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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3:04:01 作者: 靡寶
    十五歲的江雨生其貌不揚,缺乏室外運動讓他顯得蒼白羸弱,又總靦腆地低著頭。仔細去看,才能發現這男孩其實生得眉清目秀,十分耐看。

    江雨生在見到徐懷仁本人之前,就已經對他的名字十分熟悉了。

    江雨生是學院團委幹事之一。他負責管理學院貧困生獎學金名單,幾乎每個學期都能看到徐懷仁的名字。

    這個師兄高他一屆,聽說家中孤兒寡母,還有個妹妹。但是成績出眾,人緣亦好,是學院裡的小明星。

    「徐懷仁很有可能獲選出國交流生,學院裡有一個獎學金名額。」團委另外一個幹事告訴江雨生,「他挺有能力的。」

    江雨生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徐懷仁,便是在球場上。

    少年身手敏捷,步伐矯健,像一頭美洲豹,迅速攔下對方手裡球,扣進籃中。

    全場喝彩。

    旁人說:「那就是系裡高我們一屆的徐懷仁。」

    江雨生看到那個高大的男生向場邊走過來,心中不禁一聲叫好。

    英俊方正的面孔,短髮幾乎貼著頭皮,濃眉大眼,鼻樑挺直,一身肌膚幾乎曬成巧克力般的色澤。

    徐懷仁往場邊一站,立刻有女孩子爭相遞上水和毛巾。

    他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抬起的手臂肌肉削瘦而結實,汗水讓肌膚看上去光亮滑膩。

    江雨生的心第一次以一種異樣的方式跳動起來,渾身肌膚一陣顫慄。

    「等等!」敏真突然出聲打斷了江雨生的回憶,「打籃球的少年,帥氣又結實。舅舅,你的審美,也有固定模式嘛。」

    說不清是羞赧還是酒精作用,江雨生的臉頰泛著紅暈。

    他笑:「是嗎?但是帥氣的運動少年,誰又不喜歡呢?等你再大一點,你就會明白的。」

    總之,直到回到家中,江雨生還魂不守舍。而且每次回想起徐懷仁的英姿,心就要作亂,狂把血液往臉上泵去。

    十六歲的江雨生,那個在書本造就的高塔上長大的孩子。他的青春期姍姍來遲,又長久被功課壓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出了什麼問題。

    第58章

    江雨生和徐懷仁的第一次正式見面, 是在老師辦公室。

    學校打算派兩個尖子生參加全國生物競賽。一個是江雨生, 另外一個就是徐懷仁。

    江雨生記憶深刻。那天,徐懷仁因為打球而姍姍來遲, 帶著一身清爽的仲春的氣息, 在老師的介紹下和江雨生認識。

    江雨生對敏真描述:「他幾乎是個年輕男人了, 而我當時連喉結都不明顯,不過是個發育不良的小孩。」

    這個差異, 註定了兩人之間實力的差距。

    江雨生記得徐懷仁大力地握住自己的手, 笑容如陽光破雲,閃得他一時失神。徐懷仁的手寬大、粗糙, 滾燙, 襯托得江雨生的手是那麼纖細瘦弱。

    而江雨生在雙手交握的一瞬, 感覺一股電流竄遍全身,那酥麻是如此陌生,又如此強烈。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到這種奇異的感覺。

    「啊!」敏真嘆道,「你這就喜歡上了他?」

    江雨生噗地笑:「不, 敏敏。你要記住, 這種感覺不是喜歡,而只是每個人都會有生理反應罷了。喜歡一個人, 要比這複雜很多。將來的你,可千萬不要被這個感覺迷惑, 誤以為這就是愛情。」

    可惜當年並沒有一個人和江雨生說這番話。

    這個可憐的孩子對課本以外的事一無所知, 只覺得身體好像隱隱甦醒了過來,雙腳踏上一片全新的領土, 即將開始一場冒險。

    而這還只是一個開端。

    因為要參加競賽的關係,江父破例同意江雨生能晚回家一個小時,以便他和徐懷仁晚上一起上自習。

    自習課結束時已是十點。徐懷仁不放心讓江雨生這個小孩獨自回家,堅持要送他一程。

    沿途有一片鬧市,霓虹幻影,衣著艷麗的夜遊族們來來往往。兩個挎著書包的少年騎著車,風一般穿過這片繁華,一頭扎入充滿煙塵氣息的夜市里。

    徐懷仁就在那片夜市里長大。他帶著江雨生去吃牛奶冰淇淋,去彈子房玩遊戲機。然後,在徐媽媽的夜市攤上坐下,兩人分一碗牛肉麵。

    江雨生跟著徐懷仁,把所有父親嚴禁他做的事嘗試了個遍,有生以來第一次活得像個真人。

    他發現自己能不受約束地尖叫大笑,席地而坐,吃五花八門的小吃。他學著吐痰,罵髒話,喝了人生中第一口酒,抽了人生中第一口煙。

    「那感覺並不好。」江雨生說,「但是很爽快。任何事物,佐以『自由』在其中,都會可口幾分。」

    但是,人總要為自由付出代價的。

    「我的生活因為認識了他,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江雨生說,「對於一個才十六歲的無知小孩來說,這個衝擊相當巨大,足夠讓他失去本就不成熟的判斷力。」

    還有些事,是江雨生不方便講給外甥女聽的。

    比如一路騎行後,徐懷仁那敞開的衣領里布滿汗水的胸膛,健碩的胸肌隨著呼吸起伏。江雨生看在眼中,心臟仿佛被一隻大手拽在掌心。

    又比如在操場邊看徐懷仁打球。他進球後,隨手朝江雨生丟來一個飛吻,足夠讓這小孩面上的紅暈半天都不褪。

    有一個暴雨將至的夏夜,徐懷仁如往常一樣送江雨生回家。

    分別之際,江雨生依依不捨,凝望著徐懷仁,同他東拉西扯著閒話。

    他後來回想,自己當時的目光必定十分柔軟依戀,含情脈脈。所有神情和肢體語言,都在訴說著意猶未盡,不想分離。

    於是,徐懷仁受了他的感染,亦有片刻鬼使神差,抬起手,輕輕撫上了江雨生的唇。

    觸電般的感覺讓兩人都一驚。徐懷仁急忙收回手,江雨生也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徐懷仁近乎狼狽地逃走。

    江雨生失魂落魄回到家,父母都已睡下。

    江雨生摸黑洗漱。手一觸摸到臉,忽然一驚:怎麼那麼燙?毛巾捂上去片刻就熱了。

    有一種隱蔽的、極度刺激的愉悅後知後覺地衝上腦門,在大腦皮層中瘋狂放電,讓他無意識興奮到牙齒都在打顫。

    被徐懷仁摸過的嘴唇還沒有從電擊中恢復過來,一直又麻又燙,讓他不敢碰。

    強烈的生理反應,讓學生物的江雨生再也無法迴避自己的改變。他在那一刻,確認了自己的性取向果真不同常人。

    那晚江雨生睡得很淺,一直聽到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

    黑暗中,有一隻溫暖寬厚的大手輕輕撫摸著他。

    從臉頰,到嘴唇,再到脖子。那隻手沿著他的身體曲線遊走,給他帶來一種全新的,無與倫比的愜意。

    江雨生知道那不是父親。

    江父的手掌,不是拍肩膀鼓勵,就是扇耳光打罵。父親的手只能給他帶來壓力和傷痛。

    這隻手是他渴望已久的溫柔,是他嚮往的快樂和自由,是他可以肆無忌憚眷戀的接觸。

    他安心地任這隻手徘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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