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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3:44:33 作者: 兜兜麽
她驚喜萬分,「你怎麼來了?」
心中好奇,手上卻不忘先拿下繡繃,寶貝似的抱在懷裡。心想這下總算可以交差,不用挑燈夜戰,扎得滿指頭都是針眼,邊哭邊繡,繡好了牡丹都枯萎成一團紅色爛葉子。
柳黛淺淺一笑,伸手撫她披散的長髮,燭光映出她眼底的寵溺與憐愛,面對鄭彤,她素來寬容,最愛看她胡鬧撒嬌,竟是個長輩一般的心態。
艷羨她的青春,嫉妒她的快樂。
「夜裡無聊,我來找你說說話。」柳黛將她耳邊碎發拾到耳後,柔聲說。
「我爹不讓我再去找你。」鄭彤鼻頭一皺,想起今日鄭雲濤的疾言厲色,仍然心有餘悸,「我爹說你身子不好,再不許我去吵你,他好兇,嚇得我不敢說話。現在看你這樣,也不像有什麼大病呀,這下我就放心了。」
她拉住柳黛的手,親昵宛如姊妹。
「咦?你是怎麼來的?我看陳懷安守在你院子裡呢,難道是……翻牆進來的?」她眼睛一亮,滿臉促狹,「沒想到呀沒想到,阿黛你也會有偷偷翻牆的一天。」
「我不是翻牆。」柳黛嘴角的笑容淡下去,她推開鄭彤的手,上前一步,左手撐住鄭彤身前小桌,使得鄭彤幾乎被籠罩在她的影子之下,無處可藏,對於柳黛而言,無需言語,已有足夠威懾。
鄭彤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下意識地挪了挪身子,卻發現仍然逃不開她雙臂之間的方寸天地。
「那你是怎麼進來的?陳懷安答應放你走?」
「不是——」柳黛垂下眼瞼,從鄭彤雜亂無章的針線笸裡面挑出一根針,輕輕捏在指間。再抬頭,透過窗戶縫隙,望著院外坐在長廊下與姐妹說笑打趣的黃衫丫鬟,低聲說:「你知不知道,繡花針也能殺人。」
「什麼?」鄭彤眨巴眼睛,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黛嗤笑一聲,在鄭彤耳邊,幾乎是咬著她的耳廓說:「我教你。」
她帶著笑,中指發力,腕子上度來一股巧勁,指尖繡花針順勢飛出,離弦的利箭一般破風而去,在黃衫丫鬟發覺之前,眉心已然被繡花針穿透,留下一點嫣紅的硃砂,仿佛是新娘紅妝,嬌艷異常。
小丫鬟突然倒下,嚇得身邊兩個小姐妹一個尖叫一個後退,順帶驚走樹梢一隻白頭翁,撲騰翅膀,叫得淒涼。
「你……你……你殺了她……」鄭彤結結巴巴,雙眼瞪得溜圓,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柳黛欣然承認,「對,我殺了她。」
柳黛撫著鄭彤的臉,少女的皮膚吹彈可破,讓人流連忘返,「彤姐姐,你總愛與我說江湖險惡,你知不知道什麼才是真險惡?嗯?」
她的鼻音上揚,仿佛深山妖媚,引誘迷途羔羊。
鄭彤痴痴問:「你……你說什麼?我聽不懂……阿黛,你今晚怎麼了?好嚇人啊啊——」
柳黛一伸手,輕輕鬆鬆掐住鄭彤脖頸。
少女的頸項,柔軟纖細,仿佛一隻初初成熟的果,稍稍使一點力氣便要裂開來,流出鮮美甜膩的汁水。
柳黛單手將她提起來,與自己平視,將她的驚恐與惶惑盡收眼底。
「鄭彤,你聽好,你與我之間早已經結下不共戴天之仇,我今日不殺你,明日、後日,遲早要摘了你的腦袋。」
她臂力驚人,提起鄭彤往床上一擲,雕花架子床一瞬間嘩啦啦全塌,鄭彤也被摔得不省人事。
柳黛端著燭台走上前,點燃水紅色床帳,熊熊大火眨眼即成,燒出眼前一片血海。
她再看一眼陷在斷木殘柱之間的鄭彤,深深皺眉,轉過身要走,卻又退回來,一把抓起鄭彤的衣領,將她扔到窗戶底下,她已仁至義盡,對得起這份短暫的友誼,能不能活下去全看鄭彤造化。
柳黛躍上屋頂,飛身往地牢方向去,路上遇見烏央烏央的人群敲鑼打鼓高喊著「走水了走水了」,手裡捧著鍋碗瓢盆,匆匆趕去瀟湘苑救火。
她似乎還在路過望山樓時望見站在前院的蘇長青,他蹙眉深思,迎風而立,似一尊碧玉雕塑,渾身上下不見瑕疵。
完美得讓人討厭。
柳黛足尖借力,高高躍起,輕輕落下,隱匿在漆黑夜色之下。
自救火的聲音響起,塵舟就在安心等待。
他一會兒哼哼小曲兒,一會兒抖抖腰身,自鳴得意地看著外頭看守的九華山弟子,暗地裡哼哼,「且等著吧,過會兒你麼一個兩個的還不知道怎麼死呢!」
果然,沒等上一刻鐘,這兩人便如睡著一般咽了氣,柳黛如幽靈一般出現在老門前,取了一長串鑰匙扔給他,「趁亂趕緊滾。」
塵舟自主忽略了她口中的「滾」字,他心裡想她到底還是念著他,不會輕易放棄。因而脫口而出,「我早知你會來。」
柳黛贈他一記白眼,正巧他打開大鎖出來,她伸手捏住他手腕向下一翻,自他脈門傳過一股炙熱真氣,熱得他手心發汗,耳根通紅。
她收回手,不緊不慢地說:「你回隱月教等我消息,下個月初四你身上的冰冢不會再發作。」
「你要去何處?」
「我要去何處?」她仿佛沒聽清,反問之後是譏誚,笑他不自量力,多管閒事,「我自然是去我要去的地方,你要是敢跟著,哪怕只有半步,我照樣殺了你。」
她語氣輕鬆,但塵舟聽得頭皮發麻,他如今算是回過味來,柳黛這人越是笑得甜美,下手也越是狠毒,她與你正兒八經說話,反而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