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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3:08:12 作者: 墨寶非寶
    一定是秦明宇那裡,他必須儘快過去。

    可背上、身後還跟著一群人,要先把他們帶出去。

    手心上,黏膩的都是汗。冷風嗖著,脖頸也都是冷汗。

    腳步很快,時間卻慢得磨人。

    他背著人走了幾個世紀那麼久,離了林子,遠見著鐵絲拉網時,大跨步跑起來。到距離鐵絲網十米的安全地帶將背著的大小伙子往地上一擱。抄了先前進林子前攤在地上的備用工具,耽擱不及一秒,沖入夜幕。

    秦明宇留的記號他看得懂,見到遠近人影時,路炎晨反shexing地說:「都別動。」

    事實是,不用他說,這些人也一個都不敢動。

    「老秦?」路炎晨自褲兜往出摸手電,打光,四處去找。

    「……這,」秦明宇趴在地上,顯然,是他觸雷了,「這這是延遲,是彈片。那邊那個,還戴著帽子的,他踩雷了。」秦明宇蹙眉,彈片不止一處,有在腹部的,不知是哪裡中招,劇痛難忍----

    剛他以為自己清了一個雷,沒想到延遲,爆炸突發,這些警察想救他,反倒中了招。

    路炎晨將手電放在一旁,將秦明宇丟下來的探雷器拿來掃了一圈後,匍匐到那個警察腳下,看清了起爆點:「保持住,這東西太靈敏,反步兵的。」

    絆髮式的,他將小剪刀挨近,剪線。

    「啪」地一聲輕響,斷了。

    換了軍刀,一點點去除偽裝物,撥開泥沙。動作很輕,輕得只能聽到挖土的沙沙聲。

    ……拆除引信。

    幸好,踩這個東西的是個訓練有素的警察。

    也幸好,不是壓感雷,那個就基本沒機會了,觸到就炸。

    路炎晨將那人腿一推,那人反shexing僵了下,還以為炸了。

    反應過來,馬上抽回自己的腿。

    路炎晨繼續把那傢伙從土裡刨出來,迅速拆解,將火藥用軍刀背磕出來。才丟去一旁,等著明天別人再來收拾。

    他迅速檢查四周後,一把將秦明宇攙起來時,手心下的衣服都是濕的,浸透衣服的血早涼了,大冬天的凍人手:「行不行了?」

    ***

    秦明宇的傷簡單在地方醫院處理,外傷壓迫包紮後,送往昆明。

    路炎晨不放心,跟車去了。

    清晨五點多,手術完,他在病房外的走廊里背靠牆,閉目養神。睡了沒到半個小時,口袋裡手機震了震。在靜謐的走廊里,只有手機震動褲子口袋的聲響,掏出來看。

    歸曉:我醒了,要去產檢,拜一拜,這次TSH一定會降下來。

    路晨看懂了。這是測甲狀腺的指標,歸曉這項很高。

    兩人約好的,不管他開不開機,她從孕晚期都要給他匯報qíng況。隨時隨地,發多少簡訊都行,越多越好,他都會抽空看完。

    他嘴唇有些發gān,舌尖在下唇上掠過去,思忖半晌,判斷是否要回過去。畢竟這個時間有些反常,怕她起疑,可人生苦短啊,在有限的生命里真是回復一條少一條……

    路晨:給你電話。

    發送完畢,沒來及撥,來電顯示畫面已經跳出來。

    路炎晨接聽了,索xing站起來,往走廊外邊走去。那頭歸曉聲還困頓著,輕「嗯」了兩聲,呼吸可聞,細微,而又疏懶:「路晨……」

    「嗯。」他將手cha在褲袋裡,也是累,倦意滿滿穿過護士台,轉入電梯口。

