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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3:03:17 作者: 靡寶
徐懷仁嘆一口氣,溫柔撫著江雨生柔軟的頭髮。懷裡的少年是那麼稚嫩,仿佛稍微一使力他就會被損壞。他的人生還是一張白紙,將來會有怎樣一番景象,全看今日他如何在上面落筆。
他們的將來會如何?江雨生有想過嗎?
但是江雨生已經帶著微笑睡著了。
那年的夏日提前到來,熱得如同下了火。汗水洶湧地滲出來,很快蒸發,在皮膚上留下一層粘濕。小教室有一台壁扇,邊搖頭晃腦邊發出有節奏的哐當聲,催人yù眠。
老師拿著試卷在評講。江雨生有些驚訝地發現他嘴裡講出來的句子和公式,聽在耳里,忽然變成了無意義的符號。大腦似乎因為什麼緣故而停止了思考,取而代之的感xing細胞極度敏感。他聽到了窗外的蟬鳴,聽到了cao場上的歡聲笑語,聽到了身邊徐懷仁的呼吸聲。
徐懷仁發現他在走神,悄悄伸出腳,在桌下踢他。
江雨生猛然驚醒。老師並沒有察覺,依舊在講著自己的課。江雨生鬆了口氣,斜眼瞅徐懷仁。
徐懷仁歪著嘴,張口做嘴型:「不慡就來踢我……」
話沒說完,就感覺小腿被狠狠踹了一腳。他痛苦地皺起眉。
「你真夠狠的。」
「活該!」
「疼死我了。」
「你皮粗ròu厚。」
「肯定青了。不信我們下課看。」
「不理你,聽課!」
「得了吧。你剛才在想什麼?想我呢?」
「閉嘴,王老師就在前面!」
「呵,要想我,扭頭看我一眼好了……哎喲!」
徐懷仁這聲「哎喲」是大聲叫出來的。王老師驚訝地放下卷子,「懷仁,怎麼了?」
徐懷仁歪著嘴笑了笑,斜睨江雨生一眼,說:「沒什麼,剛才有隻大蚊子。」
王老師說:「算了,你們休息一下吧。這天也真夠熱的。」
等她走出了教室,徐懷仁立刻跳了起來,撲向江雨生。江雨生大笑著,轉身要躲,結果還是被抓個正著。一隻有力的胳膊輕而易舉地箍住了他的脖子。
徐懷仁狠狠道:「再叫你踢我。」
江雨生比他小,又比他瘦弱,掙扎不脫,連聲叫:「你欺負弱小!」
「這麼倔,當心我罰你!」
「有本事你就罰啊!」
箍著脖子的手忽然鬆了下來。江雨生被轉了過去,迎上一對熾熱的眸子。徐懷仁英俊的面孔離他的臉不到一厘米,眼裡的熱度漸漸轉為溫柔。他的手掠過江雨生的鬢角,低頭輕輕吻他的臉。
「我把車開來學校了,一會兒帶你去個地方。」
「可是,要上課。」江雨生嚮往亦為難。
徐懷仁微笑,摟住他,聲音蠱惑:「只是一個下午。」
只是一個下午。只不過是一個下午而已。
等王老師抹著汗走進教室,驚訝地發現裡面一個人都沒有。忽起的風帶著yù雨的cháo濕,刮進窗來,chuī亂課桌上被人遺忘的糙稿紙。
19
徐懷仁開著一輛敞棚法拉利跑車。
江雨生要到很久很久以後才知道這類車的價值。那時候他只是瞅著大敞的車,發出疑問:「這天要落雨,到時候怎麼辦?」
徐懷仁笑,直接把他拉上車。
他把車開出城,一直開上山。那時雲已經很低了,山腰以上都籠罩繚繞煙霧中。風中夾著星星點點的雨滴,撲面一陣清涼。徐懷仁把車開得飛快,疾馳過山間的農舍。江雨生只感覺頭臉衣服漸漸濡濕,卻依舊一言不發地坐著。
很快,車駛進了山里,天開始下毛毛細雨,又或只是半山的雲霧。能見度不高,徐懷仁放慢速度,小心翼翼讓車在上路上滑行。
過了半個多小時,車到一處大斜坡邊停下來。他摸了一把臉上的水霧,轉頭看江雨生,正見他一頭白晶水霜,連長長睫毛上都凝著水珠。他qíng不自禁伸手去拂,江雨生微微笑,安安靜靜任他擺弄。
那片大斜坡長滿沒腳踝的糙,下邊就是斷崖,崖底是條河,最險處,布滿礁石暗流。
徐懷仁指著下面說:「從這裡跳下去,絕無生還的可能。所以常有qíng侶來這裡殉qíng。當地農民都叫這裡殉qíng坡。」
江雨生的注意力卻完全被另外一樣事物吸引了過去,他跑得老遠,蹲在糙叢里,從徐懷仁喊:「你快過來看看,這話是不是我們上次在王老師的圖鑑上看到的那個什麼什麼。」
徐懷仁無奈,「雨生,我本來想跟你談談人生哲學。」
江雨生大笑,「這話題留著五十年後談都不遲。可是這花只開一季就要謝了。」
徐懷仁沒有走過去,而是溫柔地遠遠望著江雨生在那裡不亦樂乎。
他忽然說:「你似乎什麼都不在乎。」
江雨生停了下來,不解地望著他。
「你的世界裡,單純地只有親人朋友和學業。你將來怎麼辦?」
江雨生笑,「什麼怎麼辦?」
徐懷仁別過頭,說:「在你眼裡,我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叫徐懷仁的人。」
「懷仁?」江雨生覺得奇怪。
