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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3:08:40 作者: 墨寶非寶
「很抱歉,我們沒有時間了。」
溫寒不甘心,頻頻回望著,隨孟良川離開這裡。
在菩提樹下,盤膝而坐休息的眾多遊客里,有個女遊客抬起頭,輕聲說:「老闆女人就是神奇,怎麼找來的?。」
身後人撐著下巴:「估計有過深入的ròu體關係之後,心靈會相通?」
眾人深以為然。
身邊有個男學生咳嗽了聲:「身材真好,在尼泊爾那山谷里也不敢多看,今天倒是看得仔細了,臉也是極品啊。」
「……」四周幾個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他。
「我就說說,」男學生聳肩,咳嗽了聲,「老闆餵鹿呢?」
「是啊,從昨天開始就在餵那些鹿,我問過小狐狸,說是鹿在佛教里代表淨土啊什麼的,總之,為了安心吧。」
畢竟真的是妹妹,血濃於水。
溫寒抵達機場後,被帶入了一間無人的辦公室。
孟良川算是將她jiāo接給了莫斯科來的人,也被無qíng地阻擋在辦公室外,不能再和溫寒有任何jiāo流。
雖然這裡仍舊是印度機場,但這個房間已經暫時屬於莫斯科。
溫寒的行李箱被其中一個中年男人拿走。
留下兩個身著便服的莫斯科女警官,在對她做全身的檢查,給她提供了一套從內到外的新衣服,禮貌點來說是要像貴賓一樣對待她,實則是為了給她做由內到外的檢查。
「溫寒小姐,我們拿到的資料,你在尼泊爾境內曾經被注she過避孕針劑,你自己清楚嗎?」
溫寒愣了愣,茫然搖頭。
難怪程牧雲會那麼肯定地告訴自己,不會懷孕……
原來,他綁走自己以後,曾經給自己注she過這種東西?
「這種東西沒有任何危險,會在半年後完全從你的身體裡代謝掉,不用擔心。」女警官例行公事解釋。
溫寒沒說話,眼睛輕輕眨了下,有些累和無助。如果他真的不在了,她倒寧可有一個他的孩子,長得全完像他……
女警官拿出了一個針管:「例行公事,你會有一段很安靜的睡眠時間,醒來後,應該是在飛機上了。」
溫寒並不懂她說得「例行公事」是什麼,但是在這個房間裡有這麼多來自莫斯科的警察,她哪怕想要拒絕,都沒有藉口,也沒有權利。
她按照這個女人所說的坐下來。
挽起袖子,對方的注she技術很好,只有稍許刺痛感,很快,她就困意上涌,慢慢睜不開眼睛……
在她失去意識後。
有一隻手推開了內側的門,帶著藍色邊框眼鏡的男人走出來,房內所有人都挺直背脊,齊齊對著他行禮。
男人微微一笑,糙糙回禮:「各位不必緊張,大家都是例行公事。」負責給溫寒注she的女警官碧藍色的大眼睛緊盯著來人,溫柔地笑了:「那我們就jiāo給你了,陳警官。為防止對這位美麗的小姐身體有什麼副作用,大概只有十分鐘的藥效,請抓緊時間。」
陳淵頷首,恢復了嚴肅神qíng。
那些人全部退了出去。
「溫寒小姐,我們又見面了,」他摘下自己的眼鏡,合攏,放在桌上,「讓我們來聊聊,一個帶有佛像的舍利子吧。我相信程牧雲一定讓你見過那個價值連城的收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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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光,照在她的眼皮上。
溫寒是被空姐輕聲閒聊吵醒的,好奇怪,這麼輕而禮貌的聲音竟然能讓她從沉睡中醒來。她動了動手指,有些無力。
「小姐,你需要什麼服務嗎?」空姐耐心地湊過來,與這位無上尊貴的客人低聲jiāo談,「可以隨時叫我。」
「我……」溫寒微微蹙眉,想了想,「我的雙肩包。」
空姐馬上找了她的雙肩包,溫寒接過,放在自己腿上,在翻著什麼。翻了很久,終於從筆記本的底下翻出了那個已經空空如也的護身符,繡工並沒有那麼好,外邊佛教圖騰還有些扎手。
她愣了好久,拿出那個筆記本,翻開。
這是她剛到尼泊爾時,寫下的……
D1(9.9):經印度進入尼泊爾加德滿都(當地時間16:06到達),住Thamel(泰美爾)。
D2(9.10):尼泊爾提吉節,上午遊覽博徳納和杜巴廣場,兌換貨幣。晚上HennaTattoo。
D3(9.11):
第三天仍舊是空白的,似乎從那天早上以後,她再沒有心qíng做旅行筆記……那天是翠蘇里河漂流,她還記得有個男遊客落水,程牧雲是如何把人救上來之後,給了那個男遊客一個嘴巴把他抽清醒……
她還記得他脫掉上衣和鞋,安靜地坐在巨石上曬太陽。
午後的陽光,在他身上包裹出一圈淡淡的光暈。
他的後背有一副面積很大的紋身,
是蓮花。
大片糾纏藤蔓和層疊蓮花,最後疊成一幅更完整的獨蓮。
……
溫寒一隻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眼淚止不住流出來。
那個專門負責她的空姐有些慌,這是貴賓,雖然並沒有告訴空姐為什麼這個看起來只有十九或是二十歲左右的女孩會有這麼尊貴……
空姐走上來,微微彎腰,輕聲用俄語勸慰:「溫寒小姐,你可是哪裡不舒服?他們告訴我你因為上飛機前注she過鎮定劑,有可能會有暈機反應,或者是別的地方不舒服?都請告訴我好嗎?」
溫寒不停搖頭,緊咬住嘴唇,拼命想要堵住自己的眼淚。
qiáng迫自己不要再哭下去……又沒死,哭什麼,溫寒你哭什麼!
