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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3:01:46 作者: 維和粽子
    揮開那些念頭,陸染重新開車。

    回到家,莊靜的那條簡訊不期然浮現在面前。

    莫名的忐忑讓她總覺得這樣會發生什麼她不願意見到的局面,看看時間,已經過了晚上九點,陸染猶豫了一下還是提著包準備出門。

    「這麼晚還出去?」陸媽從衣櫥里探出頭,「快結婚了,也收斂收斂嘛。」

    「我知道了。」

    陸媽本以為會是陸染的回擊,沒想到等來的只是陸染淡淡一聲,接著就是輕微的關門聲。

    中心醫院離得不近,陸染花了半個小時才到。

    這個時候,醫院裡安靜的甚至有些詭異,既然已經來了,她也不打算退縮,問過前台病房號就順著樓梯上去。

    醫院裡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走到樓層,推開住院部的門。

    前台說莊靜已經脫離了危險,具體的病症她還沒有問……正想著,突然動作一僵。

    空曠的走廊里,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熟悉到,甚至在幾個小時之前,他還陪在她身邊。

    握著門把的手就這麼停住,陸染忽然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像是被定格了的電視畫面,滿腦子都在回dàng著一句話。

    韓默言怎麼會知道?

    他怎麼知道莊靜在這裡?他怎麼會來?他知道她刪了他簡訊的事qíng麼?

    問題一個接著一個,目不暇接

    。

    在她猶豫的時候,韓默言已經閃身進了病房。

    理智告訴她,最好趕快離開這裡,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她馬上要和韓默言結婚了,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差錯。

    可是……她怎麼能夠忍耐?

    這種自欺欺人。

    到底是推開門,朝著莊靜的病房走去,走廊里很安靜,大部分房間的燈都關著,陸染走到門前,能依稀聽見裡面的聲音,似乎是在jiāo談,只是說了什麼卻聽不清楚。

    手放在門板上,在想敲下去的那一刻,又頓住。

    手在抖,她在害怕。

    她從來,也沒有不害怕過,潛意識裡大概仍舊殘留著韓默言曾經是莊靜的這件事,如今的一切,就好像是她偷來的。

    門霍然被打開,陸染直直的對上韓默言。

    一兩秒鐘的靜默。

    陸染退了一步,轉身,她很想現在就走,走得越遠越好。

    「陸染,你怎麼在這?」

    陸染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回頭,反問他:「那你又為什麼在這裡?」

    「我是來探病的。」

    看見陸染yù言又止的神qíng,韓默言隨手帶上門,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我們出去談談吧。」

    醫院樓下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廳,這個時間的人並不多,三三兩兩散在角落,小聲jiāo談。

    一路陸染想了很多問題,但真正坐定,卻一個字也問不出。

    對面坐著的是韓默言,她實在沒有辦法保持著在面對莊靜時的冷靜。

    手指反覆摩挲著咖啡杯,輕輕開口:「你知道她受傷了?」

    韓默言點頭:「嗯,有人打電話過來。」

    聲音平靜的沒有任何起伏,就像平時一樣。

    陸染仿佛無意識般問:「……你不好奇我怎麼知道的麼?」

    「打電話的是醫院,他們說之前已經有好心人給我發過簡訊,不過我沒回。」頓了頓,他才繼續,「我想應該是你看到了。」

    原來已經被發現了。

    自己這種行為其實是挺令人不齒的吧。

    握著杯子的手指收緊,陸染低頭看著杯中漂浮起的泡沫:「然後呢?」

    「什麼?」

    斟酌良久措辭,陸染淡淡問:「我們的婚禮需要推遲麼?」

    「為什麼?」

    「你不怪我麼?還有……聽到她出車禍的消息,你不是應該很擔心?」

    韓默言的回答出乎意料:「這和我們的婚禮並沒有什麼關係吧。」

    聽到這話,陸染一愣,才緩緩抬起頭,看著坐在對面的男人。

    咖啡廳里的燈光不算明亮,男人的五官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下立體了起來,很像某種繪畫課上會用到的石雕或是雜誌封面上面無表qíng的男模特。

    這似乎是他們認識以後就沒有改變過的表qíng。

    韓默言沉了沉眉,語氣中有一分無奈:「你覺得我會怎麼樣?和她舊

    qíng復燃,然後在婚期前跟你攤牌分手……原因只是你刪了我的簡訊?」

    陸染張了張口,忽然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因為事實上她確實是這麼想的。

    對著莊靜底氣再足,實際上心裡還是沒底的多,他們認識了多久,又相愛了多久,這是她永遠也cha不進去的。

    「韓默言,你真的對她……一點感qíng也沒有了麼?」

    眼睛不由自主的盯住韓默言,連自己也沒發現的忐忑,既期待卻也害怕。

    ……完全不像過去的陸染。

    韓默言卻忽然笑了:「陸染,你是不是根本不相信我?你要怎麼樣才肯相信?」

    這樣的問題她已經問過不下一次了。

    陸染滯了一瞬。

    她要怎麼樣才能相信呢?

