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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3:05:27 作者: 紅九
他似已等在那裡好久。見到她出來,他雙眼仿佛一亮,微微躑躅一下後,舉步向她走來。
他身材頎長,投在地上的影子也修修長長,隨著他一步邁過一步,那影子在地面上錯落搖曳,就像哪個壯漢喝醉了酒一樣。
許瞳於是想起龐蒙於幾天前那個晚上被自己灌醉的事。
她看著來人,挑眉問:「無恙吧,龐律師?」聲音不大不小,語氣不冷不熱,態度不咸不淡。
龐蒙臉上有類似疼痛的神qíng一閃而過。
「曈瞳,」他叫她,「我……」下邊的話還來不及說,已經被許瞳擺手打斷。
「龐律師,不如叫我許小姐,或者許瞳,曈曈就免了,」她頓一下,瞥他一眼,淡淡地繼續,「不是很熟,不好叫得這麼親昵,好歹女孩子家,要懂得禮義廉恥,該注意點影響,你說是不是?」
她說完去看龐蒙的表qíng,對方眼底仿佛湧現深深傷痛。
龐蒙緊緊盯著她的面龐,目光深深,半刻不移,苦笑一下,對她說:「雖然聽你這麼說,會很失落,但是……心裡不是一點不高興的,畢竟,你還記得我曾說過的這些話不是嗎!」
許瞳「哈」的冷笑一聲,「龐律師,您千萬別會錯意,以為我對您念念不忘,所以連帶對您說過的這些話也念念不忘。龐蒙,你知道的,我有仇必報,當年你用它們說我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將來有一天,這些話我一定要砸回給你!我只是單純在報復過去而已,沒什麼往日qíng分在裡邊,你千萬別想太多!」
她不想和他糾纏太久,他們之間種種早已經終結在過去,如今沒有必要撿起,將來她更沒有興趣繼續。
她快步往前走,走到他身邊時,腳下不停,目不斜視,想從他身邊直接越過去。
卻在與他擦肩而過時,被他伸出手臂一把拉住。
許瞳皺眉,側過頭看向龐蒙,「大白天的,龐律師這麼當街扯一姑娘家的胳膊,不太好吧?」她眉宇間已經淺現不悅。
龐蒙不為所動,目不轉睛看著她的眼睛,沉聲問:「為什麼去幻愛做台?你過得不好嗎?唐壯他為什麼沒有好好照顧你?」
許瞳被他三個問題問得煩躁起來,怒極反笑,「龐蒙,你有什麼資格問這些問題?我過得怎麼樣,唐壯對我好不好,和你有關係嗎?」
她用力一甩胳膊,甩脫他的鉗制。不願理他,重新舉步向前。
然而只走出一步,便再次被他一把拉住。
「許瞳,」他叫她的名字,聲音里飽含執著,「告訴我,你過得怎麼樣,是不是有什麼難處,如果有,請你告訴我……拜託你!」說到最後時,他竟然已似在懇求她。
許瞳斜著眼神看他,冷笑說:「顧辰是你學長,不如你去問他,他同我關係匪淺,我的一切事qíng他了如指掌!」她懶得同他這樣繼續拉扯糾纏個沒完,索xing將麻煩通通推到顧辰身上。
龐蒙握著她胳膊那隻手,在聽到顧辰兩字時,驀地一緊。許瞳被他握得一痛,嘶的吸口氣,狠狠瞪向他。
他眼底有深深沉痛,似不願相信她所說的那些話,不願接受她已經墮落到如此地步。
僵持中,許瞳手機叮鈴鈴響起來。
她對龐蒙挑挑眉,示意他放開自己,她要接聽電話。
龐蒙遲疑一下,終是鬆開了手。
許瞳白他一眼,掏出手機,接通鍵剛按下去,話筒里便傳來一陣驚慌哭訴聲。
「許瞳!」楊陽慌亂的叫她名字,「你快來,快想辦法,唐壯被抓了!」
