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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9:44 作者: 九夜茴
「對於愛qíng我一向坦白。」
「可那是愛qíng麼?」宋寧突然抬起頭,銳利地盯著她問。
「當……當然是了。」林嘉茉有些慌亂地說。
「就算是吧,但另外一方面,你對友qíng可不太坦白啊,為什麼不敢告訴方茴呢?」宋寧繼續bī問。
「我怕她接受不了。」林嘉茉低下頭說,「陳尋我一定爭取,方茴我絕不放棄!」
宋寧拍起巴掌說:「好!好!豪言壯語啊!那我問你你憑什麼一定爭取,又憑什麼決不放棄?不要說那麼多漂亮話,你想過後果麼?等你覺得一切都無法收拾的時候,可就全都晚了!」
「我了解陳尋,也了解方茴!我知道怎麼做不用你教訓我!」林嘉茉惱羞成怒地說。
「可惜你不了解感qíng。」宋寧搖搖頭說,「這也不怪你,兩個人之間的感qíng多微妙你根本不知道。嘉茉,你應該好好談一次戀愛。你不能……」
「夠了!」林嘉茉站起來冷冷地說,「我自己的事qíng我知道該怎麼辦。宋寧,你是很聰明,但有的時候你聰明得讓人討厭!謝謝你請客,我先走了,再見!」
林嘉茉抓起外套就往外面走,宋寧慌忙結了帳追出來,他跑過去拉她,而林嘉茉狠狠地甩掉了他的手。
「宋寧!你別以為你喜歡我就怎麼著都行!喜歡我的人多了,還排不上你呢!比別跟著我,我討厭你!討厭你!」
「你討厭我什麼?你是討厭我能感覺出來你怎麼想的,還是討厭我把你心底的自私挖出來給你看?」宋寧沒再追她,站在她身後大喊,「林嘉茉!你很寂寞!你曾經全心全意地喜歡別人但沒有結果,你曾經徹頭徹尾地傷害別人但自己卻捨不得!你就是寂寞!寂寞得想找一個能和你在一起的男孩,又不甘心自己的失敗!驕傲而又寂寞的人最傻bī!林嘉茉!你聽清楚了!我不管你夢見誰了,我都喜歡你!我喜歡你!」
林嘉茉沒有回頭疾步向前走著,但宋寧說的每一個字都刺破寒風傳到了她耳朵里。不知不覺地,她竟然已經留下了眼淚。
(3)
冬天體育課的一次跳箱練習中,方茴的腳崴了。
她那個時候特別的瘦,因為長時間在宿舍蹲著不運動的結果,身上唯一的一點ròu都是軟軟的那種,一點肌ròu都沒有。對於跳箱這種手腿並用的動作,她根本做不到想薛珊、劉雲嶶一樣瀟灑地跳過去。勉qiáng做了幾次練習之後,在正式跳箱的時候,她的一隻胳膊沒撐住身體,磕絆地摔了下去,左腳先著的地,隨即就驚呼了一聲歪在地上。等李琦她們跑過去扶起她,再看左腳崴踝,已經腫得像桃一般大了。
幾個女孩子雜咋呼呼地把方茴送到了校醫院,大夫簡單看了看,拍了片子見沒骨折,就僅僅給她開了點藥。李琦幫她取了藥,驚訝地說:「咱們學校還有扶他林?真想不到!我以為只有紅藥水、紫藥水呢!你沒看平時感冒開的那些藥,沒一個好使的!」
「藥再好也是藥,不得病是最好的了。」方茴扶著牆勉qiáng站起來說。
李琦攙著她的胳膊說:「你腳腫得這麼厲害還能上課麼?咱們宿舍在4層,你每天怎麼上下樓呀?要不給陳尋發個簡訊,讓他把你送回家吧。」
方茴遲疑了一下,搖搖頭說:「不用,今天都禮拜三了,再熬兩天就周末了。到時候,讓我媽來接我一趟就行。陳尋他們器樂社和校學生會在一起籌辦新生卡拉OK大賽呢,最近挺忙的。」
「哦。」李琦沒說什麼,她也不忍心跟方茴多說什麼了。其實昨天劉雲嶶回來告訴她了,在小餐廳看見陳尋、沈曉棠一起和一幫器樂社的人吃飯,喧譁的聲音在包間外都聽見了。那邊廂歌舞昇平,這邊廂零落頹敗,李琦都替方茴心酸。
陳尋是直到禮拜五才知道方茴腳崴了的,前幾天沒顧上和她聯繫,周五想問問她一起回家不,卻怎麼也打不通她的手機,一直是關機狀態。下午他下課後,給方茴宿舍打了個電話,是李琦接的,聽到他的聲音語氣就冷淡了下來。
「方茴剛下樓。」
「哦,那我去樓下等她。」
「那你得多等一會兒。」李琦輕哼了一聲說。
「怎麼了?」陳尋覺得她話裡有話。
「她禮拜三上體育課把腳給崴了,得扶著樓梯扶手一點點兒的下。怎麼,你都不知道啊?」
「先……先這樣,我找她去,謝謝你啊!拜拜!」陳尋覺得自己的腦子空了一下,連忙掛了電話。
陳尋跑到方茴的宿舍樓下時,方茴正好從大門口出來,略大的深綠色呢子大衣穿在她身上有點晃悠,衣服外面的臉和手有些蒼白得過分。因為沒有扶手可扶,樓門前的三四個台階讓她有點為難,她笨拙地把書包挎在胸前,看樣子是想一步步跳下來。
陳尋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臟墜痛了一下,他緊走兩步,一把扶住方茴說:「慢點!」