    聽著別人的敘述,看著他們共同擁有的美好過往,甚至看到韓默言在初見莊靜的醉酒失態,她實在無法做到視若無睹。即便心裡一次次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已經是過去式了,可心裡的結仍舊存在著,無法擺脫。

    咖啡廳里突兀傳來電話鈴聲。

    韓默言接起電話,「嗯」了一聲,眉越皺越緊,陸染的心沉了沉,等了掛了電話才問:「怎麼了?」

    撈起風衣外套,韓默言簡單道:「醫生的電話,你……跟我一起吧。」

    莊靜撞到了後腦和左腿,本來病qíng已經穩定,但不知道為什麼晚上突然出現呼吸急促。

    跟在韓默言身後,看著他忙前忙後,就像他曾經照顧過她那樣,陸染的心一時五味雜陳,難以形容。

    坐在醫院空落落的塑料椅上,不知不覺間,陸染合上眼皮沉睡。

    半夜醒來,發現身上披著韓默言的外套,醫院裡的中央空調效果並不是太好,卻莫名覺得溫暖。

    走廊里的光線很昏暗,有細碎的聲音。

    陸染遲疑了一下,頓住腳步。

    這個時候,韓默言是陪在莊靜身邊麼,也對,畢竟她才是受了重傷的,於qíng於理都沒什麼可說的……可還是……

    「喝奶茶麼,熱飲機壞了,只有奶茶。」

    猛然抬頭,正對上韓默言遞過來的手,修長的手指握著紙杯,他的面容籠罩在yīn影中,輪廓冷峻,神qíng看不分明。

    呆呆接過韓默言手中的紙杯,指尖一疼。

    好燙。

    韓默言托著杯底重又接過杯子,放在一邊:「有點燙。」

    「沒關係,天氣有點冷,熱了好。」

    陸染固執的拿過那個紙杯,任由熱燙的溫度從指尖傳遞至整個身體。

    一瞬間的靜默,陸染剛想出聲,被電鈴聲打斷。

    莊靜的病房。

    韓默言只頓了一頓,就跟著護士的腳步進了病房,陸染站在門口,不知應不應該進去。

    護士簡單的檢查過,笑說了句「既然醒了,就沒什麼事了」就退出了病房。

    莊靜的聲

    音一如既往的溫柔悅耳,帶著幾分病弱,更加惹人憐惜:「阿言,謝謝你。」

    韓默言不咸不淡的回答:「不客氣。」

    「你就這麼討厭我,討厭到非要跟我說這種客套話?」

    「沒有。」

    「我出車禍這件事可以不告訴我父母麼?」

    「這是你的事qíng。」

    莊靜輕嘆了口氣:「阿言,我們一定要這樣麼?」

    「好好休息。」韓默言岔開話題,「要買點吃的東西麼?」

    「我不是很餓,可以給我弄點水麼?」

    「好。」

    說完韓默言便又出來。

    陸染忍不住問:「你今晚要守著她麼?」

    「為什麼?」韓默言用疑惑的目光看她,「我只是盡一個朋友的義務而已。」

    她也不想無理取鬧,從韓默言手裡接過水杯。

    「你的義務我來盡,你回去吧。」

    韓默言只略一猶豫,說:「好。」

    倒好水,陸染敲敲門,走了進去,莊靜看見是她,明顯一愣,但更快反應過來,抿唇輕笑:「你就這麼害怕我見到他?」

    她的本意是刺激陸染。

    陸染不咸不淡的應了一聲「哦」,接著更平淡說:「是有點,所以你沒機會再見到他。診金已經幫你墊付了,不用擔心,有問題可以打電話給你的朋友,我不信你在這裡只認得韓默言一個人。」

    放下杯子,陸染就打算走,莊靜突然高聲叫住她:「陸小姐!」

    陸染沒回頭,只頓住腳步:「什麼事qíng?」

    莊靜的神qíng一下萎靡起來,聲音也摻雜了帶著哭腔懇求:「把韓默言讓給我好不好,我真的很愛他,我也真的很後悔,離開的這六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他,都快瘋掉了,可我不敢回來,就怕看見他冷漠的樣子……陸小姐,我已經不小了,可你還年輕漂亮,以你的條件絕對可以找到比韓默言更好的,何必要同我去搶一個並不愛你的男人?」

    「我真的不想失去他,我求求你。」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你自己沒有珍惜,就怪不得別人。

    陸染握著門把,絲毫不為所動:「愛他的不止你一個人,你只愛了他那一兩年,可我愛了他六年,你覺得我會放手麼?」

    突然嘩啦一聲,莊靜從病chuáng上摔了下來。

    點滴瓶掉了下來,摔個粉碎,摔傷的左腿也耷拉了下來。

    陸染驚愕轉身,卻已經有人推門進來扶起了倒在地上的莊靜。

    莊靜的臉色慘白,倒在韓默言的懷裡,緊握成皚白色的手指死死抓住韓默言的外套,似乎隨時就會失去呼吸,柔弱的不堪一擊。

    那樣美麗而堅qiáng的女子,用這樣全然依靠的姿勢倒在你懷中,就連陸染都隱約升出一絲憐惜之qíng。

    這是個天生會給人帶來好感的女人。

    可是……

    手指攥緊,陸染拉開

    了病房們,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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