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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3:04:01 作者: 靡寶
江雨生鬆口氣:「光是裝修就折騰了半年,終於要開張了。好在就這麼一個鄰居。」
江雨生的公司開在市郊的科技園區,是一棟寬敞的四層帶地下車庫的獨立寫字樓。左側是園區小湖,右側是園區食堂,可謂左手美景右手美食,地理環境極佳。
公司對面有一棟占地面積更大一些的寫字樓,常年空置,直到去年才有了新主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造一座凡爾賽宮出來,這寫字樓自半年前就開始緊鑼密鼓地裝修,成日敲打切割,衝擊鑽的聲音雖遠而必達,擾得江雨生公司上下不勝其煩。
江雨生這次放假回來,才驚覺對面的裝修居然完工了。連公司的招牌都已豎好,蒙了紅布。如一位羞答答的新嫁娘,只待如意郎君前來揭了這紅蓋頭。
「回家吧。」江雨生合上筆記本,打算把剩下的工作帶回家。
兩人搭乘地鐵,在晚高峰中上演了一處人海求生,艱辛地返回家中。
走出電梯門,發現隔壁鄰居家大門敞開,燈火通明。正有家政人員進進出出地搬動家具,打掃衛生。
江雨生看到公寓管理員也在,好奇地問:「張先生和夫人搬走了?」
管理員說:「移民去紐西蘭了。之前不是去紐西蘭考察嗎?現在乾脆住下不回來了。房子掛出去,才半天就被買下來了。新房東明天就入住呢。」
這時電梯門又打開,花木公司的人又嘿咻嘿咻地一口氣搬出七八盆盆栽。
除了滴水觀音、鳳尾竹等常見家居綠植外,還有三盆開得碩碩累累的歐月。
一盆奧斯丁,一盆龍沙寶石,一盆慷慨的園丁。
都修剪過,並未爬藤,但是長勢極好,葉子如抹了油一般飽滿,打滿了花苞,花朵碩大繁密,香氣撲鼻。
工人們把花盆搬進了對面屋裡。
通過敞開的大門,可以一眼望到客廳大半面貌。新主人顯然已迅速更換掉了上任留下的老氣家具,連牆壁都粉刷一新。
敏真好奇地問:「新房東是什麼人?」
管理員道:「只見過女主人,三十來歲,長得不錯,就是不愛說笑。」
江雨生對敏真道:「別打聽了。回頭等鄰居搬進來,再上門拜訪。」
「也是。」敏真說,「反正可以問樓下的劉婆婆。」
那劉老太太就住江雨生樓下,乃是本棟公寓樓的居委會委員長,兼樓道實際上的管理員,兼江湖百曉生。
整棟樓幾十號住戶,工作上學,日常社交,夫妻感情,親友關係,全在她的掌握之中。信息豐富且更新及時,令情報局都自愧弗如。
江家自然逃不脫老太太的情報網。江雨生的性取向在劉老太那裡想必不是秘密。
好在老人家並不怎麼歧視,只是碰了面有些疏離。她倒極喜歡敏真,因為敏真每次回國,都會給她帶小禮物,還會陪她在家裡烘培點心。
***
次日一早,江雨生正睡眼惺忪地在浴室里洗臉刷牙,敏真砰砰來敲門。
「舅舅,鄰居給咱們送了點小禮物!」
江雨生抹了臉走出去:「沒有請人家進來坐坐?」
「沒人。」敏真說,「東西擺在門口的,有張卡片。」
卡片上寫著:今日搬家繁忙,打攪佳鄰,小小禮物,聊表歉意。
沒有落款,但是字跡娟秀,顯然出自女子之手。
而禮物,竟然是一束怒放的龍沙寶石。
這個鄰居倒是個妙人。
現在已是六月中,花季將近尾聲,於是每一朵花都在怒放,好似在燃燒生命。
嬌嫩的花瓣還帶著露水,如此新鮮,想來不是花店送來的。江雨生想起昨日才見過的那一株花,被剪了這麼都去,都替主人家心疼。
江雨生翻找出一個水晶玻璃瓶,盛上清水,將花插了進去。
陽光下,花瓶晶瑩透徹,鮮花嬌嫩欲滴,背景是都市夏日碧藍藍的晴空。聞著那一股馥郁的芳香,令人心情不自覺地就輕快起來。
下樓去上班的時候,碰到劉老太太也在大廳里同人大聲贊著江雨生的這家新鄰居。
「樓上樓下都送了花,說是搬家動靜大,怕吵著鄰居。哎喲,現在的年輕人中,像這家這麼懂事會做人的,可少見了。」
也許是一早上有了好開頭,江雨生一整日心情都很好。
手下實習生弄錯了一個數據被江雨生查出來,換在往日肯定要挨一頓批的,今天也責備幾句就讓人跪安了。
中午,江雨生和敏真去公司隔壁的食堂吃飯,就見對面樓前人車繁忙。花木公司正把花籃盆栽一卡車一卡車地運過來,幾乎都可以開個園藝世博展。
「這又是一家新鄰居。」敏真笑,「我才出國讀了幾年書,感覺現在國內大家都在拼命往T城擠。連我的同學都和我說,畢業了想來中國工作。外派的員工待遇好補貼高,天高老闆遠,很是逍遙呢。」
T城是一座飛速發展的一線大都市,氣候宜人,資源豐富,幾乎是集一國之力供養之處。不怪每天都有人為了夢想和機遇不遠萬里來到這裡,想博取一個出身,或者出人頭地。
這兩年T城發展及其飛速,讓江雨生時常忍不住想。如果早幾年環境有這麼好,是不是顧元卓就不會走了?
他留在本地,沒有了許家的扶持,或許發展得會辛苦緩慢許多。但是至少他們還會在一起。
不過這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
他江雨生也沒有一雙能夠洞穿上下五千年的眼睛。他連明日的股票走勢都看不清,又怎麼知道顧元卓留在本地,他們倆就能教科書般白頭偕老?
午飯後江雨生不想回辦公室坐著增脂,便一個人在公司一側湖邊的林蔭道下散步。
郭信文的電話在這時打了過來。
聲音疲倦低沉,又透著一股鬆懈釋然:「協議簽好了。即時生效。我正式恢復單身。」
他們夫妻都是華僑,不用像本國公民排隊去民政局領證做題才能離婚。只要財產和監護權分割清楚,名字一簽完,就結束了十來年的夫妻關係。
江雨生安靜地聽郭信文訴說。多年朋友,他很清楚郭信文此刻只需要一雙好耳朵而已。
「在協議上籤完字那一刻,我們倆竟然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真是可笑,是不是?」
江雨生反問:「那你還指望如何?提筆那一刻,鎂光燈閃爍,眾人鼓掌歡笑,你和於姐起身握手,並且合影麼?」
郭信文被他逗笑了:「近墨者黑。你的口氣同我大舅子……前大舅子,越來越像了。」
江雨生問:「你家孩子怎麼說?」
「下半年就要送他們倆去英國念寄宿高中。我女兒無動於衷,兒子反而有些傷感。有親戚嘴碎,對他們說我還會再婚再生孩子,會不再寵愛他們。簡直恨不得撕了那老太婆的嘴。」
「你需要抽空多陪陪孩子才是。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敏感多思,要是處理不好,長大了會和你很生分。到時候你後悔也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