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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59:44 作者: 九夜茴
    (18)

    喬燃念完之後很平靜的走下了講台,所有的柔qíng百轉仿佛都融化在了那些文字中,他沒看方茴一眼徑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趙燁伸出手掌,喬燃默契的和他擊打了一下。陳尋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喬燃回以了一個靦腆的微笑,眉毛揪在一起說:「真他媽的丟人!」

    「沒沒沒!你不是丟人,是文人!」陳尋飛快的轉著筆說。

    馬老師照例要點評一下,她笑著說:「大家覺得這篇文章怎麼樣?挺好的吧?呵呵,的確是不錯的作品,裡面蘊含著的真qíng實意很讓人感動。但是,我想這篇作文可以說是一篇好文章,但不能說是一個好小說。無論多短的小說,都還是會有清晰的脈絡,事qíng的起因經過發展結果,還有必不可少高cháo。這篇作文更像是散文,結構有些鬆散,故事略顯單薄。喬燃你可以回去再修改一下,最好是把內容豐富些,當然,我也期待看到這篇作文能有jīng彩的後續發展!」

    馬老師俏皮的眨了眨眼,同學們又嬉笑起來。喬燃默默低下了頭,馬老師的話打動了他,到不是那些評語起了醍醐灌頂的作用,只是他猛然發現,原來他和方茴之間沒有起因經過發展結果,更沒有高cháo,連篇短篇的小說都無法構成,充其量只能是篇結構鬆散的散文,而且,這篇散文註定沒有續集。

    我曾問過方茴,聽完喬燃的作文之後是什麼樣的感覺。她垂下頭,烏黑的長髮擦過蒼白的臉形成了對寂寞的最好詮釋,而後她輕輕的說出了兩個字,惶恐。

    那天方茴都沒有再抬起眼睛看喬燃,沉默比言語有著更深刻的內涵。她不是沒被打動,正是因為被打動才覺得惶恐。

    而喬燃好像一點沒有意識到方茴的敏感,他和往常一樣,笑笑的走向方茴,甚至讓她產生那篇作文的作者並非喬燃的錯覺。

    「嘿,借塊橡皮!」喬燃在她面前站定。

    方茴匆忙的從筆袋裡掏出橡皮遞了過去,那塊橡皮製作成了粗粗的鉛筆形狀,從外表看和它的用途嚴重不符。

    「靠!這麼大塊!」喬燃驚訝的說,「有小點的嗎?」

    「沒……沒有。」方茴使勁搖了搖頭,耳邊的碎發飄了起來,讓對面的人微微恍了神。

    「這個夠用一輩子了吧……」喬燃看著手中的橡皮說,「那gān脆送給我吧!我做個試驗,看能不能一直把它用完。」

    方茴點點頭沒有說話,直到喬燃走開她才重新仰望世界。

    窗外的chūn光明媚刺眼,沉靜的校園裡不知道掩埋了多少單純的真心愛慕,只可惜他們不明白那時一切尚早,輾轉歲月里再多細膩qíng思也會最終化灰流逝,暗戀可以支撐起少年時代的所有夢想,卻不能抵擋成人以後的微薄現實。

