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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3:02:44 作者: 靡寶
「是啊。」許明正感慨。
忽然外面傳來一個女孩子響亮的聲音:「許明正在哪裡?老許,有朋自美利堅來,還不快出來磕頭!」
靈素同許明正對望。小許頗有點尷尬:「好像是一個朋友來了。恩……師妹,總拉著我一較高下,到哪裡都追著……」
靈素笑:「讓女孩子追,那可是多大的面子。那還不快出去迎接?」
許明正臉紅了,硬著頭皮出去了。靈素聽到女孩子發出歡呼聲。
局裡每個人都在忙碌,靈素選擇悄悄的離開。
走到樓梯口,有一個熟悉的人站在角落,抽著煙。
靈素在他身前停了一下,問:「孩子還好嗎?」
白坤元說:「醫生在給他檢查。」
「好在還小,將來漸漸就淡忘了。」
白坤元疲憊憔悴,沉默良久,忽然說:「她是完美的助手和母親。」
不不。一個母親不會犧牲孩子來保全自己的利益,一個母親在那種qíng況下會把知道的全盤托出來營救孩子。童佩華或許是個完美的助手,但是她不是個好母親。
靈素忍不住問:「這些事,你都知道嗎?」
白坤元苦澀地笑:「我一直努力勸說自己那些懷疑都是誤會。我沒有證據,也不想孩子失去母親。」
「當初何必又娶她?」
「靈素,你懂什麼?我們這種人,某種程度上是人盡可妻的,反正又不談戀愛,符合利益就行。」
「琳琅不好嗎?」
白坤元垂下頭,「那天晚上,我同她吵架,就是因為我向她求婚。」
求婚也可以吵起來。?
「她說我娶她也是為了股份。」
靈素明白過來,「可見她相當了解你。」
白坤元抬頭注視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不了解,你也不了解。她是我今生唯一一個純粹因為愛而相結婚的女人。」
靈素閉上了嘴。說這有什麼用,人都已經投胎去了。
白崇光不知什麼時候來的,走過來重重拍了拍白坤元的肩膀。
兄弟兩個相對無言。
白坤元說:「大哥,你回來吧。」
白崇光和靈素具是一驚。
「我當年在遺囑上動了手腳,偷梁換柱,那天公布的是琳琅早期的那份。後寫的已經銷毀了。」
白崇光覺得好笑:「你現在說這有什麼用?」
白坤元說:「童佩華嫉妒琳琅,我何嘗不嫉妒你。爸爸最愛的就是你,他放縱你寵愛你,家族的負擔卻是要我抗著,學習占據了我整個童年,而你卻已經滿世界旅遊。我年輕氣盛,總有咽不下去的氣。如今看到生死也不過如此,更覺得從前可笑。你回來吧。股票雖跌,總有地產該是你的。」
白崇光笑著搖頭:「坤元,你嫉妒我,我卻羨慕你。父親最欣賞的就是你,你是他的不二接班人。我永遠做不到你那麼好……唉,說這些做什麼?我們兩個年紀加起來都六七十歲了,過去的恩怨就讓它過去吧。我現在生活很好,我熱愛我的職業。錢這種東西,該學靈素,用不完的,統統捐出去。」
靈素笑:「怎麼又扯到我了?」
白崇光說:「蕭家大公子待你如何?」
靈素抿嘴:「才一天,將來的日子長著呢!走著瞧。」
白崇光點頭,「後面的日子才是重要的。」
靈素同他們告別,走下樓梯。
這時白浩勉被醫生帶了出來。
醫生說:「受了些驚嚇,營養有點失調,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白坤元道謝。
「白先生,我建議你送孩子去看看兒童心理醫生。」
「應該的。」白坤元抱起兒子,「小勉,爸爸帶你回家吧。」
白浩勉皺著眉頭,清脆響亮地說:「爸爸,我是小勤!」
靈素站住,回過頭去。
白坤元還沒有明白,他難過地抱緊兒子,說:「小勉,小勤到很遠的地方去了,你們以後很久都見不到了。我們都會很想他。」
白浩勉固執地搖著頭:「爸爸,我是小勤!」
白坤元苦惱,看來這孩子的確需要看看心理醫生。
「你不是,你叫白浩勉。」
白浩勉還要分辨,卻看到樓梯下那個年輕的阿姨。阿姨睿智深邃的眼睛正注視著他。她沖他輕輕搖了搖頭。
白浩勉鎮定下來,「是,我是小勉。」
父親送了一口氣,抱住了他。
靈素看著白坤元把孩子抱走。孩子越過大人的肩膀一直看著她,直到走遠。
靈素有預感,他們將來還會再見面。
走出公安局大門,手機響起。
蕭楓低沉的聲音傳來:「恭喜你。」
「你在哪裡?」
「我剛到印尼,生意上出了點事。」
「怎麼才一晚上,你就可以跑到十萬八千里的地方去?」
蕭楓的聲音含著笑,「你盡可放心,我終將會追上你。」
「你忙你的吧。我要去準備簽證。」
「你要去哪裡?」
「老闆送我出去進修,美國紐約,大概要花四個月的時間。」
