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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3:06:28 作者: 紅九
「其實我早就想著,照他這樣一不開心就跑去喝酒的狀態,早晚會出點什麼事,我每天都在擔驚受怕,一看到報紙新聞上有車禍發生就會心驚ròu跳!還好,這次他喝多的後果只是多了個孩子,並不是酒後駕車什麼的引發出的血案慘案,所以我已經很滿足了!謝天謝地,你知道我多怕因為他酒後駕車而會失去這個兒子嗎?
「卓燕啊,我知道阿姨不該gān涉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可是請你體諒一個做母親的心!雖然這次只是多出一個小孩,可是如果下一次你們再吵、吵完他又跑去喝酒,說不定他就沒命了啊!!阿姨畢竟吃的鹽比你們要多得多,看事qíng自然也比你們小孩子們看得通透,你們倆,真的不合適!經常這麼吵吵鬧鬧的,彼此再愛對方又能怎麼樣呢?誰不是在拿著愛做利器而對彼此進行著傷害呢?而你們在吵架時,又知道不知道,身邊的親人也在跟著你們一起揪心受罪啊!
「孩子,你聽我說,我就這麼一個兒子,自打他爸爸得病,我把他看得比我自己的命還重要一百倍!經歷這麼多事,風風雨雨的,我現在什麼也不多求,就希望家裡能安安穩穩的,我不想每天都提心弔膽地不安生!我一把年紀了,能有孫子這是我的福氣;那女孩我也見過,所幸她不是圖錢財,她是真的喜歡江山。孩子,你也還年輕,以後一定會有更幸運、更幸福的因緣際會等著你;孩子真的,其實你很好很好,只不過,是我們江家沒有那個福份留住你!」
江媽媽已經把話說到了這份上,卓燕就算再傻,也聽得明白她的意思。
雖然她告訴自己,堅qiáng一點,不要那麼沒出息那麼輕易就崩潰掉。
可是無論她怎樣把指甲陷進掌心的ròu里用力地掐握著拳頭,眼淚就是不受控制地一滴又一滴地滾落著,說什麼都停不下來。
她坐在沙發上,垂著頸,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放在膝頭。
不一會兒手背已經被淚水洇濕一大片。
視線變得模糊,眼前什麼都是白茫茫一片。
她不知道江山的母親是不是還坐在旁邊。
這一刻她已經失去所有感官,只除了心如刀割的疼痛。
從董成的有心無心,到張一迪的一再錯過,再到如今江山的酒後出軌,她不知道自己這一生的愛qíng,是不是都已經被註定了,永遠也得不到一個圓滿。
卓燕問江山怎麼辦。
這一段時間以來,家裡一直在勸導他和卓燕分開,把已經懷了孩子的秘書娶進家門。
最初時,江山說什麼也不同意。他哭著吼向自己的的母親:「別再bī我了好嗎?我離不開文靜,我離不開她!讓我和她分手,你不如親手掐死你兒子吧!」
他吼江媽媽也吼,他哭江媽媽也哭。
「你讓我親手掐死我兒子?!好我告訴你,我下不去手!因為你是我的兒子!是我的骨血延續!那我問你,你又能置你的孩子、你的骨血於不顧嗎?現在那女孩肚子裡的,活生生一塊ròu,那是你的孩子啊!」
漸漸地,江山迷惘了,矛盾了,不知所措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辦。
qíng感告訴他,他愛的是卓燕,他不想和她分開。哪怕以讓他失去一切來換取可以和她平靜相守一生,他都會義無反顧。
可是理智與責任告訴他,他現在,應該去娶另外一個女孩。他不愛她,一點都不,可是偏偏又對她做了錯事。
他像一隻困shòu,根本找不到逃生的出路,他想把自己蜷縮起來躲在角落裡,以逃避來換取短暫地、自我蒙蔽地假裝安寧。
不做選擇也就沒有分離。
所以他寧可逃避。
且此時,他也只想逃避。
然而問題還是發展到再也不得不面對的地步。
不管他多麼不願去正視,可事qíng還是迎面而來,敲碎他自保自欺的殼,等待著他做出一個選擇。
卓燕問他:「該怎麼辦呢,江山?」
撕心裂肺的痛從胸口極快地蔓延向全身。
他死咬著嘴唇不肯說話,彷佛只要他堅持住不發出聲音,結果就不會是他所不願的那樣。
可是卓燕沒有給他繼續縮在殼裡的機會。
「江山,我知道你說不出口,我知道你也很難。」她一邊說著,已經淚如雨下,喉頭哽咽,「既然你說不出口,那麼就由我來說吧!江山,我們,分手吧!」
江山用雙手抱住自己的頭,蹲在地上,嗚嗚悲泣。
卓燕走到他身邊,在他面前也蹲下去。
她把他攬進自己懷裡,「我們誰也不要怨恨,不要怨恨彼此,也不要怨恨自己!我們都沒有錯,錯的,只是時間!江山,我會幸福的!我一定會幸福的!所以,你也要幸福!好嗎?」
江山幾乎已經泣不成聲。
他反手把卓燕抱住,緊緊箍在胸口,手臂越來越用力、越來越用力,以這樣的方式欺騙著自己,如果他抱得緊,她與他就不會分開。
眼淚在他臉上奔流成河,彷佛一輩子的哀傷都匯聚在此刻。
他抱著卓燕,手掌在她頭頂的發上不住地摩挲、摩挲;淚水順著下頜滴落在她發間,洇開一抹又一抹濕漉漉的哀傷與絕望。
他哽咽著,啞著聲音如著魔般,貼著她的耳朵不住地喃喃反覆著:「文靜,如果我們能回到大學時候該有多好!如果我們能再回去,我一定不會去追吳雙,也不會給你機會讓你認識張一迪;我們會從一開始就在一起,快快樂樂地畢業、快快樂樂地結婚、快快樂樂地生孩子過日子、快快樂樂地在一起一輩子!文靜,文靜!如果我們還能回去,該有多好!該有多好啊!」
卓燕再也忍不住那些苦苦壓抑著的悲傷。
她窩在江山懷裡放聲大哭。
胸口在狠狠揪痛。
這是最後一次了吧?
