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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3:04:01 作者: 靡寶
「都到了最後一關了,你還在畏懼什麼?」阿曼達揚眉問,「就像那個副本里一樣,最後一關,就是攻占高塔。你現在就站在最後一關面前。幹掉那隻惡犬,不論勝利還是失敗,至少可以把副本完結了。」
顧元卓笑著,緩緩嘆道:「阿曼達,在我做遊戲這麼多年裡,我弄得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人生和遊戲,是完全兩回事。遊戲裡的最艱難的模式,都不如生活中的輕鬆模式艱難。」
「可你選擇在這裡舉辦這個宴會,不就是為了給他看的麼?」女郎走了過來,「你在告訴對面:你回來了,甚至比當年還要風光。你想要回到他的生活里,用你熱烈噴涌的愛將他淹沒。」
顧元卓真誠道:「說真的,阿曼達,寫言情小說的收入也比做記者高多了。」
阿曼達笑嘻嘻地走過來,把喝空了的酒杯塞在顧元卓手中,騰出手拍了拍他的肩。
「也許你的『黛西』已經收到這條訊息,就等你過去重逢呢,親愛的蓋茨比先生。」
女人提著鞋子,搖搖晃晃地朝人群走去。
一個男人同她擦肩而過。
即使夜色昏暗,這個男人俊美白皙的面容依舊相當醒目。
許幽踏著月色走到顧元卓面前,輕聲說:「他們都在問你。你今晚確定會正式露相的,對吧?」
顧元卓肯定:「我不會退縮的,幽哥,你不用擔心。」
「別聽那個女人煽動。」許幽目光清冷地盯住顧元卓,「那個人早就有了自己的生活。你現在聲勢浩大地找上門去,他只會覺得你在對他炫耀。既然相愛過,彼此多保留點美好的回憶不好麼?」
顧元卓望著海面粼粼碎光,不語。
「元卓,」許幽將手放在了顧元卓的胳膊上,身軀靠得極近,幾乎相貼,「別總望著對岸了。你看看這裡!這些人,全都為了我們而來。才六年而已,我們兩家公司都已取得了當初完全不敢想的成就。你功勞巨大。」
夜漸深,派對正進展到高潮。樂隊剛演奏完一首歡快的舞曲,客人們集體鼓掌歡呼,聲浪四涌。
「是我們的功勞。」顧元卓將手臂垂下,讓許幽的手滑落,「當初沒有幽哥你的援手,我也沒有今天的成就。我們一起早就了今天的榮耀。」
「我喜歡你用『我們』這個詞。」許幽微笑,「元卓,你要記住,我們倆,才是一體的。別人,都是外人。」
「我會永遠是個忠實可信的合伙人,幽哥。」顧元卓忽略許幽的皺眉,飛快地止住了他沒出口的話,「時間差不多了,我該上台發言了。鋪這麼大的場子,不就為了一次風光的亮相麼?」
許幽望著顧元卓遠去的背影,幾乎難言一臉幽怨。
「謝謝諸位的捧場。我希望你們都玩得非常愉快。」主持亢奮的聲音壓過了音樂和喧鬧。
「想必你們已經好奇了半個晚上,想知道宴會的主人什麼時候露相。」
人群霎時騷動起來。
將所有情緒收斂歸位,顧元卓迅速調整自己,拿出了最適合展現在客人和媒體面前的表情:堅毅穩重,從容親切。
同所有面對公眾的人物一樣。
他有條不紊地整著衣衫,穿過人群,朝舞台走去。
「現在,就到了揭開謎底的時刻了。」主持人將手伸向台下,「下面有請NEX&G的董事長,喬治·顧先生!」
在一片雷動般的掌聲歡呼中,顧元卓從人群里走出來,大步流星地走上了舞台。
「天啊!是他!」有女客認出了這個英俊高大的華裔男子,「那個酒保!」
聚光燈打在顧元卓身上,愈發顯得他五官輪廓分明,英挺俊朗。比起一家科技公司的總裁,這個男人顯然更像一個時裝模特。
「晚上好,我的朋友們。」顧元卓握著話筒,對著下方無數雙震驚、驚艷的雙眼微笑,接受著一片刺眼的此起彼落的閃光燈洗禮。
他沉穩富有磁性的嗓音通過話筒傳遍全場。
「很高興終於能和大家見面。感謝大家來到我們的派對上,和我們一起享受這美好的初夏之夜。感謝我們勤勞的員工,友好的合作夥伴和媒體朋友。尤其感謝那九十八位來自全球各地的玩家。你們是NEX&G的靈魂。」
顧元卓略一停頓,笑容加深。
「我知道你們有很多問題急切知道答案。在今晚,在這裡,我都會給你們一一解答。」
***
此時此刻,布魯克林區某處警局裡。
「安德魯·徐,你有一個訪客。」
徐懷仁緩緩抬起頭,睜著布滿血絲的雙目朝看守室外望去。
一個穿著灰色西裝的青年男子站在鐵欄外。
「你不是我的律師。」徐懷仁說,
男子身材消瘦卻挺拔,有一種養尊處優的優雅從容,望著徐懷仁的目光像看著一條被動物管理局扣押的流浪犬。顯然不是徐懷仁的那個中年發福的白人律師。
男子上前兩步,走到鐵欄邊,燈光照亮了他的臉。
徐懷仁眯著眼,足足花了一兩分鐘,才將這張似曾相識的面孔同記憶深處另外一張青澀單薄的臉重疊在一起。
他駭然瞪大了雙眼,身軀猛烈後仰。
「你……江……是你?」
江雨生雙手抄在褲袋中,目光平和如靜夜的湖面,不悲不喜,不怨不怒。
仿佛他所面對著的,並不是個曾欺騙玩弄自己,還害得自己身敗名裂的舊日戀人。而自己也不是那個謀劃已久,終於將對方繩之以法的復仇者。
罪與罰都已成埃落定,驚心動魄的故事已合上了書頁。
就同徐懷仁已無法從現在的江雨生身上找到當年的稚嫩單純一一,江雨生也已絲毫看不出徐懷仁還有過去半分精明奸猾。
這個男人,當年是他發現了自己,啟發了他,將他送下地獄的同時,卻也讓江雨生脫離了有可能限制自己一生的既定軌道。
他折墮深淵,因此飽嘗人間悲愴艱辛,也因此更加奮發圖強,不斷地對抗命運,突破局限。江雨生今日才能以一個光鮮高貴的身份站在這裡,俯視眼前匍匐在腳下的徐懷仁。
「十八年了吧,徐師兄。」江雨生輕聲說,「這麼多年,我一直希望我們倆能以這種情形重逢。今天,我終於得償所願。」
徐懷仁的狀態很不好。他的律師之前才來過,帶給了他一連串的噩耗。
「他們什麼都知道了,安德魯。數據造假,商業間諜,他們還有你在外召妓的照片。對方和絕對謀劃了很久了!莫妮卡已經帶著孩子們回她父母家了……不,她並沒有托我給你帶話。你說你吸入了什麼煙才暴躁起來的?但是警方說是你自己嗑了藥……」
律師的話如一頭瘋狗在徐懷仁的腦中吼叫了一個多小時。他一直注視著自己空空的雙手,曾經被滿滿地被他捧在手心裡的那些東西,眼睜睜碎成齏粉,正飛速飄散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