「蠻夷剽悍,你要多當心。」
靈素笑起來。
動身那天,馮曉冉他們來送。她和段珏已經在商量婚事,打算早早結婚生子。
靈素有點感嘆:「我們認識的時候,才大二,幼稚得很。我總記得你不寫作業,又要我幫你寫公選課的論文。怎麼轉眼你就要嫁人了。明後年,孩子都要生下來了。」
馮曉冉眼睛一下就紅了,「時間過得太快了。」
「一輩子很快就碌碌無為地過去了。」
「你在美國自己當心,他們那邊槍枝沒有管戒。」
「我是去進修,又不是去混黑社會。」
「我和老段定在九月結婚。」
「放心,我絕對趕得回來。喜酒是一定要喝的,女儐相也是一定要做的。」
「帶點好玩的東西回來。注意看商標,不要買到中國貨。」馮曉冉囑咐。
段珏看了看時間:「該進去了,還要過海關呢。」
靈素行李簡便,輕鬆提在手上,同馮曉冉擁抱一下,進了海關。
離登機還有一點時間,靈素坐在候機室里。手機響了起來。
她看了看號碼,接起來:「怎麼樣?」
陌生男人說:「對不起,沈小姐,我們沒有查出來。」
靈素失望,久久不語。
「您給的信息太模糊了。我們去那個火車站查過,他們每年都會揀到好幾個棄嬰,根本就沒在意。當年又不同現在,很多體系不完整。」
「總有個大致方向吧?」
「那個火車站南北jiāo匯,我們實在無從查起。真的很抱歉。」
靈素慢慢合上手機。
其實也估計到了查不出來。她本可以大張旗鼓地全國登報:「某年某月某日,有人在某某火車站候車室揀到女嬰一名。孩子如今長大,望親人前來相認。」
但是她沒有。她很怕面對面地去應付。
或許是未婚先孕,或許因為嫌棄她是女孩,或許或許。總之她在二十四年前被遺棄在冰涼的長椅里。
如今也該讓這事告一段落。
開始剪票。靈素隨著人流上了飛機,找到座位,放好行李坐下。
她的位子靠窗,飛機起飛後,望出去是藍天白雲。陽光照著她很暖和,她漸漸睡著。
靈素在空姐開始發飲料時醒了過來。太陽已經偏了過去,按照時間來算,他們此刻正在太平洋的上空。
飛機飛行很平穩,她小幅度地伸了一個懶腰,這才發現身邊一直空著的位子坐上了人。
她側過頭去,忽然愣住。
男子沖她一笑:「睡得可好?橙汁還是咖啡?」
靈素還呈呆滯狀。
男子逕自對空姐說:「兩杯咖啡。」他端給靈素一杯。
靈素接過咖啡,忽然撲地一聲笑了,看了看她,又繼續笑。
蕭楓挑了挑眉毛,「如何?我說過,我終將會追上你。」
「你剛才在哪?」
「頭等艙。」
靈素笑得渾身發抖。
「怎麼?」
「我以為你會駕駛著空軍一號。」
蕭楓皺著眉狠狠瞪著她,卻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一片雲彩正從機窗外掠過。
--尾聲--
社工領著來人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推開最末一間的房門。
房間裡整齊擺放著雙層兒童chuáng,chuáng單被套都是藍格子布,空氣里散發著消毒水的味道。兩張chuáng間有一張小桌,上面大都放著書本。
社工左右望了望,叫:「小娟?王紅娟?」
最角落裡傳來一絲動靜。女客聽到了,微微一笑。
她輕輕走過去。靠牆的chuáng下,似乎縮著一個小動物。
社工哎呀叫道:「怎麼又躲這裡?早上才同三班的孩子打架來著,那時氣焰囂張得很嘛。別躲了,沈小姐要見你。」
孩子更往裡縮了一下。
女子打個手勢,叫社工別說話。她蹲了下來,探頭往chuáng下望。
幽暗之中,小小孩子一雙眼睛格外明亮,夾雜著驚恐、仇恨和迷茫。
女子露出溫和的笑,「別怕,它們傷害不了你。」
孩子的敵意有點消退,似乎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女子容貌秀美,聲音輕柔軟糯,聽著特別舒服,令人安心。「它們就同動物和植物一樣,與我們共同存在與這個世界上,彼此各不侵犯。你不會怕小狗吧?所以也不要怕它們。」
孩子漸漸軟化,緊繃的身子鬆懈下來。
女子對她伸出手:「來,到阿姨這來。」
一隻髒乎乎的手猶猶豫豫地伸進女子白皙纖長的手裡。
社工不由驚奇。這個王紅娟,小時候智障,瘋瘋傻傻,什麼都不知道。去年突然好轉,脾氣卻變得bào躁,又總是疑神疑鬼的,誰都不愛理。今天不知怎麼,卻這麼聽陌生人的話。
小女孩終於從chuáng下出來,站在女客面前。
還不到十歲,身量似七八歲的,又黑又瘦,眼睛漆黑,大的出奇。還喜歡埋著頭向上看人,被她盯到的,都免不了一陣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