她用手背抹去眼淚,抽泣著,輕聲問:「你能……幫我看看,後背的手繪還完整嗎?」
?
☆、第四十八章地獄歸地獄(4)
?陳淵知道,這是他拿到舍利子最後的機會。
當他真正離開印度後,是不可能再入境,否則將會引來過去那一幫兄弟,包括自己上級的懷疑。
所以他鋌而走險,從溫寒口中得到這個機密信息後,第一時間趕來這裡,瓦納納西恆河河畔的三層小樓。
照溫寒所說,她曾親手把那個東西藏在這個廚房的角落裡。
放著迷迭香的罐子。
陳淵摸到最裡邊的一個罐子,小心拿出來,在月光下打開不鏽鋼的蓋子,伸手進去,慢慢拿出了那個只有半個手掌大的舍利子。
舍利子,高僧火化後剩下的東西,還帶有一個清晰的佛像,低垂著眼,盤膝而坐。這需要多少修行,才能留下這種東西……
陳淵有些發愣地看著手心裡的舍利子。
從他認識程牧雲起,就眼看著那個人信佛這麼多年,卻始終無法理解程牧雲的信仰,尤其是在莫斯科那種到處是教堂的地方。
然而現在,當他看到手心裡這個舍利子的時候,卻感受到了一種靈魂被俯視被剖析的壓迫感……他扣上蓋子,把罐子塞到角落,重新碼放好餘下的香料罐。讓這裡看上去沒人動過。
在關上柜子的瞬間,窗子外出現了一個黑影。
陳淵背脊發涼,慢慢地,轉過頭,在月光中看清了黑影的輪廓,是一條小huáng狗。小huáng狗像是習慣了半夜在這附近溜達,伸出舌頭舔了舔窗戶,轉身跳下高台。
只是個畜生,沒關係。
陳淵將那個舍利子緊緊攥著,閉眼平復了幾秒,走出廚房。
就在他前腳走入客廳的一刻,漆黑的客廳突然出現了光。
凌亂的光線,嘈雜的聲音填滿整個客廳,是午夜的印度歌舞節目。突然被打開的電視機讓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熱鬧里。
而客廳的沙發上,坐著本該死在狂躁象群腳下的程牧雲。
他一隻手搭在沙發靠背上,在認真地看著電視裡的歌舞節目,始終沒有看向陳淵:「你應該很清楚,我是多希望你現在已經到了總部,而不是在灑滿周克骨灰的恆河邊,找什麼舍利子。」
陳淵從這一刻起就知道,所有都結束了。
他站在距離沙發只有五步之遙的地方,看著程牧雲的側影。
十三年jiāoqíng。
從程牧雲進入莫斯科行動組開始,陳淵就一直是程牧雲身後的影子,無數次讓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化險為夷。包括在中國,程牧雲做了十年和尚,他就在荒山野嶺住了十年。
甚至有時,蹲在雪地里烤野味時,連陳淵自己也會恍惚。
是不是這一輩子都要和程牧雲這麼相伴下去了。他在明處,而自己在暗處……有時,他也會希望程牧雲永遠不要出山。
穿著他那個灰布袍,剃著個光頭,永遠在深山老林沒幾個香客的破廟裡呆著,有多好?
他知道,從自己走進那個廚房,打開那個香料櫃,就沒什麼可爭辯的了。他手裡拿著這個東西,就說明了一切,他背叛了程牧雲。
程牧雲伸手,指向身畔的小沙發:「坐。」
陳淵走過去。
程牧雲又補了句:「把你手裡的東西放到桌上。」
陳淵微微一愣,把有著佛像的舍利子緩緩放在桌上。
程牧雲點頭:「坐。」
陳淵剛要坐下去,就被緊扣住手腕,腹部被程牧雲一拳重擊。他痛苦地彎腰,膝蓋重重跪在地上,臉和身體被程牧雲壓迫著緊貼在單人沙發的布面上。
在漫長的安靜里,程牧雲什麼都沒做。
他的額頭壓在陳淵後肩上,低聲用這個房間內其它人聽不到的聲音說:「真遺憾,是你。」
「我很慶幸,」陳淵的聲音也幾不可聞,「你還活著。」
那天陳淵就在爆炸和瘋狂象群不遠處,眼看著象群瘋狂地踩踏著竹台,天曉得,他是多想像付一銘那樣,不顧一切衝上去救程牧雲……
保護程牧雲,早就是他的本能。
陳淵沒有掙扎,也沒有動,槍就在腰後,他連動槍的念頭都沒有,周身卸了力氣,像個死人一樣閉上了眼睛。
他感覺,程牧雲把自己腰後的槍拔出。
……
手心裡,被程牧雲塞入了槍:「走好。」
身上所有的重量都消失,離開他,鬆開他。陳淵緊攥著那把屬於自己的槍,慢慢地用槍壓住自己的胸口。
這一生很多的畫面,在腦中不斷閃過,不間斷的。
在生命最後一刻,他發現他這一生印象最深刻的片段,都是和身後壓著自己的這個男人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