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是仇人也是負累

    姜音很快從廚房裡出來，朝著慕小天的房間衝去。

    慕南城一聲嘆息，也顧不上其他，他也上前去幫忙。

    慕挽看了墨漸行一眼，一時間有些惶惑，這個家裡，或許墨漸行可以大度的不恨她，不恨她的父母，但是一定會恨慕小天，她也沒理由要求墨漸行不去恨慕小天，那很不現實。

    墨漸行的面色有些難看，他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氣，極力控制住心中的厭惡。

    「你還好嗎？」慕挽上前拉住了墨漸行的手。

    「還好，我沒事！」墨漸行搖了搖頭，重新做回了沙發上。

    慕小天在屋裡被關的煩悶了，不知道什麼東西刺激到她的神經，她這才大喊大叫了起來。

    姜音和慕南城好一陣子安慰才讓慕小天放鬆下來，慕小天吵鬧著要去外面看電視，姜音拿出手機給她看，慕小天依舊不依不饒，兩個人拿吵吵鬧鬧好像精神病的慕小天毫無辦法。

    「她一直都是這樣嗎？」墨漸行低聲問道。

    慕挽有些心酸。「差不多吧！現在年齡大了，媽媽說，比以前更難伺候，以前還好一些，現在跟孩子差不多，很任性，上次……」

    「上次怎麼？」

    慕挽一時失神，有些說漏嘴了，只好苦澀的說道：「上次犯病去醫院，醫生說，姑姑還算年輕，在國外，可能能治，國內估計只能這樣下去。」

    「哦！」墨漸行眸光微動，若有所思。「你爸爸媽媽不用擔心，這樣的日子估計快要結束了。」

    「怎麼？」慕挽隱隱聽出來這裡面飽含著什麼重大信息。

    「這裡快要拆遷了，夢家本來想拿下這塊地，現在夢家破產了，這塊地依然在拆遷計劃內，接手的是國內一家很有名的地產公司，賠償應該不錯。」

    慕挽靠坐在沙發上，這是一件喜事，不過，有慕小天吵吵鬧鬧，怎麼都高興不起來。她苦笑一聲：「天無絕人之路，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變成拆二代。」

    她沒有說出口的是，其實就算真的拆遷，這筆錢父母也很有可能拿來給姑姑治病和還債，用在他們自己身上的估計很少。

    墨漸行似乎也想到了這個問題，眉頭鎖的更深，他辛辛苦苦把夢家弄下去，讓這塊地真正的邊恆一塊大肥肉，可不是為了讓慕小天受益。

    只要想到這裡，心裏面就堵得慌，眼眸中寒光畢現。

    「如果你姑姑病治好了，她還會和你父母在一起住嗎？」

    「不知道！父親是念舊的人，母親照顧那麼多年，幾乎是把姑姑當女兒一樣對待的，估計……很難！」

    慕挽眸子微垂，實話實說。

    墨漸行點了點頭，慕南城和姜音是那樣的人。

    兩個人靜靜地等著消息。

    等了半天，便看到姜音推著慕小天出來，慕小天在屋裡鬧騰的實在太厲害，她在姜音的照顧下，已經形成了很規律的作息時間，如果跟她的作息不符合，就會大呼小叫起來。

    姜音的面色很難看，她剛才已經跟丈夫溝通過，告訴了他女兒懷孕的消息，她直覺現在把慕小天退出來是讓墨漸行難堪，對女兒來說，很不好。

    慕南城卻嘆了一口氣說：「遲早要面對的，趁現在還有挽回的餘地，看一看情況，如果，墨漸行不是那麼厭惡，那這個人可以託付終身，把挽挽嫁給他也沒什麼，如果墨漸行很仇恨，那就算了吧，這就是夫妻間埋得炸藥包，兩個人感情好的時候，看不出來什麼，吵架的時候就是傷人的利器，咱們家雖窮，也的確對不起墨家，但沒必要拿女兒去填。」

    她知道丈夫說得對，這才認命的推了慕小天出來，想著只要把電視打開，讓慕小天看，慕小天就會乖乖的。

    只是，她遠遠低估了慕小天的戰鬥力。

    慕小天在看見墨漸行的那一個瞬間，整個人迸射出奇異的光彩，她本是常年坐在輪椅上的人，但在那一刻，卻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脈，一下子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撲在地上，指著墨漸行大叫道：「其遠，你回來了。其遠……」

