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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3:06:11 作者: 紅九
    老爸老媽不敢駁斥忤逆我的要求,他們生怕我一個想不開之後,會跳河上吊臥軌割腕。

    所以他們縱容我,放我離家,任我遠行。

    不知不覺間,我慢慢走到當年我和寧軒經常過來親熱的小公園。

    站在公園門口,心裡漫漫涌過一撥又一撥的酸澀和疼痛。

    這裡記載著我和寧軒那些最初最真最幸福的甜蜜點滴。這裡也是我們相愛卻不能相守在一起的罪惡源地。

    我沒有勇氣多待下去。我怕只要再多看一眼,我的理智就會崩塌。我的眼淚就會泛濫,我的qíng緒就會崩潰。

    我拖著箱子,腳軟得幾乎走不穩路。順著圍牆一路摸索下去,我慢慢走到心動咖啡店門口。

    看著表差不多九點左右,咖啡店正在準備營業,我覺得自己渾身已經虛脫,根本無法繼續多走一步路。於是推門進去,想要歇歇。

    雖然無力,可我還是掙紮上了二樓。我想圖個安靜。在安靜中最後一次緬懷悠悠往事,然後,離開。

    坐在二樓,點杯咖啡,一口口慢慢飲下。苦澀的味道哽在我喉嚨口,久久不散。

    身邊傳來悉悉縈縈的腳步聲,我意興珊抬眼去看,卻不曾想能在這裡,這裡,遇到故人。

    我年不見的故人,她看起來竟然比六年前還要明艷動人。

    在看到她出現的那一刻,我再也壓抑不住的,冷笑起來,衝口對她說:「這回你總算能滿意了吧,田婉兒!」

    兩年後。

    這裡是西北山區。遠離城市,jiāo通不便,物產不豐,生活貧困。

    我申請來到這裡支教已經兩年。七百多個遠離塵世喧囂的日子裡,每天仰望著青山碧水,我盼望著自己的內心總有一天能夠重歸平靜放下所有,然後日復一日下來,似乎我所忘記了的,只是該怎樣去歡笑。至於那個人,那些事,那段過往,卻一次次在午夜夢回時變得越發清晰。就著山里清冷的月光,它們帶著絕望的味道,一份深過一份的浸入我的骨髓腦際,清晰刻骨,無法磨滅。

    娜依古麗,我的學生,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此刻,她很納悶的仰著頭問我:「蘇老師,你上課時講的『憂鬱』,是不是就是你現的這個樣子?」

    我笑問她:「你覺得老師憂鬱嗎?」

    她很認真的考慮,然後說:「恩。你總是一個人發呆。我們看見你的時候,總會以為你在哭。」

    我摸著她的頭,告訴她:「老師不憂鬱。老師只是想忘記一個人,卻總是忘著忘著,反而更思念他。」

    是的,那個人,我明明想忘記,卻偏偏一直在思念。我明明想從過往中逃出來。卻總是不知不覺陷入得更深。

    曾經,我是那樣的沒心沒肺無憂無慮,笑得那麼彪悍粗獷,活得那麼張揚跋扈,可是現在,連小孩子都覺得我很憂鬱。

    我不禁有些失笑。

    遠處一個人在飛快的向這邊跑著。

    「蘇老師,好像是村長!」娜依古麗指著那個人對我說。

    我迎上去。

    村長停在我面前氣喘吁吁的說:「蘇老師,總算找到你了!快跟我到村支部去!有人找你呢!」

    有人找我?除了父母之外,應該沒有人知道我在這裡的。

    「村長,是誰找我?」我納悶的問村長。

    「恩,據他自己說,是從你家鄉來的。」

    家鄉來的,會是誰----

    走進會客室,我見到來人,是所有人中,我最不想見到的那一個,卓浩。

    聽到腳步聲,他轉頭看向我,喊了一聲:「蘇雅!」

    我對他極淡極淡的笑了笑:「好久不見。」

    他看著我,眼底浮現出憐惜和心痛的神色:「你怎麼瘦成這樣!這裡----這裡太苦了!蘇雅,你跟我回去吧!」

    我搖搖頭,告訴他:「這的苦只不過是物質上的苦,我抗的住。我扛不住的,是jīng神上的苦。這種苦走到哪裡去都不會消失,回去反而更濃更烈。」

    卓浩看著我,yù言又止。我替他開口:「想問我過得好不好是嗎?」

    他點頭。

    我說:「你看呢?」

    他皺起眉,頭微微低了低。

    我叫了他一聲:「卓浩」,他抬頭看我。我說:「以後,我們別再見面了。」他滿臉愕然,我補充,「以後別來找我了。我已經沒辦法再跟你做朋友。」

    卓浩看著我,臉上表qíng瞬息萬變。從愕然,到驚疑,再到了悟,最後是嘆息和落寞。

    他看著我,問:「你都知道了?」

    我點頭:「恩。我都知道了。」

    他不再說話,也輕輕的點點頭。

    我問他:「卓浩,能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做嗎?」

    卓浩抹了把臉,像是有些難以啟齒似的,深吸口氣,對我慢慢開口:「如果我說,我是真的愛你,你信嗎?」

    第六十六章驚聞故人來

    我笑了一下,點頭:「我信。」他面容鬆了松,就要吁出一口氣時,我卻接著說:「可是這樣的愛,最早源自於你的不服輸,隨後又摻雜了yīn謀和傷害,所以即便這份愛再濃再深,我也會避之唯恐不及。我想我永遠都接受不了它。卓浩,而你那樣的做法,就算沒有被人發現,難道就真的會一輩子都過得心安理得、沒有任何後悔和自責嗎?」