    電梯門忽然開了,有人推了量病chuáng出來,上邊的病人用手臂掩住臉仿佛睡著了,除了病chuáng下輪軸滑過地面的響動,護士的腳步聲就沒別的了。

    悄無聲息的這裡,有著輕微起伏聲的那處,都相對靜了好一會兒。

    「你今天怎麼早上就打電話了……」悉悉索索的,棉被摩擦過話筒,「休息嗎?」

    他走進電梯:「剛好出來。」

    兩人閒聊了一分多鐘,他終於找到後門有個僻靜地方能抽菸,打火機火石摩擦過,歸曉耳朵尖,捕捉到了:「抽菸呢?」

    路炎晨一笑:「狗耳朵。」

    「你才是狗呢。」

    他悶吸了口,肺腑繞出來的煙霧,消散在晨風裡。

    沒來由地低聲提了句:「上回在家,看你穿酒紅色內衣挺好的。」

    「……現在穿不下了。」

    他笑:「胸又大了?」

    「……你怎麼那麼流氓?」

    路炎晨也是被她語氣弄得,夾著煙的那手壓了下額頭:「怎麼就流氓了?」

    「我現在是你娃的容器,你肖想我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麼奇怪的。」

    「……」歸曉在那頭默了會兒,小聲回,「知道了,知道了,等生完買一打。」

    晨風拂面,偏逆著風向。

    他一蓬煙噴出去卻險些將自己嗆到。

    和歸曉一通電話過去,再去病房,秦明宇也醒了。

    有驚無險,取了十幾個彈片出來,據說,還有剩下的,就是不方便取的位置了。醫生建議時還在想勸慰秦明宇,沒說兩句,反倒被秦明宇安慰了。

    當兵的,哪怕不做排爆大小演練下來,多少都能留點紀念。帶點兒金屬碎渣的人又不是只有他秦明宇一個,過去老兵帶子彈還不是過了一輩子。秦明宇自我調侃以後轉業了,不知道過安檢要有多麻煩,又說以後死了燒成灰,要秦小楠把彈片都撿了做傳家寶。

    雖無生命危險,還是要住院養幾天。

    下午,路炎晨自己開車回去了,想著洗gān淨補個覺,再將昨天出任務的報告寫了。車剛進廠區大門,就有人早候著,說領導等半天了,要路炎晨出個支援任務。

    過去反恐時就這樣,要不就天下太平,要不就事qíng疊在一處不消停。

    路炎晨沒多話,將車鑰匙丟給傳話的人,讓人把車開去車庫,去了辦公室。

    上頭這次是點名要他,要隨隊入境緬甸,接回一批中國人。

    「危險xing不大,就是需要你這麼一號人,又有實戰經驗,又懂排爆的人跟著去一趟。」

    路炎晨一聽是緬甸就懂了。

    那地方時時內戰,隔著一條國境線你能站在中國看對面人開仗。那地方,境內三十幾個武|裝|隊|伍,互相給對方埋雷,埋到最後自己都排不掉,都成了大家的經典笑料了。

    路炎晨領了任務,稍作半小時準備,即刻出發。

    關機前,他給歸曉發了條消息:

    這兩天不方便電話,你記得,簡訊照常發給我,有空看。

    發完,想想,又追了一條:

    除了酒紅色那套,藍色也還行。

    第三十九章 歸路向何方(3)

    他人到昆明,和工作組匯合。

    拿到名單,四個中國籍,二十四個華僑。

    算是小範圍撤僑,工作人員都坐在第一個小麵包車上,第二輛跟著便衣,後頭帶了輛空著的大巴車。隊伍越jīng簡,越安全。

    路炎晨人到昆明時,基地派來的另一個同事也剛到,見著路炎晨就笑:「和你說,你帶的那批學員走時候可想你了,都問我還有沒有機會見。給你,都是接我的人讓我轉給你的。」同事從黑挎包里撈出來一疊卡片,都是先前帶了一個多月的學員給的。