    眾人一下子愣了。

    慕南城急忙將慕小天拉了起來，一時間悲從心來，自己的傻妹妹！

    姜音平日裡那樣優雅鎮定的人一下子慌亂了，忙跟丈夫一起拉慕小天起來，口中說著話哄著她，「小天乖，你認錯人了，那不是其遠，我們該回去吃藥了。」

    兩個人吃力的將慕小天扶了起來，平日裡瘦瘦弱弱的慕小天，此時卻有了極大的力氣，她掙扎的厲害極了，口中含含糊糊說著亂七八糟的話。

    「其遠，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你要更那個賤貨去爬山是不是，你不要我了嗎？」

    「墨其遠，我詛咒你，我咒你死全家。」

    她神志已然不清，將姜音一把就掀倒在地上，慕挽急忙扶起自己母親，就上前去幫父親把姑姑弄進房間，墨漸行攔住了她。「小心，我來！」

    慕挽默默地看了墨漸行一眼，她對墨漸行有一種盲目的信任，在墨漸行的手捧到慕小天的瞬間，她安靜了下來，枯瘦的手指緊緊抓住了墨漸行的手，痛哭出聲：「其遠，你回來了，我錯了，我知道自己錯了，你別再離開我了好不好……」

    慕南城紅了眼眶，姜音卻已經淚流滿面。這些話慕小天從前從來沒有說過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大半年來卻經常嘮嘮叨叨，他們就知道，曾經看起來對什麼都不在乎的慕小天，其實早就對墨其遠情根深種，可惜，晚了！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一個把她寵得無法無天的墨其遠。

    慕南城強忍住淚意，沉聲對墨漸行說了一句：「謝謝！」便推著慕小天往裡面走去，只是乍一離開墨漸行，慕小天就又鬧騰了起來。

    慕南城和姜音難堪極了，怎麼也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心中為難著，卻知道今天是女兒的大日子，墨漸行方才的表現，比他們預料的好太多，確定不是那種為了打擊報復才娶女兒的無聊的人，兩個人意見一致，就都不想把這這件事情給弄黃了。

    慕南城狠心往裡面走，墨漸行眉頭微皺，輕聲道：「慕叔叔，我來推她。」

    慕南城略一愣神，就放開了把手，自動將位置讓給了墨漸行。

    慕小天瞬間安靜下來，她混亂的目光痴戀的看著墨漸行，仿佛真的把他當成了墨其遠。

    慕挽若有所思，她記憶里墨其遠的面容已經模糊了，實在想不起來，墨漸行和墨其遠是不是長得真的很像，便情不自禁的問了母親。「像嗎？」

    「哎！其實只有五分像，也不知道你姑姑怎麼看出來的。」

    墨漸行將慕小天送進房間裡，一時間並不能脫身，他看著這個拽著她袖子緊緊不放的女人，心中的嫌惡在一點點散去，他發現自己不是聖人，仇人過得不好，他心裏面竟然隱隱有一些痛快，並且連那些恨意都淡了，只覺得白雲蒼狗，世事滄桑，仇恨讓人清醒，也讓人盲目，唯有愛才能給人快樂。

    慕小天的面容上有一些慕挽的影子，她們的眉毛和眉形都很像，都不需要怎麼畫眉毛就很濃密，臉型也像，都很精緻小巧。

    不過，此時，慕小天的面容上滿滿的歲月痕跡，只能從她的眉眼中依稀看出來她曾經是個美人。

    好不容易，慕小天安靜了下來。

    墨漸行準備悄悄退了出去。

    慕小天原本渾濁怪異的眸光，卻仿佛突然清明了起來。「其遠，我不想你死，我不想你死，我不想你死啊……嗚嗚嗚……」

    墨漸行皺了皺眉，沒有再聽下去。

    遲了！

    走出門的那一瞬間，他聽到慕小天自責的悲鳴，「她哪裡好，你為什麼愛上夢夢。」

    「你說什麼？」墨漸行停了腳步。

    慕小天似乎又瘋狂起來，她回頭看見了墨漸行，只是這一次不是痴戀的目光，而是狠毒詛咒的眼神，「你不得好死，墨其遠，我詛咒你，我詛咒你永遠失去自己愛的人。

    墨漸行臉色驟變，幾乎以為自己剛才聽到的是幻覺，姜音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你見笑了，這裡留給我，你出去休息一會兒吧！」

