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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3:57:43 作者: 謝樓南
    看來許多細節,還是必須到現場來看一看才能夠有更客觀的判斷。

    肅修然又指給她看路旁的一個角落:「第二天早上,受害人的屍體就是在這裡被發現的。」

    他說著,還踱步過去,用腳步給她丈量出大致的輪廓:「體重八十九公斤,身高177厘米,五十四歲,當時身穿黃色夾克,深藍色褲子,皮鞋,身上並沒有身份證件,卻帶著打火機和煙,身旁也有散落的菸蒂。

    「警方到場後很快推論出是附近居民……經過挨戶排查,當日上午10點鐘左右,就查到是兩條街區之外的居民,受害者有在晚上出門散步抽菸的習慣,那天出去後,卻再也沒能回家。」

    已經是六年前的案件,他還是隨口將細節道來,沒有絲毫誤差和猶豫。

    林眉對他這樣的記憶力也並不吃驚,從第一次讓他幫忙破解張黎黎那個案件的時候,她就已經見識到了他對細節的強大掌控力。

    雖然現代人很多都依靠電腦來記錄工作和生活,但人類的大腦永遠是最精密的工具。

    肅修然卻不僅僅是在向她複述細節,他一邊說,一邊打量著四周,微蹙的眉尖表示他此刻正在思考著什麼。

    這裡畢竟還是大都市的一部分,居住人口稠密,即使到了接近午夜,也還是有晚歸的行人,間或還有遛狗或者散步的附近居民,從他們身旁經過。

    像所有在都市中生活久了的人一樣,他們都目不斜視、行色匆匆,對於陌生的面孔既不警惕,也沒有過多的關注。

    肅修然帶她逗留了大概有十幾分鐘,就重新拉住她的手,對她笑笑說:「我們走吧。」

    他或許是得到了什麼啟示,又或者一無所獲,神色間並沒有絲毫的輕鬆,反而仍舊蒙著淡淡陰霾。

    林眉點點頭,也握住他的手,和他一起走回到停車的位置。

    看著他熟練地避開路上的垃圾和障礙物,踩著和周圍環境絲毫不符的優雅步伐穿行在小巷裡,她就開口問:「修然,你經常到這種地方來嗎?」

    他並沒有回頭,只是笑了笑:「是啊,犯罪和黑暗並不僅僅發生在繁華的鬧市區……還經常光顧這樣容易被人遺忘的角落……」

    他笑著,還輕聲開了個玩笑:「罪惡無處不在,卻又無處遁形。」

    林眉「哦」了聲:「這是你的第四本書《清道》的原句……第七章結尾。」

    論到蘇修的腦殘粉,林眉敢稱第一,沒人敢認第二。

    第33章

    他們從那片城區回到家時,已經是深夜兩點鐘了。

    林眉第二天不用去辦公室,倒不擔心睡眠時間。再加上她偶爾加班熬夜也是有的,還不覺得多累。

    相比自己,她更擔心風吹就倒,氣不得還累不得的肅修然,何況他白天還發著燒輸液。

    到家後她看到他臉上有些疲倦,就忙問:「要不要洗個澡早點休息,程大夫說他明天一早還過來的。」

    肅修然轉頭看了看她,還挺悠然地微微笑了笑:「說好的宵夜呢?」

    都這個點了,又累成這樣,他倒還真惦記著吃……林眉也是佩服他的精神,點頭說:「好吧,你想吃什麼?」

    肅修然略微側了側頭,又提出了要求:「酒釀湯圓吧,再切點水果拼個小果盤,慡口。」他說著還補充了一句,「湯圓可以用速凍的,冰箱裡還有我上次買的。」

    林眉神采奕奕地看著他,心想這三更半夜幸虧你沒想要吃現包的元宵,我真是謝謝你了啊。

    冰箱裡醪糟和湯圓都是現成的,煮起來也方便,林眉又切了一個蘋果和一個橙子,湊了個果盤。

    肅修然倒是很體貼地就坐在餐桌上等她,只是打開了隨身的那個牛皮筆記本,拿出筆來又寫了寫東西。

    林眉知道他還在分析案情,把做好的湯圓盛出兩份,一份給他,一份給自己,在他對面坐下來問:「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肅修然搖搖頭,合起本子來,抬頭沖她笑了笑:「暫時還沒有,你如果有什麼思路可以說給我聽,每個人角度不同,多方借鑑。」

    林眉想了想,也搖搖頭:「暫時還沒有,線索太少了。」

    肅修然也不再追問,拿起勺子撥弄他碗裡的圓子,林眉看著他,突然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的臉頰。

    肅修然倒沒絲毫意外,抬起頭對她彎了唇角:「怎麼?」

    林眉連忙在他臉上胡亂摸了兩把,辯解著掩飾:「哦,你臉上濺了水,我幫你擦擦。」

    他一直坐在餐桌旁,附近唯一的液體就是碗裡的湯汁,又正燙,濺到臉上怎麼會毫無知覺?

    他垂眸笑了笑,卻並不點破:「謝謝。」

    這麼和善溫柔的肅修然,顯然讓林眉想到了初相識時他的樣子,當時她早該想到,要是他真的是徹頭徹尾的溫雅君子,又怎麼會想到用那麼惡劣嚇人的方式來試探和考驗她?