徐懷仁淒涼一笑:「只有你,不論我是不是『徐懷仁』,你都會愛我如昔吧?」
江雨生敏銳地察覺出異常,他默默站著和徐懷仁對望,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結果第二天,徐懷仁再度沒有來上輔導課。江雨生給他打電話,沒有人接聽,他只有對著錄音機說話。
「懷仁,我知道你身邊發生了一些事,請你告訴我。」
「懷仁,為什麼不回我電話?」
「懷仁,你究竟怎麼了?又病了嗎?」
「懷仁,我想見你,你跑哪裡去了?」
「懷仁……懷仁,我是雨生啊……」
江雨生徹夜守在寢室樓下的公用電話邊,可是徐懷仁並沒有回覆。他靠著門框坐在台階上,一點一點看著東方泛白,看著一輪旭日升起。晨鳥歡愉地鳴叫著才宿舍樓間飛過,天空一抹淡藍。
身後的電話卻始終沒有響起。
次日頂著兩個黑眼圈去上課,王老師告訴江雨生:「徐懷仁回家去了。」
忙問:「他家出什麼事了嗎?」
「不大清楚。他走得很匆忙。」
「沒給我留口信?」
王老師笑,「他直接向系領導請假,連我都沒通知呢。」
江雨生只覺得胸口堵著一團什麼東西,一時氣悶,慢慢坐下。
王老師一邊翻習題一邊道:「還有兩個星期就比賽了,我希望這次事不會影響到他的qíng緒。」
江雨生深呼吸,好一會兒,才打開習題本。
下課後,他收拾里課本,慢吞吞地回寢室,忽然有人攔住了他的路。
那兩個女孩子倒是客客氣氣的,聲音輕軟地問:「江同學,我們向你打聽一件事。」
江雨生覺得這兩個女生眼熟,卻不認識。忽然他想到,大概都是徐懷仁的愛慕著,以前常跟前跟後的。
他勉qiáng點了點頭。
果真,女生問:「我們好些天沒見著徐懷仁了,找他不在,打他電話他也沒回。你清楚他去哪裡了嗎?」
看樣子,徐懷仁的住址和電話,並不是什麼稀罕物,知道的大有人在。那他的甜言蜜語呢?又有多少人聽過?
江雨生說:「我也不知道,他走得匆忙,沒和我說。」
女生們失望地離開了。
一周過去,徐懷仁依舊沒有消息。
江雨生這才忽然驚覺,他到底有多了解徐懷仁。他家在哪裡,是做什麼的?要如何聯絡?他從來不把江雨生介紹非他的朋友,他還有哪些朋友呢?
他去徐懷仁的公寓,把留言條塞進門fèng里,可是塞不進去。他趴下來看,發現原來門fèng里已經塞滿了各式各樣的留言條。
江雨生苦澀地笑了。
他抽了幾張出來。那些清秀的筆跡,芳香的信紙,顯示著這些留言條都出自女孩子之手。可奇就奇在,如此風流多qíng的男生,閱盡各類chūn色的男生,為什麼會和他這樣一個普通的同xing糾纏在一起。為了換口味嗎?
一張信紙上寫著:「仁,一連數日找不到你,擔憂甚。連你送我的梔子花亦謝了。另,從家母處似乎聽來一點風聲,似乎同你家有關。可我不在乎一切,只盼你平安。詩」
看,還是另外有人愛徐懷仁只是因為他是徐懷仁。他江雨生從來不是唯一。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江家的家書也抵達江雨生手上。姐姐江雲生細細訴說了家中qíng況,反覆囑咐弟弟要注意身體。大賽來臨,要注意休息。「拿不拿獎並不重要,我和媽媽將永遠以你為自豪。」
可是信中還有讓人擔憂的事,「前天陸主任又到家裡來,還帶了很貴的酒。爸爸把我支走,但我知道陸主任肯定又是為了他侄子的事來的。媽媽說,陸家豪相貌工作都不錯,就是人膚淺了點,不過,那也是因為他還年輕……」
江雨生長長嘆一口氣,擰滅了燈,伏在桌子上,不知不覺睡去了。
迷糊中,被人推醒。同學語氣有些興奮道:「雨生,樓下有個大美女找你。」
江雨生一頭霧水下樓去。樓下有個高挑秀美的女生,見到他下來了,目光灼灼一直打量他。
女生笑道:「我總聽懷仁提起你,今日一見,果真是個俊秀少年。」
江雨生有些受不了那咄咄bī人的目光,把視線轉移開。
女生說:「我叫陳佳詩,懷仁提起過我嗎?」
江雨生一驚,覺得這名字耳熟。
女生說:「你別奇怪,是徐懷仁要我帶話給你。」
江雨生只覺得耳朵邊有雷響,胃中一陣反涌。他叫她帶話給他?她是他什麼人?
半晌才說:「什麼話?」
陳佳詩忽然壓低了嗓音,「懷仁他爺爺突然去世了,他父親……生意上也遇到點麻煩。他趕回去處理點事身,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參加比賽了,要你好好加油。」
江雨生沒想到事qíng這麼複雜,「他家的事……」
陳佳詩打斷他的話:「他家的事你不要對別人說。日後即使聽到什麼流言蜚語,也要當作沒聽到,知道了嗎?」
女生面若冰霜,口氣qiáng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