千尋也能看到那雙眼睛彎起的弧度,就和他嘴角的笑容一樣讓人火大。

    「剛才介紹過的,全部包起來吧。」笑眯眯的青年說。

    怒火微妙地被安撫了下去。宮崎千尋打好包,把麵包袋堆成的小山推向他,打定主意要看他怎麼把這一堆東西抗走。可青年只是預判一樣抬起手揮了揮,頭也不回地招呼正好走到店門外的人。

    「這邊這邊~伊地知、惠,給你們買了麵包~」

    黑著臉走進門的男生語氣隱忍:「不過是叫人來幫你拿東西吧?」

    「真絕情啊,惠。」青年優哉游哉地把剛才宮崎千尋介紹說最熱銷的幾種甜味麵包提起,「這可是得到後輩力薦的店面,老師一片好心想讓你們也嘗嘗呢。」

    明顯已經習慣了被支使的另一位男性推了推眼鏡,默默上前抱起剩下的袋子,得到青年「你看伊地知就很開心嘛」的評價。

    「伊地知先生到底哪裡像開心的樣子了?別仗著別人打不過你就信口開河。」穿著學生制服的男生放棄和青年爭論,走過去幫「伊地知」分擔了一半負重。

    三人拿著東西離開了店鋪,隨著自動門合攏,店裡又安靜下來。

    宮崎千尋撐著櫃檯有些發怔,後知後覺補了一句。

    「……感謝光臨。」

    那之後她再也沒見過五條悟。

    日常與非日常仿佛兩條平行的河流,各自不休地往前奔流而去。

    她後來有考慮過該不該接觸故事的主人公們,作為穿越前追的最後一部動漫,說她對角色沒有好感顯然是騙人的,但是,隔著屏幕喜歡和真實接觸完全是兩碼事。

    這是個高危的世界,普通人隨時會因為難以察覺的咒靈喪生,她或許也該掌握一些自保的實力──可是她根本看不見咒靈,在出生就決定了術式的咒術界,完全沒有立足之地;更別提穿越前後兩次目睹父母因為車禍支離破碎的屍體,患上的對血腥暴力的嚴重PTSD,至今還時常做噩夢回憶起車禍現場的她甚至連有相關元素的電影和小說都不敢看……

    她當不成咒術師。

    如此斷言的她開始考慮是否該離開東京。麵包店不在涉谷,多少讓她鬆了口氣,但似乎整個東京都不安全……也許她該回到北海道去。然而高中學業才進行到一半,她要找什麼理由才能放棄千辛萬苦考上的名校?連帶著以後的人生也會被打亂吧。

    心煩意亂的宮崎千尋只得繼續一邊打工一邊上學,直到2018年8月。

    那是個一切如常的夏日。她和同事交了班,踏著晚霞走上回公寓的路。

    為了方便打工,她沒有選擇住校,而是獨自在外租了僅容一人生活的小公寓。

    不想做飯……要不去便利店買打折便當吧……

    偏僻街道上沒有其他人,疲憊的她仰起頭,看向被夕照染紅大半的蔚藍天空。霞光瀰漫的蒼穹實在高遠,地面上的她那麼渺小,大概和塵埃差不多吧。

    宮崎千

    尋盯著緩緩褪去的那一小片藍色,忽然想起數月前突兀造訪的青年。

    前世記憶不知不覺浮現,她記起那雙被遮住的眼睛──正是像此刻天穹一角般的色彩。

    「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還在想什麼啊……」她嫌棄地對自己說。

    走到一個下坡,起了風,道旁的觀賞花開得正熱烈,和民居里飄出的炸物香氣一起飄來身邊。她一把按住臉頰,振作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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