許瞳心頭一驚,神色瞬間變得冷凝,「什麼?唐壯被抓?楊陽,你先別哭,究竟怎麼回事,你先從頭到尾學給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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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陽儘量抑制哭聲,哽咽說:「你還記得我和你提過的那個嚴老闆嗎?他每次來球場都想占我便宜,非要請我吃飯,我每次都找理由推脫了。可是這次他很不高興,非要帶我走,我心裡害怕,就在到了酒店以後,趁在大堂吃飯時藉口上洗手間給唐壯打了個電話!」
她喘口氣,忍不住低低抽噎幾聲,又繼續說:「結果唐壯進來時,正好姓嚴的過來摟我,我掙扎,唐壯見了就衝上來,一拳打在姓嚴的臉上!姓嚴的不是好惹的人,無論走哪他身邊都帶著保鏢打手,唐壯……唐壯被他們打了一頓,他挨打時讓我趕緊跑,讓我來找你!許瞳,唐壯現在被姓嚴的抓到局子裡去了,他說……他說想要撈唐壯出來,就得我今晚去幻愛找他!不然就讓我們吃不了兜著走,讓唐壯在裡邊至少蹲三十年!許瞳,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
聽完這番話,許瞳只覺自己渾身血液都倒流向頭頂,兩邊太陽xué似被鐵錘狠狠敲過,一跳又一跳的疼,腦子裡更是不停的嗡嗡作響。
她閉上眼睛深呼吸,qiáng迫自己冷靜,問楊陽,「你現在在哪?」
楊陽邊哭邊說:「在××××路的公安分局!許瞳,姓嚴的在這裡有人有關係,隻手遮天,你自己來沒有用的!一定要找到能說上話的人才行!可是在公安局,我們哪有什麼關係啊!許瞳,你說我們……究竟該怎麼辦嘛!」
許瞳抬手捏了捏額角,深吸口氣,對楊陽沉聲囑咐說:「你先別管那麼多了,我自己會想辦法,你待在原地不要動,我儘快趕過去找你!」
掛斷電話,許瞳心煩意亂。
她手機話筒音量本來就不算小,楊陽因為qíng緒激動,剛剛說話的音量比平時更大許多,龐蒙站在一邊已經把事qíng聽了個七七八八。
看到許瞳發愁,他不由說:「如果是涉及到刑事拘留之類的事qíng,或者我可以幫上忙!」
許瞳抬眼看他,對方清俊的面孔上,寫滿了「請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幫你」的字樣。
她撇撇嘴角。
倒忘了眼前這位是個律師。
「龐蒙,你知道需要幫助的人是誰嗎?」她挑著眉,似笑非笑,涼涼地說,「是我jian|夫唐壯啊!怎麼樣,還要不要幫?」
龐蒙神色不變,平靜地回答她:「我的車在前邊,走吧。」說完率先邁開腳步。
許瞳看著他的背影,不由怔了怔。
許多年就這樣匆匆過去,曾經的修長少年已經悄悄長大,如今他的背影比從前變得魁梧許多,過去那副瘦削的肩膀,現在已經堅實寬闊起來,似乎已足可承擔起紛繁人生的種種重負。
看著那已是男子漢的背影和寬寬肩膀,許瞳心裡莫名踏實下來。
在這一刻,她願意相信,長大後的他已經足夠理智,足夠有能力,遇事可以客觀而冷靜,不再偏信一面之詞。
●︶3︶●
在看守所,許瞳見識到龐蒙的另外一面。
想不到多年不見,他真的已經變得成熟,說話辦事,有條有理,邏輯清楚,一絲不紊。該軟的軟著,該硬時硬著,雖然年紀輕輕,可對著他冷冰冰一張臉,居然沒人敢小覷了他。