方茴抬起頭看見她,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詫異表qíng,隨後又很快地黯淡下去,她低著頭,小心保持著與陳尋之間的距離,撐著他的胳膊,一瘸一拐地下了樓。
「怎麼弄得?gān嗎不告訴我一聲讓我送你?」陳尋蹲下來,撩起她的褲腿看著說。
方茴急忙往後退,衣料從陳尋手中掙脫,兩人中間只剩下冰冷的空氣。
「體育課跳箱,摔了一下。我媽的司機一會來接我,剛才打了電話,這就到。不用麻煩你了。」
陳尋收回了手,站起來問:「為什麼不和我說?」
「打了一次電話……你沒接。」方茴抿著嘴唇說。
陳尋想起來了,那天他陪沈曉棠去買話劇團的道具,他感覺到了褲兜的手機震動,看是方茴的名字就沒有接,而後他再打過去,就已經關機了。看著方茴現在的樣子,再想想那天的電話,陳尋心裡就好像被什麼狠狠擰了一把,格外難受起來。
他皺著眉說:「後來怎麼就關機了?」
「沒電了……」
「充電啊!要不打我宿舍也行啊!」
「電源在桌子底下……不太方便蹲下去,也不想麻煩別人。」方茴淡淡地說。
陳尋覺得心裡的擰痛感更qiáng了,他qíng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抱抱她,方茴卻側過身子躲開了。
「車來了,我先走了,再見。」方茴背起包說。
「要不我送你?」
「不用了。」
「那晚上我給你打電話。」
「嗯。」
方茴轉過身,走了兩步又停下,她側過頭說:「其實,那天你也可以給我宿舍打電話的……」
她說完就往前走了,司機出來接過了她的包,替她打開車門又關上,銀白色的轎車絕塵而去,陳尋站在後面,愣愣地看了很久。
那天陳尋自己回了家,他背著吉他,拎著包,像一個流làng者一樣。他跟我說他當時的心就像在流làng,更準確地說是在流放,完全找不到方向。他說他以前很喜歡那種仿佛在天上飛一般的自由,而且他從不擔心會迷失,因為他知道,方茴一定會在地面上等著他回來。只要想到一直有這麼一個人守著自己,無論飛得多高就都不會害怕。可是後來他覺得自己飛得太遠了,遠離了那個人的視線會有種暢快的解脫感,但是之後卻很迷茫,他找不到陸地在哪裡,因而不知道飛行到什麼時候才能停止。
陳尋說,他對方茴的感qíng,從那時候起就說不清楚了。
陳尋問我一直聽他說這些qíng啊、愛啊會不會覺得特蛋bī,我看著他搖了搖頭,其實我們都明白,也就在那個年紀,我們能單純地去想安歇qíng與愛,長大之後,我們只能在這裡對著抽中南海。
後來陳尋在永安里的地下通道里停了下來,有一個長頭髮的藝術家似的青年在那裡抱著吉他嚎,那動靜讓他的耳朵很難受,偏偏藝術家還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他的吉他。陳尋被他一看,立時激起了鬥志,對著藝術家就坐了下來,把吉他套往地上一扔,放了三五塊錢,也彈唱了起來。
兩個人有點默契,你唱一首我唱一首,qíng歌搖滾,中文外文,居然就沒有重複的。半截陳尋接了沈曉棠一個電話,那藝術家還特敬業地等了他會兒,比個手勢,意思是你先接,不著急。
「gān嗎呢?回家了麼?」沈曉棠在電話另一邊說。
「回了,但還沒到家呢!」陳尋朝手心呵了口氣說。
「在哪兒呢?」
「永安里地下通道。」陳尋朝著那個藝術家笑了笑,「和你一哥們兒飆歌呢!」
「啊?真的假的?沒蒙我吧?」沈曉棠驚訝地大叫。
「真的,不跟你說了,該我唱了,人家等著呢!」陳尋拿撥片滑了一下琴弦說。
「行!你接著唱!我現在就過去找你,看看到底是不是這麼回事!」
陳尋剛想說你不用來了,沈曉棠就掛了電話。他無可奈何地把電話放在兜里,沖藝術家說了句不好意思,就接著彈了起來。
又過了大概半個多小時,那藝術家明顯唱累了,估計也沒什麼可唱的了。他收起了吉他,走到陳尋旁邊說:「哥們兒,看你歲數不大,不簡單啊!有點水兒!」
「也不行,沒你底氣足。」陳尋謙虛地笑笑說。
「抽菸麼?」藝術家遞過一根煙,陳尋搖搖頭,他自己點著抽起來說,「失戀了吧?跑這兒唱歌來?」
「沒有,我女朋友一會就找我來。」陳尋胡謅說。
「得!玩得夠làng漫的!我不跟你侃了,先走一步,我嗓子都疼了。」藝術家拍拍他的肩膀站了起來。
「行,你慢點啊!下回遇見接著唱!」陳尋揮了揮手說。
「你當玩,我當吃飯,咱倆下回肯定碰不見了。」藝術家最後吼了兩嗓子《一無所有》,背起吉他走出了地下道。
藝術家走了之後,陳尋慢慢感受到了地下道的寒冷,他緊了緊以上,隨手撥了兩段和弦,獨自一人慢慢唱了起來。
沈曉棠來的時候,他正在唱《匆匆那年》,唱道「忘川河畔盛開了多少朵紅蓮,輪迴中我們擦肩了多少個百年」這句,沈曉棠的笑臉出現在了他眼前。
「和你飆歌的那個哥們兒呢?」沈曉棠看看周圍問。
「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