    「聽說你老婆快生了?頭讓我和你換崗。」

    「差不多就下星期。」

    「正好,接人回來,你也該回去jiāo差了。」

    差不多,路炎晨也想著就這麼兩三天了。

    那同事也是被欽點過來的,才剛從南半球回來,在北京出了海關,提行李時接的任務。拿了機票直奔國內登記口,來了昆明……倆人上車時,他還在和路炎晨一個勁打趣說自己沒洗澡,也不知道臭不臭,就算外衣不臭,內褲憋了兩班飛機的也肯定不能聞了----

    說著,人上了車,瞧見兩個挺年輕的姑娘聽得嗤嗤直笑,這才反應過來這趟不是基地里的大老爺們聚在一起,是外jiāo口的人,還有隨隊醫生,目下一掃,車裡全是女的。

    還在說內褲問題的大男人立馬就閉嘴了。

    車開了一小時,互相熟悉起來。

    「我撤僑都第三次了,還是第一次給配排爆專家呢。」其中一個年輕姑娘感慨。

    路炎晨同事是個話嘮,緊著接話:「這不怕萬一嘛。那野雷太多,真遇到了也不能指望別國人來救你,還是帶著自己人方便。別怕,別怕,我和路教官就是兩個備胎,和趙醫生一樣,就是給你們圖個安心。」

    姑娘們笑著,遞礦泉水給他倆。

    一瓶水被遞到路炎晨這裡。

    他正低頭翻看簡訊,看到歸曉回了這麼一條:那是你和我睡得少,沒見過其它顏色,等回來都試給你看,大色láng:P***

    一張化驗單放在桌上。

    許曜掃了眼:「TSH還是太高,都過600了,不過讓你現在去看什麼都沒用,」他低頭在病曆本上唰唰寫著,「T3,T4都正常,估計你生完孩子甲減就自己好了。做完月子做個測試,給寶寶也做一個。」

    歸曉哦了聲。

    「你老公還沒回來呢?」

    「沒啊。」歸曉撐著下巴,可憐兮兮看許曜。

    許曜將眼睛摘下來,笑了:「你家就一個小孩,我也不放心。給你開個住院單,下午就住進來吧,該生了。」

    「那我家那小孩怎麼辦?」

    「我給我老婆去個電話,讓她先把小孩接我家幾天。」

    許曜下午排了三個剖腹產,看時間差不多有時間去吃個午飯。他開了住院單,歸曉回家將早備好的待產包拿上,把秦小楠jiāo給許曜老婆,下午就進了醫院。

    產房裡,還有個女的,年紀輕,二十歲剛出頭。

    歸曉住到晚上,臨睡著也沒見她老公,挺奇怪的,沒敢直接問。那女人早看歸曉自己辦住院手續,也奇怪呢,倒是先問了。結果是大家都一樣,都在國防口。

    一個搞排爆,一個搞信息工程。

    結果兩位軍屬神秘兮兮地將門一鎖,聊起了八卦,她給人家講反恐講排爆,人家給她講信息防線講安全網。那准媽媽比歸曉稍微好點兒,能隔兩三個月見一回老公,還和歸曉說估摸過兩天人就出差回來了,到時候介紹給歸曉認識。這一說就到半夜,護士來催兩次,才算將兩人攆上chuáng去睡。

    白色帘布拉上。

    歸曉躺在陌生病chuáng上,反倒愈發清醒。

    她頭枕著手臂,沒事gān,就在網上搜順產技巧,重新溫習一遍。剖腹產倒不怕,反正有許曜呢,這個醫院婦產科第一把刀非他莫屬。她輕吸氣,又緩緩吐出,演練得正得心應手,布簾「唰」地被拽開。

    ?是許曜。

    「你爸來找你了,快,跟我出來。」許曜還穿著白大褂,低聲說。

    我爸?歸曉心沉下去,穿拖鞋時已經想了上百個不好的理由,追著許曜出去,走廊外,十幾步遠就是父親,見著她先看看那個肚子,默了一下說:「做好準備,明早和我飛昆明,路炎晨那邊出事了,」話音落了,再去看許曜,「qíng況允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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