楊陽一直處於慌張狀態,不停流淚,不住哽咽,惶然無措。
許瞳也在心裡提著一口氣。
那個叫嚴昌石的人,在本市很有些惡勢力壞名氣,聽說早年在外省外地犯過事,因為後台qiáng硬,沒人能奈何他,事qíng最終不了了之。他遷居本市以後,買賣越做越邪,身份明白實黑,為人囂張跋扈,品xing霸道狠辣。
楊陽能被他看上實在是太過倒霉一件事。
唐壯只打了他一拳而已,他卻教唆一群人海扁唐壯一頓。而最後被關在看守所里的人卻是勢單力薄傷勢更重的那個。
由此可見,嚴昌石的勢力究竟有多囂張,他的人脈關係蔓延得有多廣徹----他幾乎已經大搖大擺滲透進執法系統。
她在心裡暗暗擔心龐蒙會應付不來。畢竟他剛剛回國,並且他資歷實在淺薄。
她聽到他撥了幾通電話。內容沒有聽得太清,想必是在通過自己的人際脈絡活動關係。
幾個電話講完,他回過頭對她說:「放心,沒事了,立刻就會放人!」
直到這時,許瞳才敢將懸在胸前那口氣慢慢吐出。
她對他有些刮目相看。這樣難辦一件事,這麼短時間就被能夠被他解決掉,她想他一定在其中費了不少力氣,搭了不少人qíng。
這樣想著,她不由心裡一軟,抬頭去看他時,嘴巴似不受她自身控制了一樣,喃喃蠕動起來,對他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3︶●
龐蒙看著許瞳,眼底波瀾湧現,「你終於肯同我好好說話了!」他看著她,一眨不眨,眼神熾烈,「原來人真的是貪心的,本來想,你只要肯和我好好說話,哪怕一句都好;可是現在,我卻想聽你說得更多!」
許瞳垂下眼眸不出聲。
龐蒙嘆口氣,瞥向一旁楊陽,臉上浮現出猶疑神色。
他對許瞳問:「你去幻愛,是因為她?」
許瞳抬眼看他,表qíng怔忪。
龐蒙微皺下眉,解釋說:「唐壯移qíng別愛,於是,你……」
許瞳「呵」一聲嗤笑出來,帶著一臉嘲弄,啼笑皆非地說:「龐律師,你不會是以為,唐壯移qíng別戀楊陽,我失了依靠,這才不得不到幻愛去坐檯吧?呵!你剛剛還思維敏捷犀利,可一不說案子時,你的智商怎麼會退化得這麼嚴重?真是匪夷所思!拜託,把你的記憶帶到從前好好重溫一下,自始至終推說我和唐壯是一起的,究竟是誰?」
說到這時,房門噹啷一聲被推開,鼻青臉腫的唐壯被人帶進來。
楊陽看到他,立刻奔過去倚在他胸口,嚶嚶哭泣。唐壯抬起胳膊圈住她,一邊粗聲粗氣的叫她不要哭,一邊呲牙裂嘴的忍痛。
龐蒙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回憶對比從前他所看到許瞳與眼前男子相擁哭泣的那副qíng景,心中不由一動。不錯,這兩人才真正是一對qíng侶,因為在他們身上,有曖昧qíngcháo的默默涌動。
耳邊聽得許瞳對他繼續說:「----是我,是你,還是另有其人!」
龐蒙將眼神調轉回來,落在許瞳臉上。她一張臉皎白如玉,微微揚著看向他,眼底清澈如泉,汩汩流動著她特有的倔qiáng。
她忽然對他展顏一笑。那笑容炫目得令他心痛。
她對他笑著說:「不過誰說的,現在又有什麼所謂?過去的終究過去了,誰也無法回到從前!」她微微停頓一下,將笑容修飾得比剛剛更加燦爛幾分,對他一字一句說:「龐蒙,想知道我為什麼在幻愛?gān嘛不去問顧辰呢?那天那女孩說得一點沒錯,嚴格來說,我的確讓人包了,你那麼聰明,不如猜猜,包我這人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