    卓浩的面容漸漸變得痛苦。他看著我,聲音喑啞的說:「蘇雅,看你現在這麼苦,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這兩年我慢慢在明白這樣一個道理,愛一個人不是征服和占有,而是應該讓她快樂。現在看到你過得這麼不快樂,蘇雅,對不起!」

    我苦苦一笑。一句對不起,其中所蘊含的是多少傷人傷己的傷心往事。

    他盯著我的臉,問我一句:「你……恨我嗎?」

    我告訴他:「兩年前特別恨。現在已經不恨了。不過讓我現在和你繼續做朋友,我做不到。不管怎麼說,兩年前我和你說分手那次,是我欠了你。現在就當我們兩個人扯平了吧。以後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就此一筆勾銷,從此互不虧欠,而再見時,你我就是兩個陌生路人。還有,」頓了下,我笑了笑,接著說說:「卓浩,謝謝你曾經那樣愛過我,雖然我無法接受。」

    說到最說到最後一句時,我無端端想起趙薇演的那部電視劇。謝謝你曾經愛過我。謝謝這部電視劇,能讓我將訣別說得既狗血又冠冕堂皇。

    卓浩說:「可我卻寧願你恨我的好,這樣起碼你不會忘了我。不管怎麼說,謝謝你,蘇雅!謝謝你不再怨我!雖然我現在,依然還很愛你,可我知道,我們永遠不可能了!」

    我收回視線,不再去看卓浩的臉。我不想因為看到那張臉上的悲傷而因此心軟的原諒他。不恨是一回事。不原諒是另外一回事。不恨他代表漠視他。而原諒他卻意味著再接受他做朋友。

    卓浩離開前對我吞吞吐吐說了一句:「蘇雅,其實,還有件事……我對不住你!」

    我打斷他,對他說了一句非常經典也非常爛俗的電視劇對白:「算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告訴他,「我現在一想過去的事qíng,就很累很累,頭疼。」

    卓浩沉默一會兒後,抬起頭對我說:「那好,蘇雅,我走了。以後,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你也……多保重吧!」

    卓浩走了。

    我的思緒卻開始游回到兩年前。

    兩年前,在決定離開A市之前,我在心動遇到田婉兒。

    我對她冷笑說:「這回你總算滿意了吧!」

    她卻一臉茫然的看著我:「你是……蘇雅?真是好久不見了!你在說什麼呢?什麼我總什麼我總算滿意了吧?」

    說話時,從田婉兒身後閃過來一名英俊的金髮男子,親昵的攬著她的腰,用英語禮貌的詢問我是誰。我有些錯愕的看著他們。

    田婉兒回答那名男子,我是她一位故友,她要他先到樓下去坐,她要和我聊聊天。那男子親了一下她的臉頰,同我禮貌的小小寒暄後,舉步下樓。

    我從頭到尾都迷迷茫茫有如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

    田婉兒帶著一臉幸福微笑,告訴我說:「他叫保羅,是我丈夫。」

    我呆呆看著她,呆呆說:「既然你都結婚了,為什麼還要這麼執著,你是帶著你丈夫一起回來看熱鬧的,是嗎?」

    田婉兒皺起眉,一臉的莫名其妙:「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麻木的對她笑笑,沒有說話。

    田婉兒看著我,忽然說:「蘇雅,其實我很羨慕你。當年哪怕你離開之後,寧軒他那麼傷心,傷心到幾乎恨你入骨,可是我卻依然無法乘虛而入。哪怕後來他出國,我也千方百計的追著他一起出去了,可我依然始終都接近不了他。他根本不允許任何女人走近他身邊。他恨你是他怕自己會慢慢忘了你,同時他也是在騙他自己,假如這輩子真的再也見不到你,那麼就這樣一直恨下去也好,這樣他就不會太傷心。我追他到國外去,那陣子,親眼見他整日酗酒。呵呵,說出來我也不怕被你笑話,當時我甚至想趁他喝醉時候下手來著。可是即使他喝醉了,他一樣清楚的知道,我不是你,別的任何女人都不是你,我沒有機會,別的任何女人全都沒有機會。」田婉兒看著我,一字一句告訴我,「蘇雅,寧軒他心裡除了你,真的再也容不下別的任何女人。所以最終,我放棄了。」

    我呆呆的聽著她這一席話,腦子裡亂得像有人在裡邊打群架。

    想著田婉兒所說的一切,我不禁開始懷疑,照片的事qíng其實不是她做的。

    田婉兒說她這次是帶新婚丈夫回家探親,昨天晚上剛下飛機,想不到今天竟然會在這裡和我巧遇。

    她問我,我剛剛說的那句「這回你總算滿意了吧」,是指什麼,我看著她,回答說:「沒什麼。看來應該是個誤會。」

    田婉兒走後,我一個人靜靜坐在那裡陷入沉思。看著對面的VIP休息室,我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我站起身,快步走到VIP室門外,踱到走廊上和它並著的窗戶前,向外面看下去!我心裡恨恨一震,腦子裡快速閃過些什麼,我好像馬上就要抓到事qíng的真相,可是這真相偏偏又在緊要關頭變得含糊混沌。

    我顫抖的掏出手機,調好角度,一下下按著拍攝的按鈕。

    等我退回到座位上去看剛剛拍攝的那些照片時,混沌的腦子終於變得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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