還可以這樣在他懷裡放聲大哭,這是最後一次了吧?
江山說,如果他們還能回到過去,該有多好。
是啊,如果他們還可以重新來過,該有多好!
可是他們已經失去青chūn了;
他們已經,再也回不去了……
從江山家裡出來時,她不許他來送自己,也不許自己留戀地回頭。
他們都回不去了,越難割捨,越多傷害。
帶著一身的傷與淚,卓燕回到學校。
她竭盡所能地找事qíng來做,儘量讓自己忙碌到根本沒有時間去回味悲傷。
接下來的日子,簡單得用幾個字就可以形容。
忙畢業,忙找工作,忙租房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qíng場失意所以事業才順意,在經濟低谷了一整年、待業人員的數字已經積壓到空前高度的蕭條時期,卓燕居然很快找到一份前景待遇相當不錯的工作。
那是一家很大的上市公司,很有文化底蘊,同事們都彬彬有禮,對待新人都很友善和關懷。
卓燕覺得很欣慰,很滿足。
似乎從十九歲開始,她的心靈就沒有真正的舒緩安寧過。
開始時非要追求一場可望卻不可及的鏡花水月,結果到底被人拋出了局。
隨後被人追求、然後與他糊裡糊塗地到了一起、最後又糊裡糊塗地分開。
她想也許有四個字可以很好地形容自己----半生坎坷。
所以對於畢業之後能擁有這樣一份體面又處處充滿了人文關懷的工作,她感到非常滿足。她覺得自己的內心從未像此刻一樣平靜過。
公司里的幾位熱心大姐在知道她還是單身時,全都自告奮勇嚷著要介紹青年才俊給她。
她很享受此刻這種得來不易的內心平靜,於是總是以各種理由搪塞推脫掉許多相親。
然而她越意興闌珊,大姐們卻好像越興致盎然,不拋棄不放棄的說媒qíngcao簡直已經快到了前赴後繼的程度。
這天一位熱心大姐在公司里又一次堵住卓燕。
「小卓妹啊,這次你可一定不能逃跑!我告訴你,這次你要是錯過了,你會抱憾終生的!對方的條件簡直好得離譜,我要是沒結婚沒生孩子,我絕對不把這個機會平白讓給你!」她興奮地對卓燕渲染描述著。
卓燕早已經習慣她們在為她說媒時的誇張其事,臉上帶著敷衍地假笑,拍著大姐肩膀說:「騷瑞啊美麗的姐姐,周末我……」
不等她說完,大姐當即打斷她:「別跟我說你周末又有這事兒那事兒的啊!這回啊,除非你要生孩子這事兒咱擋不住,否則不管什麼事兒你都得往後推!小卓妹啊,你聽姐一句,周末的相親宴你真的一定要去啊!」她語重心長地又是叮嚀又是鼓chuī著,「我告訴你這次的相親對象真的簡直優秀得慘絕人寰!他呢,跟你年紀相仿,很年輕的海歸,家裡有家族企業,父親在掌管。不過他自己也有工作室,因為他要qiáng,不想靠他父親。本來呢,聽說他在國外做得好好的,業內都已經闖出名堂來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之間就義無反顧地把公司搬回國內來了……」
大姐興高采烈地說著,卓燕卻聽得又是乏味又是痛苦。
好不容易大姐走了,她捧著頭走回座位。
鄰位的小緹問她:「周末又要去相親?」
卓燕無奈點頭。
小緹撅起嘴巴,一臉的羨慕嫉妒恨,「真是的,她們也太偏心了吧,你不就比我好看點兒嗎,可你才剛來多久啊,她們就一個兩個三個全把我給忘了!每天就知道給你安排相親!我可也是單身呢啊!!」
卓燕被她誇張地表qíng一下逗笑,「行了行了,你別跟這演了,那麼愛演咆哮傷心女當年怎麼不去應徵電視劇女主角?gān嘛還跑這來苦兮兮賣勞力!」忽然她眼睛一亮,問小緹,「妞,爺問你啊,周末的相親機會讓給你怎麼樣?對方條件相當好呢,是海guī不說,還……」她把阿姨對她說過的那番話原樣不動地搬過來又對小緹狠狠渲染了一回。
小緹聽完以後,眼睛幾乎閃成了粉色桃心形狀。
「去!我去!我要去!我一定去!我去我去我去去去!」
卓燕不由滿意地笑起來。
她覺得自己解放了。
可是下一秒,小緹卻叫著:「阿卓,你陪我一起去!對方太優秀,我自己的話心裡有點膽怯!餵你!別跟那想理由說不能陪我,我跟你說你這次要是不陪我以後姐妹沒的做,並且我會每天造謠你和有婦之夫有好大一腿!」
卓燕聽完的她的威bī利誘,差一點從椅子上跌趴到地上去。
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她又何必把相親讓出去這麼多次一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