    陳尋對這篇作文同樣耿耿於懷,體育課也沒好好打球,和受傷尚未痊癒的趙燁一起坐在了場邊。他遠遠的一會看看方茴,一會看看喬燃,心裡總是禁不住有些不痛快。

    「真沒看出來喬燃丫還有這本事啊!」陳尋拍著球說。

    「什麼呀?」趙燁茫然的扭過頭說。

    「作文啊!」陳尋把手裡的球拋起來又穩穩接住,「那什麼《一朵丁香花》。」

    「哦,那個啊,丫不是早就從憤青變文青了麼。」

    「你說,他寫的是誰?」陳尋試探著問。

    「他喜歡的人唄。」趙燁漫不經心的回答,「以前他不是跟咱們說過麼,他暗戀自己的初中同學。」

    「是嗎?」

    「是啊!」趙燁瞥了他一眼說,「算了,跟你說你也明白不了,飽漢不知餓漢飢,你和方茴天天卿卿我我的,哪能明白我們的痛苦啊!」

    「嗯……我說假如啊……你覺不覺得喬燃喜歡方茴?」陳尋別彆扭扭的把心底的疑問說了出來。

    「cao!敢qíng你繞著彎琢磨這事吶!你丫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了?我發現他們真沒說錯,你小子就是鬼心眼特多,我不知道喬燃是不是喜歡方茴,但我覺得不管他喜不喜歡都沒什麼事。他妨礙你們了麼?打擾你們了麼?沒有吧,所以你只要自己踏踏實實的和方茴好,喬燃又能怎麼著?甭管誰喜歡誰,都是僅憑自願的事。」趙燁站起來說。

    陳尋被他說的有些沒面子,訕訕的小聲念叨:「切,你現在說得輕鬆了,當初哪個傻缺和蘇凱過意不去來著?又是誰到現在還不敢和嘉茉說話!」

    「嘟囔什麼呢!不服啊!」趙燁拍了他的腦袋一下說。

    「服!服!服!」陳尋揉著頭說,「說真的,你和嘉茉到底要怎麼著啊!」

    「不怎麼著。」趙燁伸出右手,陽光穿過指fèng照在他的臉上,讓他微微眯起了眼,「嘿!你看,我的手就快能打球了!」

    「是嗎?」陳尋毫不手軟的拍了上去,隨著趙燁的嚎叫,兩個大男孩在cao場上追跑起來,剛才的惆悵一掃而光,釋然對年幼的他們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那天放學之後,陳尋送方茴回家。陳尋的qíng緒很高,一會說起音樂,一會說起考試,而方茴卻蔫蔫的,沒怎麼回話。他們在夕陽下穿過斑馬線,走過過街天橋,陳尋買的炭燒咖啡冰棍漸漸化了,他一邊蹭自己的校服,一邊不經意的說:「方茴,我以後再也不說喬燃的事了。」

    「啊?」方茴愣住了,手腳都不自在起來。

    「嗯,之前我那麼說他不對,趙燁今天跟我說了喬燃喜歡的人,是初中的同學。」陳尋皺著眉,看著自己校服的污跡說,「水瓶里還有水麼?給我澆上點。」

    「哦!」方茴擰開自己帶的水瓶,往陳尋的校服上倒了一點,本應垂直的水流卻因她的抖動,而微微撒在了外面。

    「笨吶!」陳尋笑著接了過去,自己衝著衣服說,「我都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對哥們兒的態度有點惡劣,說真的人家也真沒礙著咱們什麼……反正這事挺扯的,我現在看喬燃都快抬不起頭了。嘿,你聽著呢嗎?上哪兒神遊去了?說白了也都賴你!沒你我們倆根本不至於!唉,女人是禍水啊!」

    陳尋捅了方茴一下,她搖搖晃晃的險些摔倒。陳尋的這些話字字錐心,他越是坦誠相對,偏偏方茴就越覺得自己心虛慚愧。她不知道怎麼回答陳尋,也不知道如果說出真相,該怎麼解釋喬燃和她之間的這些事。望著陳尋的笑臉她只能勉qiáng笑笑,假裝一切如他所想。

    「我說……」陳尋的語調突然沉穩下來。

    「什麼?」方茴驚如寒蟬。

    「那個嘛……婷婷想找你出來聊聊天!」陳尋努力看著她的眼睛說。

    「聊什麼?」鬆了一口氣的方茴,隨後又更加緊張起來。「你和她見面了?」

    「我沒和你說嗎?我在忙蜂唱歌那天,她也去了。」陳尋想起,《匆匆那年》那首歌她還沒聽到,而自己也還沒來得及跟她說。

    「哦,這樣。」方茴淡然的說,「唱《河》了麼?」

    「沒有!」聽見自己最喜歡的歌曲名字,陳尋卻煩躁起來。

    「有時間吧……」方茴轉過身繼續往前走,她不知道有什麼事是非要吳婷婷來跟自己聊的,想來想去都覺得心裡沒底,「有時間和婷……婷婷再聊,物理課外練習還有一半沒做呢,生物也沒怎麼看。」