    可惜她被他後來的溫柔禮貌給糊弄住了,沒防備他性格里本身就有的那些惡劣因子。

    這麼想著,她咬了咬勺子問:「修然,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肅修然微微一笑,回答得很輕鬆:「情不知其所起。」

    林眉還是有些警覺的,她仔細回憶了一下:「是從你讓我搬進來住之前?沒有跡象啊。」

    肅修然又輕飄飄丟給她兩個模稜兩可的字:「還好。」

    林眉不得不敗下陣來,她不該跟一個職業作家玩文字遊戲的……

    最後還是肅修然結束了這個你猜我猜的遊戲,他笑了笑說:「林眉,我是個不看重過去的人,相比緣起,我更嚮往未來。」

    未來這個詞,是個太美好的存在,本來就代表著無限憧憬,還有無限的可能。

    林眉想著就對他笑了:「好吧,我知道讓一個傲嬌成性的人親口承認什麼時候愛上我了有點難度……我還是給他留幾分面子吧。」

    她自得的樣子還真是讓肅修然也不由自主微笑起來,他目光含笑:「那就多謝了。」

    第二天林眉起得不早,肅修然自然也比平時晚起了,九點鐘程昱準時來給肅修然掛吊瓶的時候,他們也才剛剛起床收拾利索。

    行醫多年,程昱自然一眼就看到他們倆眼睛下面的黑圈,再加上哈欠連天的樣子,他神色有些不好:「都說了注意休息,晚上又去哪裡野了。」

    肅修然還用修長的手指按壓著自己的額頭,側著頭輕咳,態度倒是很端正:「是我不對,我拉林眉出去了……今天一定準時休息。」

    程昱算是把他從小看到大了,對他嘴上說得好聽,轉頭又該幹什麼幹什麼的脾性哪裡會不了解,只能抽了抽眼角,轉頭盯著林眉施壓:「晚上十一點鐘之前務必讓他上床,注意是上床,不是回臥室!」

    林眉剛跟肅修然半遮半掩地確定了戀愛關係,又是在昨天那種緊急的狀況下跟程昱坦白了兩個人的關係,臉皮還有點薄,這時候不知道想岔到哪裡去了,期期艾艾地「呃」了聲:「我沒有跟修然同居啊,我是說我們雖然住在一棟房子裡,但是不同床的。」

    那邊正蹙眉支著額頭的肅修然忍不住「噗」得一聲笑了出來,程昱大夫很沒長者風範地沖天空翻了一個白眼,覺得自己眼角邊的皺紋都要給這兩個人多氣出來幾條了。

    然而他還是不得不耐著性子跟兩個人之中稍微靠譜那麼一點的林眉說:「我的意思是讓他早點入睡,再這麼疲勞下去液就白輸了,他還得發燒,嚴重了還需要住院,記住了嗎?」

    林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連連點頭:「我一定好好監督他,程大夫你放心。」

    看著她秒變乖孩子好學生的臉,程昱眼皮又跳了幾下,咬牙點頭:「記住就好。」

    送走了還有些氣哼哼的程昱,林眉回來看到半歪在沙發上看著電腦的肅修然,確實也有些擔心。

    肅修然這個人,從她認識他開始,無論在什麼時刻都把腰板得直直的,好像隨時都準備拍幾套硬照一樣。

    林眉想也許是跟從小的教養有關,他那種出身想必從小孩子起,身邊就不缺人矚目,想完全懶散隨意那是不可能的。

    也正是如此,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使用這種坐姿,即使他臉上還是一派淡然輕鬆,身體也肯定是支撐不住了,才會這樣放縱自己。

    即使心裡清楚破案需要分秒必爭,她也有些擔心:「我今天還是不去編輯部了吧,跟杜總編打個招呼沒關係的,我留在家裡照顧你,你也休息下,等待會兒輸完液再睡一覺。」

    肅修然抬頭對她笑了笑,眼梢眉角,確實有一些掩蓋得很好的疲倦:「也好,隨你吧……放心之前有比現在緊急很多的時候,不少時間還會跟著張衍在外地,我沒事的。」

    說實話當林眉剛知道肅修然在協助警方的時候,還以為他不過是那種在關鍵時刻出場拯救世界的高人,輕易不會走出這座堡壘,更別提即使病著還大半夜跑去現場觀察。

    現在她有點為自己的想像羞愧了,哪裡有足不出戶就能破案的神探?

    伸張正義並不是一句輕飄飄就能做到的口號,而是為了一個與自身利益並不相關的結果,在無人看到的地方,做出許多默默的堅守和努力。

    她想著,就跑去樓上拿了那條灰色的毛毯,搭在肅修然的腿上,又俯身在他略顯蒼白的唇邊輕吻了下。

    這次她沒有臉紅,反倒從他微微垂下的眼睫中,看到了一絲極為輕淡的羞澀。

    ----知道了看起來刀槍不入、運籌帷幄的大神也會害羞,她心中不知怎麼湧上了一層滿足感。

    也許是感覺到了肅修然低落的精神和身體狀況,一向高冷的春申君,在用完了它的早膳後,也踩著優雅高傲的步伐跳上了沙發。

    在抬著下巴供自己的男女僕從們瞻仰了一圈後,就在肅修然手邊的毯子上蜷成了一個完美的糰子,打起了呼嚕。

    為了隨時照看輸液的藥瓶,按照程昱的囑咐換上下一瓶,林眉也把自己的電腦搬到了樓下,放在木質的餐桌上。

    沒有肅修然動手,她就自己給自己泡了杯熱咖啡,然後就著咖啡醇厚的香氣,開始辦公。

    她已經將《夕色》的全稿給杜宇文看了,毋庸置疑,這又將是一本經典之作,肅修然的稿件也相當乾淨,幾乎沒有錯誤的別字和標點符號。

    編輯這樣的稿子,既輕鬆,又困難。輕鬆是稿件本身的質量很高,幾乎不需要一些瑣碎的勘誤等,難在……如果就這樣原封不動地把這本書排版付印,那麼編輯的工作就沒什麼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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