    姜音準備好藥，很爽利的拿出一個破舊的娃娃哄道：「小天乖，吃完了藥，就把你最喜歡的洋娃娃獎勵給你，好不好？」

    墨漸行看了一眼，一種沉重的悲傷，他沒辦法繼續待下去，快速走了出去。

    慕挽拉著父親的手正在低聲安慰他，看著墨漸行走出來，勉強露出笑容，輕聲道：「辛苦了！」

    「沒什麼！」

    墨漸行心情有一些壓抑，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

    沒多久，姜音從房間裡出來。「她睡著了。」

    慕南城看了看表，「我剛跟張姐說了，她一會兒過來幫忙照顧小天，我們中午一起出去吃吧，不在家裡了。」

    「好！」

    慕小天帶來的陰影太濃重，墨漸行和慕挽的喜事都沖不淡這壓抑的情緒。

    中午吃飯的時候。

    慕南城為了緩解方才的尷尬，特意找了一個檔次不錯的飯店。席間，幾個人相對無言，只是他身為家長，不能太失禮，只能打起精神和墨漸行聊一聊最近的經濟形勢，這一聊竟然聊出來了味道，發現墨漸行真的很有才華，是年輕人里少有的能把經濟形看透的人。

    兩個人打開了話匣子，相談甚歡。

    慕挽稍稍放下心來，給母親使勁的夾菜，姜音心中默嘆，口中嘮叨著：「你也吃吧，自己的身體要緊，剛才你不應該來扶，太危險了。」

    慕挽頓了頓，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沒事的！我自己當心著呢！」

    這是她和墨漸行的第一個孩子，很是珍惜。

    姜音悄聲道：「他爸爸媽媽知道你懷孕了嗎？」

    「知道！」慕挽停了筷子，她覺得自己在墨漸行父母的眼裡，估計已經上了黑名單。

    姜音沉默無言，不知道說什麼，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父母再反對，似乎沒有意義了。只希望墨漸行的父母不要遷怒到女兒頭上才好。

    吃完飯後。

    慕南城和姜音先回去了。

    臨走之前，慕南城語重心長道：「家裡的情況就是這樣，請你多擔待，挽挽是個好孩子，你也是個好孩子，你們兩個在一起是好事，我們做父母的都希望兒女好，有些事情發生了人也沒辦法，能忘了就忘了吧，以後我們不會讓她打擾到你們的生活，剩下等話，等你父母來了再說吧！」

    墨漸行禮貌的應了下來，目送姜音和慕南城的背影遠去，兩個人老了，曾經意氣風發的商界精英現在為了女兒也會說這樣的客氣的話。

    形勢比人強。

    「你父母很愛你。」

    「嗯，我知道！」慕挽點了點頭。「你父母也是。」

    兩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著街邊熱鬧的街道，心裡一片寧靜。

    「剛才讓你為難了嗎？」慕挽低聲道。

    「也不算！」墨漸行搖了搖頭。「更多的是心疼你和你的父母，那樣的病人不好照顧，你父母做的很好。」

    慕挽點了點頭。

    墨漸行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慕挽說道：「如果，我送你姑姑去國外治療，你父母會同意嗎？」

    慕挽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她心中有暖流涌動，墨漸行從來都不是輕許諾言之人，如果他這樣說了，肯定是真的有這樣的打算。「為什麼？她畢竟是你的……仇人。」

    「也是你們的負累。」

    慕挽眼中有淚意涌動，這麼多年了，墨漸行是唯一關心他們過的好不好，累不累的人。「我爸爸媽媽有八成是會同意的，不過，用你的錢的話，他們不一定會同意，他們總覺得對你有虧欠，在用你的錢，會更良心不安。」

    墨漸行想了想，還真有這種可能。「那就等拆遷，拆遷後他們的手裡會有錢，到時候，我們資助一些應該就夠了，不過，這些都是小事，現在先把婚禮辦了再說。」

    想到這裡，墨漸行果斷給自己的父母打了電話，說明情況，不出意外，挨了林櫻的一頓罵，但是好歹還是同意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