    「隨便吧。」陳尋背好書包,跟了過去。

    兩個人都有難以言明的事qíng,也都不是刻意欺騙,只是不想把已經掩埋的秘密,挖出來接受拷問。年輕的時候不懂什麼是信任,只是覺得心裡惴惴的滋味,不太舒服。

    (19)

    趙燁和林嘉茉說話了。

    在他能打球後的第一天,訓練後上樓的時候,趙燁碰見了剛來學校的林嘉茉。就像下過雨的天空,趙燁的眼裡碧藍如洗,他用右手托起那個廟會得來的公牛隊籃球,笑著遞給林嘉茉說:「幫我把球拿回班裡去行嗎?」

    許久沒能看到的笑顏讓林嘉茉感動的想哭,她完全沒有遲疑地伸出了手。他們遞jiāo的剎那恍如隔世,兩個人都有點忘記了,上次這麼自然的說話要追溯到什麼時候。

    林嘉茉抱著籃球上樓時不禁又偷偷多上了一層。為了保證高三年級能有安靜的學習環境,學校把他們安排在了教學樓的最頂層上課。蘇凱他們班對著樓梯口,林嘉茉總會上來從後窗戶偷偷看他一眼。無論是打球還是讀書,那個男孩認真的樣子,都讓她沉溺其中流連忘返。其實林嘉茉很明白,在那個微醺的傍晚,蘇凱已經算明明白白的告訴她,他不會喜歡她了。可是這並不影響林嘉茉繼續付出感qíng,說白了不管喜歡誰都是自己的事,較起真來甚至能說無關乎那個被喜歡的人。既然他蘇凱可以選擇等待鄭雪,林嘉茉就也可以選擇等待蘇凱。

    林嘉茉忘神的看了會蘇凱,有些失落的下了樓。趙燁的微笑只能溫暖她心裡的一角,剩下的則是沒人可拯救的大片荒涼。做這些鬼鬼祟祟的事到最後只讓她覺得自己可悲。好在她已經決定徹底放手,就像當初和方茴說的一樣,在蘇凱畢業那天,好好再見。扭頭看看樓上醒目的高考倒計時牌,時日無多的數字同樣倒計時著林嘉茉的全部愛戀。在終結之前,林嘉茉就全當放縱自己的迷夢了。

    黑色七月籠罩著悶熱的北京,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方茴他們站在烈日驕陽下陪著林嘉茉一起等待即將解放的蘇凱。考場周圍站滿了密密麻麻等著考生的家長,如果說裡面在考驗知識,那麼外面就是在考驗耐力。兩邊都像繃緊的弦,禁不起一點風chuī糙動。

    一輛計程車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開了進來,不知緣故的司機按了聲喇叭,四周的人群立刻炸了窩般向他涌過來。頂頭的家長使勁拍了拍車前蓋,憤怒的說:「嘀嘀什麼嘀嘀!裡面學生考試呢!」

    「別碰車!別碰車!」司機站出來說。

    「那你就趕緊走,吵著孩子,考不上大學怎麼辦!」家長們一個個橫眉立目。

    「你們堵在這兒我能過去嗎?再說了,就喇叭那麼點聲還能考不上學了?」司機不滿的說。

    「廢話!那是噪音!」

    「沒看工地都要求停工了麼!」

    「就是!影響qíng緒,分散注意力!」

    家長們理直氣壯的指責,把司機圍在了中間。

    陳尋看著他們無奈的說:「這動靜可比那喇叭聲大多了!不就考一大學嗎?至於這麼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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